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芙最终还是没有拨通那个号码，也没有尝试着给那个号码发信息，她将号码存在了通讯录里，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再一次见到周衍之，是一周后的国庆节假期之前。

    长假开始前一天的下午，苏佳就从学校里回到了家，刚放下行李就被江蕙敏命令去超市买酱油。因为早早就相约好国庆节两家要一起去山里度假，今晚苏家夫妇邀请了高月母子来做客，江蕙敏提早下班回家开始准备，打算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苏佳刚打开家门，就看到了放学回家的妹妹从电梯里出来，他高呼一声“正好”，热络地上前接过妹妹的书包，转手放到玄关的鞋柜上，不等苏芙说话就把家门关上。

    “陪我去超市买酱油，妈给的任务。”

    “是给你的任务吧。”苏芙无语。

    苏佳手一摆，大言不惭：“都一样，咱俩一母同胞，妈给的任务还分什么你我。”

    他无视妹妹的白眼，走到电梯前按下下行按键，原本因为苏芙刚到十二楼的电梯此时早已经下到了六楼，苏佳回头朝妹妹抱怨了一句：“磨磨唧唧，你看电梯都下去了。”

    “赖我咯？”

    苏佳不搭这带刺的话茬，转而问道：“最近学习如何？有困难记得找哥哥啊。”

    “很好，非常地好，有望拿下后年全市文科状元。”

    “那哥哥可帮不了了，哥哥理科的。”

    “一天天哥哥哥的，也没个哥哥的样子，还好意思呢。”苏芙偏过头小声吐槽。

    苏佳瞥了一眼苏芙，而后神态自然地抬眼看显示屏上的电梯层数，装作不经意间开口问道：“我听妈说，这次去度假也邀请了隔壁邻居一起，那个周衍之，也去二中了吧？”

    “是啊。”苏芙并没有意识到哥哥的异常，只当对方是在拉扯家常罢了。

    “你们在学校里经常碰面吗？”

    苏芙摇头：“不经常，他是高一的。”

    “你不是学生会的吗？抓人的时候没碰到过他？”苏佳也是二中毕业的学生，自然非常了解二中学生会平时的职责，上学在校门口抓迟到，放学检查各班卫生情况等等都是学生会的工作，因此学生会的人经常能接触到学校不同年级的学生。

    “人家一不迟到，二不违反校规，三也不是学生会的人，二中这么大怎么会那么容易碰到。”

    苏佳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正在这时，再一次上到十二楼的电梯门打开，电梯里站着的周衍之被围堵在电梯门口的兄妹俩吓了一跳，往常难以看到情绪变化的脸上少见地出现了明显的惊愕。

    在周衍之家搬来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十二楼都只有苏家一户人家，苏芙和苏佳早就习惯了电梯到十二楼的时候除了自己家人不会有别人，猛然一下看到周衍之站在电梯里，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还是像往常一样以围堵在电梯门口的方式等电梯。

    “啊，不好意思。”苏芙先一步后退让出空位。

    苏佳抓住妹妹的手臂将苏芙拉往自己身边，这种下意识带有抵触性质的保护姿态，让周衍之感到意外，他抬眸扫视了一眼苏佳，后者看向他的目光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般友好，是一种带着质疑和猜忌的打量。

    周衍之心下疑惑，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得罪过对方，他和苏佳说过的话甚至不超过五句，今天为止也才见过两次面。他将目光转向旁边的苏芙，对她微微点头示意，便迈出电梯朝自己家门走去。

    苏佳看周衍之并没有和妹妹说话，也不再关注对方，抬脚进入电梯内，按下了一楼的按钮，看苏芙还没有进来，手指往下移按住开门键，催促道：“快点进来啊。”

    苏芙嘴里应了两声，转头看着周衍之消失在门后的身影，才走进电梯。

    “你干嘛这么关注人家？”苏佳将妹妹的动作都看在眼里，他觉得苏芙对周衍之的在意程度已经超过了以往任何一位异性朋友，想到前段时间自己查到的有关于周衍之的信息，这让他不得不提高了警惕。

    苏芙奇怪地看着自己哥哥，她不认为苏佳是个八卦且爱多管闲事的人，而且苏佳和周衍之根本没怎么接触过，但是却展现出了一副很抵触对方的样子，看上去并不赞同她和对方交往过多。

    “明明刚刚先开口问周衍之的人不是我吧。”苏芙侧身面对苏佳，不解对方为什么表现得这么不友好。

    苏芙一副质问的姿势和态度，仿若苏佳不给一个让她满意的回答，今晚绝对不得安宁。

    “去年我大一的时候比较闲，课余时间经常去网咖打游戏，在游戏里认识了一个好友，id叫eyezz，虽然每次都会开麦，但是他话很少，唯一一次透露过自己的信息是说他还是初三学生。他很厉害，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他段位还不高，而且一个初中学生，每天玩游戏的时间也不多，但是他不到一周就打上了王者。后来他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回到游戏的时候，偶尔碰到我也会和他开两局，但是因为我已经有了比较固定的队友，和他玩的就越来越少了。”

    “第一次见周衍之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他就是eyezz，或者说我根本没往那方面想，上周五晚上我和朋友一起去网咖打游戏，碰到了他在线，我们正好缺俩人，他和他朋友就一起来了，开麦的时候他也没说很多话，但是就是莫名的，我觉得他的声音和周衍之很像。”

    “有一次因为有队友激动的时候声音比较大，他俩的耳麦还串了声，他的朋友当时解释说他们俩现在在一起，但家里只有一副头戴式耳麦，所以eyezz戴的是普通的入耳式耳机，声音外溢比较严重。后面有次bp的时候，他朋友说了一句他家在C市，当时我还觉得真巧，我家也在C市，只是现在在B市上大学。”

    说话间，电梯到达一楼，门开后苏芙先走出了电梯，苏佳大步上前跟在她身边。

    “而且e-y-e-z-z，周衍之是zyz，不觉得很巧合吗？”

    苏芙沉默了一下，提出其他可能：“可是eyezz并没有说他家在哪，也可能他一直就在C市，只是那天晚上正好去朋友家一起玩游戏了，但周衍之是从B市搬家过来的。”

    “eyezz确实没说过他家在哪里，但是我去问了之前经常和他一起玩游戏的好友，有一个人认识他。”

    苏芙有些不可思议地转头看着苏佳，诧异道：“你是职业病吗？疑神疑鬼的就算了，还真的跑去到处问人调查啊？就算你读的是公安大学刑侦专业，那也还没真的入职警察行业吧？有没有必要这么较真吗？”

    苏佳并不敢把自己对他俩关系的猜测告诉苏芙，他觉得这只能算是一种男人的第六感，又或者美其名曰未来要当刑警的职业预感，他觉得周衍之背后有故事，并且可能是很复杂的不好的故事，他不太想让自家成长过程中一帆风顺的妹妹和一个太复杂的人有过多接触，“你听我说完，我问了他的那个游戏好友，但对方不愿意告诉我eyezz的真名，只说他以前确实住在B市，并且和父母关系不好，经常不回家，借宿在他家。因为他家以前是开网吧的，家里备用的电脑也多，所以eyezz在他家借宿的时候经常玩游戏。”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是想说周衍之未成年人去网吧？”

    “不是，他没有未成年人去网吧，他朋友家以前是开网吧的，所以家里电脑多，他只是去人家家里借宿，正好有多余的电脑，所以他才有机会和时间玩游戏。”

    苏芙还是不解：“那他一没犯法，二没违规，只是去好朋友家里住，并且一起玩电脑游戏而已，这有什么不对的吗？再说了，他和父母关系不好这件事情，我肉眼就能看出来了。”

    “确实，你说的都对，但是这个人还告诉了我其他的事情，eyezz每次来他家借宿的时候身上都有伤，而且每次身上有伤都会好几天不去学校，后来因为总是在他家借宿，eyezz直接把代练赚的钱都给了他，当做房租。”

    “有伤？”

    苏佳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抬起按行人过街按钮，左右看了一遍没有车，便迈步过斑马线，边走边对身边的妹妹说：“我不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会经常有伤，但是他的性格和这种经历，我不认为和他深交对你是好的。”

    苏芙没说话，苏佳侧眸瞄了她一眼，换了更委婉的说法：“我也不是贬低他，或者怀疑他是纯粹的坏人，只是下意识感觉他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所以通过他人侧面打听了他。如果你跟他相处之后，判断他是个好人，你们当然可以成为朋友。”

    “什么样是好人呢？”

    “你问得太哲学了，”苏佳抿了抿嘴，思考一下接着回答，“像你这样的吧，遵纪守法，单纯善良。”

    听出来苏佳又是在不正经，苏芙懒得再搭理他，推开超市的门就走了进去。这是一家位于小区外围的小型超市，面积不大但是生活用品非常全，基本能满足所有普通居民的生活需求。

    苏芙和苏佳按照江蕙敏的要求购买完了所有东西，又挑选了几样晚上吃饭时想喝的饮料，一人提着两个购物袋步行回家。

    路上，想到今晚周衍之和他妈妈也要过来一起吃饭，苏芙还是忍不住多叮嘱了苏佳一句。

    “今晚吃饭的时候，你不要这么大敌意了，你刚才在电梯门口那样会把人吓到的。”

    苏佳叹气：“我又没怎么样，你也太偏心了吧，我才是你亲哥哥诶。”

    “你有哥哥的样子吗？”

    苏佳两手都提了东西没法比划，只好努努嘴，示意两个人的身高差距，“我比你高一个头。”

    苏芙没好气，不和苏佳比这种幼稚的比赛，“这个假期还要一起去山里度假的，你对人家友善一点，他人挺好的。”

    然后她将进派出所那天晚上的事情和苏佳说了一遍，“人家不仅不主动打人挑事，我被袭击的时候还出手帮了一把。”

    谁知苏佳听完大惊失色，厉声批评道：“你们两个女孩子也太大胆了，遇到这种事情应该第一时间先报警，然后自己在安全的地方等待警察出警，这么冲动莽撞地往上送，明摆着给人家打啊，你们没受伤吧？”

    “没有……我腿上擦破点皮，没受什么伤，你别急啊。”

    “我怎么能不急？陆菱画呢？她没受伤吧？”

    “你放心，她一根儿头发丝都没掉，我们俩已经深刻检讨当晚冲动行事可能带来的所有后果了，不会再有下次，未来警察叔叔，请你不要在小区楼下喊这么大声，会在大爷大妈社交圈里社死的。”

    苏佳顿口无言，瞪着一脸无辜的苏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