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

    年少时抓住了一根线,以为是姻缘,谁曾想是李知意和赵恒的开始和深渊。

    西疆之地,地处偏远荒凉,俗称鸟不拉屎之地,晚间的风益是刺骨,潇潇声刺耳,伯爵侯府一家是年前被流放到这来的,削了爵位和夫人诰命之身,圣上给足了颜面还赐了个中规中矩的府邸,总算是有个能安身之地。

    马上年关,府中事宜安排妥当还需时日,这日后伯爵侯府就是富贵人家最大的笑料。

    李知意跪坐在案前,案前一碗凉的稀饭,蜡烛半盏,烛火飘柔,烛光映在她脸颊,眼神呆滞,显然还没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

    烛火微弱,将熄。

    李知意故意吹了蜡烛,去歇息了,以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这破旧的屋子里不抗风,冷嗖嗖的,她只能缩在一起。

    在被褥里忆起这个李知意的前尘往事和伯爵侯府兴衰落败。

    李知意是伯爵侯府的庶女,过去十五年里过的如履薄冰不如下人,就连下人都可以对她指指点点。

    偏偏这个李知意是个软柿子,在伯爵侯府里从来不争不抢,外人却视她为草芥说她是狐狸命,死了便死了。

    有江湖术士给伯爵侯府算过一次,说李知意是天煞孤星,和伯爵侯府相生相克,都不如意,她是靠大将军府的婚约苟且偷生的。

    逐渐府中上下把她当下人对待,主人不说处死,却也让她饱受苦难。

    这伯爵府本应年后承袭侯位,圣眷正浓时被佞臣和宦官扣上了居多罪名,随着夏季时囚压罪大恶极的罪犯和宫中前朝嫔妃一同流放西疆。

    朝中更是对此时意见不一,也敢怒不敢言。

    古代公侯伯子男,伯爵侯府也是显贵,遭此变故家族不在兴旺,儿女虽双全但以后婚丧嫁娶都举步维艰。

    伯爵侯府从此化身朝廷看管西疆打杂的零碎人家,永不得召见回京任命,在穷苦之地望受此生。

    西疆黄土盖天,风沙厚重,不宜耕种,边疆流民乞丐乞讨为生,苦不堪言,都中都传被贬西疆之地就是死刑。

    就因如此,刚到此地侯爷水土不服,心高气傲受此折辱就病了,起不来身了,全家已弃了大富大贵,以后生计都成苦恼,她一个不起眼的庶女谁都顾不上,从此她就自生自灭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李知意此时只有这一句感慨,从泥潭穿越到另一个泥潭,她这运气,她这人生也怪糟糕的。

    风砸木门,床挂惟帐轻轻吹起,冷风钻进被子里。

    李知意坐起来爬到角落里被子盖在身上,总算是暖和了不少,李家再无翻身的可能,她也不是真的李知意,不可能一辈子都困在李家的笼子里,她最擅长在绝境里求生。

    李知意在困意里小心翼翼的睡了。

    二日清晨,没有婢女砸门的不快,她竟然自己醒了,被冻醒的,西疆之地气候变化多端她穿的实在单薄。

    屋子里只有一个箱子是自己的物件,从箱子里翻出墨色带风毛的冬衣,虽然破破烂烂,风毛都掉的稀疏了,总比没有强。

    “四小姐,夫人传您。”

    门外是夫人的婢女,恭敬请她去前堂一聚。

    太阳打西边升了?有一天还能有婢女和她说话这么客气,她整理好自己的仪容,跟着小婢女去了。

    “这位姐姐,可知夫人什么事?”

    李知意脾性如此,懦弱惯了,叫谁都哥哥姐姐以表尊敬。

    这个婢女没有不耐烦,还好心提醒她:“侯爷病了,小姐莫要说错话,他们说什么,咱们听着就是了。”

    好说歹说李知意都是小姐,这婢女话说的实在难听,李知意懦弱,她不懦弱,她脾性刚烈可不好管教。

    “到底什么事啊姐姐。”

    婢女说:“侯爷病了。”

    李知意无所谓的,什么都没说,还能说什么,从小就没父爱,这时候指望她去是想让她去哭吗。

    这新伯爵侯府和都城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灰尘堆着,下人也不急着干活,就连侯府里的土地都是黄的。

    婢女停下:“小姐,到了,进去吧。”

    李知意规规矩矩的请了个安:“给父亲,夫人请安。”

    夫人言:“起来吧。”

    李知意听声起身,挪到边上,她还是好奇抬眼观察,这屋子也是漏风,家具破烂,脚踩黄土,床榻多床被子叠在一起,上面躺着李知意的爹。

    哥哥和他一样站在边上,姐姐们都面露愁苦的围在夫人面前诉苦,夫人不表态,默默受着。

    李知意觉得好笑。

    他们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都被贬谪到了西疆,不再是侯府贵眷,穿着依旧华丽生怕衣服蹭上灰尘,附在夫人面前,落了几滴泔水眼泪,就觉得自己苦了。

    谁又心疼她过了十几年这般的日子呢?

    夫人滴了泪,染潮了手绢:“如今侯爷病了,家里这般没有依靠,你们兄弟姐妹四人可有什么法子。”

    机会来了。

    哥哥叫李木冉,是三哥,是都城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只知道靠着家里权势在都城作威作福,现如今他好像洗心革面了,他直接跪地上道:“母亲,儿子会努力考取功名,重返堵城。”

    夫人听他这话像是感动了,不舍得掉的泪,终于染湿了手绢,哭腔道:“你个孽子,你要早是如此,帮助你父亲,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咱们李家也不至于落魄至此。”

    李木冉深知自己不是磕下三个头:“此后儿子不在浪荡,会专心科举。”

    李知意在角落里不自觉的嘲讽,被贬人家,哪里会被公平对待让你去科举考试,富贵时人人视你为摇金树,不富贵时你连仇人都不是,谁愿意帮你。

    夫人还是很欣慰的招呼到身边来,触摸哥哥的额头:“好儿,别在误入歧途了。”

    其实,这个夫人还是明事理的把三个儿女教的很好,伯爵侯府里人不待见她,他们几个也没来欺负过她。

    话说回来啊,还是都怪父亲信那江湖算子的话,如果善待她,说不定她就不是天煞孤星,就不会让伯爵侯府衰败。

    大姐叫李怜意,二姐叫李多意,他们不是男儿又能做什么呢?

    李怜意似纠结许久才开口:“母亲,女儿还能嫁给五皇子吗?”

    对了,她这个大姐姐就是从小锦衣玉食按五皇妃养的,这家道中落,宫中也没来圣旨废除俩人婚约。

    夫人哭的动作一顿,仔细思考了一番,好像正有此事,圣上没有废除婚约,或许李家还有翻身的机会:“也许怜儿还能脱离这贫苦之地,许李氏富贵。”

    给大姐姐吃了定心丸,大姐姐安下心。

    二姐一听也急了:“母亲,那多多呢,大姐姐能嫁给皇子,那女儿呢。”

    夫人按住李多意的手,轻轻拍了拍:“多多别急,你大姐姐嫁出去了,自然会有好二郎来提亲的。”

    二姐听此言慌了:“母亲,我不能和姐姐一同嫁给五皇子吗?”

    “!”

    夫人一脸严肃,甩开她的手说:“口出什么狂躁,女儿家哪能自己找夫婿,你姐姐这门亲事是从小就定下的,你快快闭嘴,在说此等荒唐言,你就关着莫要出来。”

    二姐姐有委屈也不敢言,以前能耍耍小性子,还会有人甜言蜜语哄哄她,现在破罐子破摔,黄粱梦醒,没人在乎她的感受。

    这话说的真狠,二姐姐只不过提了一嘴,夫人就如此生气,看来骨子里还是规矩最重要。

    李知意看了一出骨肉深情的好戏,夫人让她来干什么?就是为了让她看戏?她无聊的别过脑袋。

    夫人终于和自己的亲孩儿们哭够了,想起了她,柔言道:“知儿,你呢,你有什么打算吗?”

    李知意指了指自己言:“我可以讲吗?”

    夫人端坐:“可言。”

    哥哥姐姐规规矩矩的站到一旁,做好看笑话的准备。

    李知意言:“夫人我可以出去做些零工,补贴家用。”

    她想说自己有办法让李家吃穿不愁,怕这么说了夫人会不信,哥哥姐姐会排挤她,事事不能冒尖,才能有活的机会。

    夫人好像很满意她的回答,笑言:“知儿真懂事,这么多年不计前嫌,还愿意为这个家操苦劳累。”

    说着说着夫人眼泪又下来了:“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是,你去做些工也好,自己去闯荡闯荡,找个如意郎君嫁了,生活就宽裕了。”

    李知意吸了一口凉气,什么好话都让夫人说了,什么好话赖话都安在她身上,刚才此言不许女子找夫婿到她这就自己抓住幸福,不是亲生的也不用如此薄待。

    谁会听不出话中刀。

    二姐言:“忠言逆耳,四妹妹也瞧见了家中难处,母亲已是对你以母亲相称,还不快快跪拜母亲。”

    李知意忍着恶心跪下磕头:“母亲。”

    夫人满脸笑意的扶起她叮嘱言:“日后你要帮助母亲一起顾家,尽心帮助你大姐姐准备嫁妆,帮助哥哥考取功名,家中会一直记住你的恩惠。”

    “嗯,明白。”

    这里的人都是假兮兮的,李知意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把她当下人一般使唤,是物尽所值。

    怪不得夫人身边的婢女都温顺不少,所有人就是料她什么都没有,无依无靠,娘也死的早,过了最艰难时把她转手卖给哪个富商或者普通人家都能缓解家中苦恼。

    李知意啊,长了一副好皮像,从小为了不遭受姐姐们妒忌,会故意扮丑,脸上的斑子是毛笔画的,画着画着就习惯了。

    他们也都习惯自己这妹妹丑的上不了台面,就连好衣裳也没赐过一件,都说侯爵世家堪比皇宫,而她就是苦命。

    夫人言:“让婢女给你备几身像样的衣服,出去见人了穿的像下人,该不好嫁了。”

    李知意苦笑言:“都听母亲的。”

    母亲二字甚是沉重。

    夫人回到床榻边上:“行了,为娘也乏了,你们去用早膳,去吧。”

    “儿子告退。”

    “女儿告退。”

    李知意等他们都走后,自己才离开,在兄弟姐妹面前自己永远融入不进去,垂头丧气的。

    看来又要挨饿了。

    有人拉住她的手了。

    吓得李知意一个哆嗦。

    见是大姐姐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大姐姐。”

    李怜意言:“胆子怎么这般小,和姐姐去西疆市集转转可好?”

    家中这么乱,大姐姐怎么会邀请她去走走呢?

    看着大姐姐挺真的,她言:“好。”

    大姐姐馥雅,说话慢条斯理,声音如云软绵绵的,身上穿着鹅黄色的轻纱绸缎,头上钗着琉璃步摇,脸上柔情似水,不管身处什么境地,一看就是富贵命。

    李知意未曾想,大姐姐主动找她,希望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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