策燕小记(23)

    转眼间,战事已进行了数月。六盘山附近的西夏兵已溃不成军,无力进攻,但大宋将士也损失惨重。杨子遥不敢耽搁,随即上表朝廷,增援好水川口,以日前的现状,做好防御即可。而自己则在短暂休整后,立刻带兵转向了怀远城。

    临近夏季,雨水增多,空气渐渐变的阴霾湿热。这次,军营驻扎在了攻击地势较为有利的楚山脚下。为防西夏骑兵偷袭,杨子遥特在山脚边增派了兵力,也以便遇到突然的正面交战时不至于慌了心神。

    一日午时,杨子遥正与范副统领在营帐内分析要势,却听帐外似是传来了若有若无的阵阵冲杀声。杨子遥心生警觉,刚要出帐查探,却见叶秦手持一封书信进来禀报。

    “可是朝廷的来信?”杨子遥望望叶秦手中的白色匹纸。

    “不是,公子。”叶秦摇头:“是京师那边的来信。”

    “先搁案桌上吧。”杨子遥眼神示意叶秦,随即就要起身出帐。

    “杨将军。”范于清唤住了杨子遥:“不先看看吗?”

    “先去查探战事情况吧。”杨子遥说着,取下了一旁的剑:“既然不是朝廷的来信,应该就是普通的家书。跟他们打完回来再看。”

    刚掀起帐帘,似是隐隐感觉到了什么,杨子遥回头看了看那封静静躺于案桌上的信笺,眉头一紧,心绪渐渐沸腾。

    京师……

    见此情形,范于清轻拍杨子遥肩头:“我先出去查探一下。”说罢,闪出了营帐。

    杨子遥飞身至案桌旁,拆开了信笺,那清秀的小楷一下就灼到了他的眼睛,烧的他全身滚烫:

    子遥哥,这已经是给你寄出的第五封书信了,前几封都未见你回信,想来是战事混乱,未送至你手。你知道吗?我是自由身了。寒峘秋草,再报平安好;日出日落更迭,朝朝盼君归。我等你。汐嫣留。

    杨子遥怔怔地望着那简单的几行字,眼前逐渐一片模糊,仿佛这短短的一瞬,治愈了他二十余年来所有的不安。思绪交织在一个美好的梦里。他错过了什么,又将得到什么。

    这么久了,你依旧如此坚定,值得吗?汐嫣……

    “公子!”

    一声轻唤打断了杨子遥游离的神思。他偏过头去,忍着没有让悸动的泪水流出,鼻尖微微抽泣:“叶秦,随我出去查探,走。”

    来到山脚边,果然看到一众西夏骑兵正排山倒海般涌来。霎时间,两方已是火花四溅,斗的满眼猩红。

    领兵攻打怀远的西夏军名唤司徒琦,擅采用设伏围歼的战法。此人曾在三川口战役时佯败,此时,刚接到西夏帝皇增援的五千援兵,便据险抵抗,诱宋军追击,想来,也是抱了必胜的决心。

    “杨子遥!”只听司徒琦仰头喝道:“又见面了!”

    杨子遥将手中的剑向后一扔,那剑稳稳落于叶秦手中,而后淡淡道:“怎么打?”

    司徒琦冷目:“你不用兵器?”

    杨子遥翻身下马,淡然一笑:“不用。”而后轻抚心口,心中默道:等我,我打赢了就回去找你。

    “有秉气!”司徒琦手腕一转,亦将手中长矛扔了出去,翻身下马。

    身后,响起了阵阵呼喊。

    “公子小心!”

    “杨将军小心!”

    只见司徒琦一拳挥来,正朝杨子遥面门,犹如雷雨重锤。杨子遥负手,一个后弯腰仰面躲过。司徒琦回身一脚,杨子遥以臂相抵,有些吃力地向后退了几步。见杨子遥失了些力气,司徒琦五指张开,改为以掌相击,杨子遥亦鼓起胸中之气,以掌还击,一时间,周围的土块、沙粒如浪潮般随着掌风汹涌而起。

    见二人掌力不相上下,人群中忽而窜出一名西夏骑兵,亦出掌覆在司徒琦手上,两力相加后将杨子遥连连逼退了几步。“卑鄙!”杨子遥胸中气结,忽然手覆腰间,摸出一连环铁链,将浑身之力聚于小臂,重重甩出。眨眼的功夫,那铁链就将司徒琦和那西夏骑兵的膝盖间缠绕在一起,杨子遥手腕使劲儿一抖,二人一个翻身重重摔倒在地。

    “你!”司徒琦跌跌撞撞站起:“杨子遥,你使诈。”

    “什么叫使诈?”杨子遥凛目喝道:“作战时,人们惯于攻上身,但下盘亦不是不可攻,这叫战术。”

    只见一时间,大宋将士纷纷摸出了藏于腰间的连环铁索,将一个又一个的西夏骑兵甩下了马。楚山山间一时叫喊声连连。

    “喂,公子这招,绝了。”叶秦一边挥着刀,还一边向一旁的班斯力打趣道。

    “闭嘴!”班斯力听叶秦的话听的分了神,险些遭到一个西夏骑兵手中长矛的突袭:“你给我安安静静的打。”

    ……

    年关将至,又是一年冬。

    家家户户门头上贴上了春联,挂起了大红灯笼,大街小巷热闹非凡。公孙策将公孙真和公孙夫人接到了京师一同过年。自公孙策为官以来,不论任职在哪里,每年年关都会接二老过来。刚成亲时,因飞燕门第之高,二老和她相处时还有些拘谨,后来慢慢发现,自家儿媳妇活泼又亲切,真真的叫人喜欢。加之再之后有了汐嫣和汐诺,公孙真更是觉得自己活回去一般,见了乡里乡亲的就夸自己儿子有本事。

    守岁之夜,全家人一起围坐。烛儿一盘又一盘地往桌上端着好菜。汐嫣和汐诺也是兴奋不已,膳房、前厅两头跑。

    “嫣儿,诺儿,快别忙活了。”飞燕勾勾手:“赶紧坐下来一起吃。”

    “好嘞娘。”汐嫣应着,就夹起一块豆腐塞进了嘴里。

    “嘿嘿,你个小丫头,哎!”公孙真看看汐嫣,眼中满是宠溺,旋即又浮上一层忧郁的神色:“嫣儿呐,虽然祖父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但是,如若去年年冬,你同包拯家那小子结了亲,现在,我和你祖母指不定已经抱上曾孙了呢。”

    公孙夫人听着,霎时就觉气不打一处来,睁圆了眼睛瞪着他,递去一个“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眼神:“你话是不是多了点儿?”

    公孙策摇头轻笑:“娘,爹又没说什么,没事的。”

    汐嫣垂首,神色黯然,不过瞬间,面儿上便浮起了羞赧之色,起身踱至公孙真身侧,讨好般地揉捏着公孙真的肩头:“祖父,这种事急不来的。说不定来年,嫣儿给您带个更好的回来。”

    飞燕听罢,抬起头看着女儿笑,却笑着笑着,湿润了眼睛。

    公孙夫人向来聪慧精明,虽不知事情原委,却也感受的到,这里面定藏了份感天动地的情意。她轻握汐嫣手心:“嫣儿。祖母这次过来,给你带了份礼物。”说着,手一挥,烛儿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明晃晃的珍珠绣在大红嫁衣上,格外醒目。嫁衣边缘绣着一对儿精致的鸳鸯,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扣住;裙上绣着百子百福图,边缘滚着金丝缀。整个嫁衣明艳又精致。

    “我与你娘都不擅女红,不过啊,曾经在你娘身边伺候的灯儿姨娘,女红手艺可是厉害的很。她自出嫁没再在府上服侍你娘后,便开始专门做女红。不知为多少女子亲手缝制过喜服婚袍,但这一件,是最费心思的。”公孙夫人说着,颤抖着站起,提起婚袍抖了抖:“我与你娘在你十二岁那年就开始挑选布料了,你灯儿姨娘绣了无数图案,不知反复了多少遍,才织就了这件最令我们满意的。如今,你的亲事又遥遥无期了,祖母就先把这婚袍交到你手上。希望我和你祖父,还能有机会看到你穿上它的那一天。”

    “呸呸呸,祖母,看你说的,怎么就看不到了。”汐嫣说着,便撒娇般地噘起了小嘴,却噘着噘着,抑制不住地潸然泪下:“祖母,是汐嫣的错……”

    公孙策看着眼前的情形,感慨般地长叹口气,走上前努力地伸长胳膊拥住了三个女人:“好了好了,这么热闹的年,怎让你们说的如此伤感。汐嫣成亲的时候,我们现在这屋里的,一个都不会少。”

    饭桌上的汐诺看着自己的祖母、娘亲和姐姐哭作一团,自己爹又在一旁努力安慰的样子,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

    所谓人间真值得,正是如此吧。

    用过了晚膳,公孙汐诺吵闹着要放烟花。飞燕当然知道姐弟俩就爱玩这些五彩斑斓的焰火,只是平时没机会玩。所以早在临近年关时就备上了各式各样的奇巧烟花。

    公孙策握着飞燕的手燃了一只烟花,只听“噗嗤”一声,明艳灿烂的焰火升上天空,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的金花,点亮了京师的夜空,静谧的夜晚灿若白昼。

    热闹完前半夜,公孙策以两位老人身体会吃不消为由,催促着众人去休息了。待整个公孙府安静下来,汐嫣独自一人默默来到了前院。逐日正卧在树下憨甜地睡着。许久未长途跋涉,它似乎长膘了。汐嫣蹲下,轻捋逐日的长鬃,逐日抬头眨眨眼睛,似与汐嫣打招呼般,发出低低的嘶吼。

    忽而,一只温热的手抚上了汐嫣的肩头。汐嫣笑笑,并未回头:“娘,还没睡呢。”

    “睡不着。就猜的到,你在这里。”

    “娘,我没事的。你放心去睡吧。”

    “嗯。他近日,有来书信吗?”

    “有。”

    “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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