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款冬呆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他，想来想去只想到：“我一开始是要说什么的来着？”

    一抬头，发现谢方止已经坐到屏风旁刚刚周孟棋的桌子上，探着头笑着打量她。

    “这会儿李翰林家的李二小姐正在门口找你，邀你去她家里做客，应该是跟你套周孟棋的消息”

    光从他背后渐渐暗下来，但他的轮廓开始模糊不清。

    在他背后，小厮像得了指令一般开始收拾物品。霜英仔仔细细地把文具一件一件收回箱笼里。

    看到这林款冬急忙站起：“可……可谢小公子相帮之情我无以为报，实在是……”

    “可以报”谢方止坐在桌子上，小腿摇摇晃晃，笑意不掩地安抚她，“郡主信得过我，又不把我拒之千里，那就是报答了”

    那算什么报答呢。

    但她确实什么都没有。

    “谢小公子有想做的事吗？”

    “并无”

    “那谢小公子有喜欢的物件吗？”

    “也无”

    “那……那……”，林款冬慌张地看来看去，突然看见小厮收起来的干干净净的纸张和几根毛笔，“那我替你写字吧”

    说完，她觉着眼前的人身影瞬间停滞下来，带着一点疑惑的语气问她：“郡主喜欢写字么？”

    林款冬伸出双手，左右手上都沾了一点墨迹：“我左右手都会写字的，先生留的作业我可以替你写。”

    事实上谢方止还不知道作业这回事，而且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写。

    谢方止手指勾下遮眼的绸带，一双清明而敏锐的眼睛带着和不同于夕照的冷光窥视她。

    她觉着那道目光瞟了一眼她的桌子，就又被弯弯的笑眼所柔和下来。

    她桌子上铺着几张纸，上面都是刚鬼画符一样的涂鸦，几行蝇头小楷整齐地排列着。

    看上去是一个大桃……还有一只鸭子？

    谢方止能看见她写的东西，无非就是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云云，还有几句“细草如毡，独枕空拳，残霞未散，淡雾沉绵”，用题字的方式写在那只肥鸭子旁边，还歪歪扭扭画了一个章。

    “那就都拜托郡主了”，说完他跳下桌子，又把绸带系好，寒英上前一步扶着他，走进廊下停着的一顶软轿。

    金盏早就在外头等着了，快步进来收拾了东西：“李二小姐的轿子就在外头，郡主先去，我这就来”

    李二小姐的轿子蛮低调，不像寻常人家小姐一般花团锦簇，不指出来的话以为只是普通文官的轿子。可坐进去发现，轿子宽敞干净，布置得舒适得当，闻不到一点尘土的气味，走起来四平八稳，甚至还有很淡的一股果香。

    闻到这儿，李二小姐伸手到座位下的暗格里掏出一个果盒，拿出金灿灿一个大柑橘塞进了她的手里。

    那橘子比她两只手抱拳都大，大得她瞠目结舌。

    “小妹不喜欢坐轿子，总嚷嚷头晕恶心，这里就总备点果子点心什么的哄她。”

    见她迟迟没有动手，李二小姐自然地又把橘子拿走，垫着张帕子把皮剥开。

    那橘子虽然很大，果实饱满，但是皮却格外好剥，导致橘子被突然拿走的怅然若失也被这点好奇冲散了。

    李二小姐咯咯笑起来：“京城里从不见这样的好东西吧，我父亲出身西南，每到年节都会有好些珍稀果子送来，当给我们尝尝鲜，这样好玩的东西，偏得我们家才有呢。”

    林款冬讷讷道：“周公子好福气了。”

    “来，吃吧。”李二小姐快手快脚，把橘皮都扫进果盒，掰下两瓣橘子递给她，林款冬没犹豫，拿过来就塞进嘴里，真是芳香四溢汁水丰盈，何等仙品！

    看她爱吃，李二小姐笑眯眯地把剩下的也用帕子包着塞给她，“一会儿给你拿一篮回家，在炭炉子上烤烤再吃，治风咳十分管用。”

    直到坐进李二小姐院里喝茶，林款冬都被照顾得十分周到，虽说大户人家的小姐不会事事亲力亲为，但是在照顾孩子上，李二小姐颇为细心，又或许是因为她面相幼稚，总让李二小姐误以为她比李三小姐小上几岁，林款冬摸摸自己的圆脸，突然觉着相当受用。

    林款冬低头看着几颗大得过分的桂圆在奶茶里漂浮，不由得有些好奇李府后厨的样子。

    也不是她被晾在这，是李三小姐来了就不停地在桌上叽叽喳喳，扯着阿姐的袖子抱怨，今日李夫人又把她拘在屋子里绣花绣草的，实属无聊，李大人也不来救她了，兄长也不在府里，她一个人对着蜡烛抿线眼睛都要瞎掉了。

    李二小姐一边赔着笑脸向她道歉，一边安抚李三小姐，把她今日出门在街上看的新玩意儿跟她讲了许多，李三小姐很擅长讲故事，尤其是街头唱戏的，挑货篮子卖货的，水淋淋的茭白，金灿灿的南瓜，在她嘴里说得都跟画儿一样，李三小姐听得开心了，不再叽里咕噜地抱怨，有韵律的轻柔的声音像是温水漫过脸颊，林款冬听着听着就有些犯困了。

    “呀，许是郡主今日累了，要不叫人递帖子回去，就在我们这里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