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不够,不好玩。”一个细皮白肉的翩翩少年慵懒地斜靠在雕花木椅上,无聊地看着房梁上的漆画,两只黑艳艳的杏眼下垂着,露出无聊的神色。

    老鸨赶紧说道:“那我再给公子多找俩美人过来。”她绕过两个穿着流行艳装的女人,抬手扫开珠帘,走出了房间。老鸨的手和她的脸一样,大红大白的,可再多的颜色和脂粉也掩不住她那干瘪皱巢的皮肤。

    此刻的太阳就像是一个大铜盆挂在玄武街的尽头,把一排排的乌黑的屋脊映得火灿灿的,好像黑夜永远不会来临似得。街道两旁的餐馆、布行、当铺、摊位都挂着招揽生意的装饰,有大红灯笼,有大字挂饰。今天又有了新花样,店铺伙计敲锣打鼓,吸引着街上的行人,客人还没招揽到,几个流浪小儿倒是围了过去。

    那两位穿着流行艳装的女人放下手中的琵琶和玉箫,笑意盈盈地走到少年身旁,一左一右,其中一人道:“公子,别急,姐妹们马上就上来了,我们先喝酒。”另一个女人忍不住用指尖碰了碰少年粉嫩俏丽的鼻尖,逗弄了一下。少年推开她的手,不耐烦道:“别弄我。”

    老鸨又送进来两个女人,她们快步走到桌前,掩口欲笑。今天的运气可真不错,能伺候这么漂亮的少年郎。

    少年拍手:“好,人多了就好玩了。”

    女人们娇羞地互相看了看:“公子想玩什么?我们可都奉陪呢。”

    “把钱袋拿来。”少年向身旁的人勾了勾手指。李牧从怀中掏出了一袋鼓囊囊的钱袋,犹豫了片刻,打开抓了一把塞回怀里,嘟哝着,“玩归玩,闹归闹,别拿银子开玩笑。”少年伸手把钱袋扯了过来,“真是掉钱眼儿里了。”

    钱袋摊放在桌上,白花花的碎银露了出来。

    少年:“你们站到前面去。”四个女人站好后,又说,“把裙子掀起来。”

    “公子...这...”女人们双手抓着裙摆,脸色绯红。

    少年:“难道你们没穿衬裤?”,他转向李牧,“她们这衣服下面就没了吗?”

    李牧:“呃...说的好像我看过似的...肯定是穿了的呀,你以为我带你来的地方有多不正经啊。”

    少年撇撇嘴:“她们刚刚说什么都做,现在又不做了。”他把刚捏在手里的一块碎银仍回了钱袋中,钱袋推到李牧面前,“没意思。把你这宝贝钱袋收起来吧。”

    “做,做。”外侧的女人给其他人递了个眼神,四人将裙摆掀了起来,露出五颜六色的衬裤。

    少年终于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李牧也跟着咯咯笑了起来。“你们就叫小粉,小白,小黄,小蓝吧,好认!嘿嘿,我丢你们接,只能用裙子接。谁接的多,这袋钱就都是谁的,”他拢了拢钱袋,“要抢哦!”然后将碎银一枚一枚的向面前扔了过去。

    四个女人不再支支吾吾,腿脚利落的向前向后向左向右接着飞过来的银子。偏瘦的女人被撞了一下,摔在了地上,“哎呦“一声,可立刻乐滋滋地跪着将地上的银子拣入到裙兜里。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们头发便状似鸡毛,衣衫零落不整,但脸上不再挂着假笑,都哈哈大笑起来,一片欢腾。

    “求您施恩了。”门外的哭喊声传了进来。

    李牧:“我出去看看。”

    少年眼睛轱辘转了一下,扔下手中的银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我也去看看。”

    太阳的余晖从天边划走了,这金凤楼里的琉璃灯都已经点燃,还是有些昏黄。可即使这样,也能看得出少年的脸颊粉扑扑的,一双杏眼明亮闪烁。

    老鸨使劲的踢腿,想甩掉黏在自己身上的老人,“滚开。”

    少年清清嗓子:“怎么回事?”

    老鸨作揖,对着少年和李牧说道:“哎呦,打扰到公子们兴致了,该死该死。”可她变脸甚快,那张曲意迎合的脸转向老人时已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摸样,“给脸不要脸,还敢赖在这里,来人,给我拖出去。”

    守门的两个一脸横肉的壮汉走进了大堂,一左一右把手伸向了老人的肩膀。老人这下抱得更紧了,泪水顺着皱纹流到了花白的鬓角上,“我的孙女是我的命啊。”

    “住手。”少年见两个壮汉的手抓老人抓得紧,他上前踢了一脚,用力过大,震得自己向后踉跄了两步,李牧及时扶了一把。

    老人爬到少年身前:“我孙女被人牙子拐到了这里,她还小,求您了,让我带孙女回家吧。”

    “我说你这不要脸的老东西怎么乱说话?”老鸨叉着腰说,她转向少年,“公子,我这儿的姑娘都是正经儿投靠过来的,不能容她乱刀戳人啊。”

    少年:“你凭什么说人在这儿?”

    老人哭累了,几乎趴在了地上:“我不敢说谎,有个老乡在这里看到过我那个丫头。”

    老鸨抢话:“你倒是跟我说说,这个老乡是谁?”

    老人连磕了几个头:“我不能说出老乡的名字啊,说出来就给他带来灾祸了呀,求您帮帮我。我的孙女真的在这儿。”

    少年戳了戳自己的额头,对老鸨说:“要不,你让她去看看,没有也就算了。”

    老鸨一副哭腔,眼泪就是流不下来:“哎呦,公子,来我这找人的可多了,那些夫人们也常常要进来搜人。我为了跟老爷和公子们交代,也是顶着压力不让人进。店里现在有不少贵客,不能乱套了呀。”她用手帕抹了抹干燥的双眼,又冲着李牧说,“李公子,求您也帮我说句话。”老鸨不认识少年,但认得李公子,熟得很,每月都要上交租金给他。

    李牧:“哎呦,谢谢您看得起我,除了算个钱,其他我真是帮不上忙。”

    少年看着老人趴在地上哭泣的模样,顿时一阵烦躁。

    两个壮汉收到了老鸨的眼神暗示,薅住老人的衣领往门外走,衣领勒住了脖子,老人脸憋得通红。

    少年看到这一幕,大吼了一声:“给我住手,住手!”他又看向老鸨,“现在带她去找人。我告诉你,如果她孙女真在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老鸨看向李牧求助,李牧只摊了摊手,于是深吸了一口气道“公子,要是她的人没在我这,我这委屈可怎么办呢?”一改刚刚的哭丧脸,竟硬气了起来,“您净顾着给她做主,那我也是要去找咱们宗门的亲民堂说理去了。”

    少年嘴角上挑,轻咳了一声。李牧心领神会,这是要亮招牌了。“你竟然威胁少主?就算是亲民堂堂主也得给少主几分薄面呢。”

    “少主?少主不是个女的吗?我从未听说宗主还有个儿子...”老鸨她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终于纳过闷来,“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少主,我有眼无珠。我就说嘛,怎么会有这么俊俏的公子啊...”怪不得这见钱眼开的李牧竟然一点都不带帮她的。

    赵荣儿见老鸨服软,立刻说道:“别废话,她孙女是不是在你这?赶紧把人放了!”

    老鸨面上点头哈腰,可做法却没有一点要服从的意思:“少主,真是冤枉我了。从小民往上数三代,这金凤楼就在了,凤沼宗的宗主一直心悬日月,我们感恩戴德,老老实实做生意,本本分分做良民。如果您非要治小民的罪,小民也不敢不认,要不您就直接把我送去牢里吧。”

    皇族和仙族守护天下,邪灵族于万年前就已经没落。皇族所在的中原是人口最多的地方。东方栀山栀玦宗、南方钟山桋桑宗、北方少阳山芊崇宗、西方姑逢山凤沼宗分别守着天下四方。少阳山再往北,还有一座天府山,独立于世,居住着仙人。

    四大宗门有修仙派,也有从政派。如今当属栀玦宗最兴旺,宗主是皇帝太傅,副宗主也是负责中原皇城安全的执金吾,宗门里还有修得仙人的方盏。桋桑宗幅员辽阔,物产丰盈,因为与蛮夷之地大荒相邻,宗门作为守门人,地位极高。芊崇宗小而精,靠着炼器卖器成为了最富有的宗门。相比于其他三个宗门,凤沼宗就没那么风光了,宗门嫡系一脉先天不足,灵力低微,全靠给皇族卖力气支撑门面,凤沼宗的宗主赵宗堂作为大将军,在战场上战无不胜,只是年纪越来越大,膝下仅有一个女儿,而这女儿娇蛮任性常闹笑话,令人唏嘘。

    李牧多激灵的人啊,自然听出了老鸨言语中的意思,不仅不尊重少主,还约莫带了点看不上的意思。虽然生气,但他也知道,赵荣儿她爹,也就是宗主赵宗堂,向来规矩绳墨、铁面无私,如果少主执意搜查,真搜不出什么的话那可就出事了。

    李牧对着赵荣儿挤挤眼睛,摇摇头。但是,雷达发射失败...

    赵荣儿提高了音调壮胆:“我自己去找!等...等我找着人,我再治你的罪。”

    老鸨仍跪着,腰板却很挺直:“要是搜不到,少主,小民只能去亲民堂报官了,这老人太欺负人了。我就不信这凤沼宗还不讲天理了?”

    李牧都跟着生气,但转念一想,毕竟生意上得往来,不能撕破脸,而且万一没藏人,这祸就大了,少主仗势欺人的段子肯定满天飞。他拽着赵荣儿衣角,悄声说:“就算真在这,她也有足够的时间把人转移啊。”

    李牧在赵荣儿左侧。

    可右耳此时飘进来几个字:“在柴房柴垛后面。”

    赵荣儿立刻转头向右看,右侧没有人。她瞄了一眼窗外,心道:“果然,天黑了...”

    “在柴房柴垛后面。”声音再次从右侧飘了过来,声音伴着一道冷风,幽幽送进她的耳中。

    赵荣儿本能地身子跳开,然后把眼睛挣得大大的,一层水雾已经弥漫在眼中。她左瞧右瞧,什么也没看见,只是耳边又清清楚楚地出现一声叹息,她的头一侧,躲避那张叹气的嘴,喉咙都给恐怖干结住了,声音颤抖叫着“谁呀?”问完立刻躲在李牧身后,把脸贴在他的后衣上,又不敢继续看了。

    凤沼宗的宗主赵宗堂膝下仅有一个女儿,还常闹笑话,令人唏嘘。说的就是这种事。真是不能承受的八字之轻啊,又撞鬼了。

    老鸨,还有这金凤楼里的其他伙计目不转睛地看着赵荣儿。有胆子大一些的,已经笑出了声。

    李牧冲着看热闹的人喊:“看什么看。”心想,“过不了今晚,这事儿肯定又要传遍大街小巷,谁知道那些不知情的人又要怎么评说呢。他暗暗叹了口气,这次两个段子一起传,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效果。

    鬼好像走了,真所谓是神出鬼没。半晌,赵荣儿没有异样感觉了,便不那么害怕了,清醒了一些,但依然把头闷在李牧背后,“你去柴房看看。”她见李牧没动,才意识到自己正生拽着他,他动不了。

    赵荣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松了手,向后站了一步:“快去。在柴垛后面。”

    老鸨那大红大白的脸已经开始发青了。

    李牧向柴房跑去,片刻功夫,他抱回了一个小女孩,女孩浑身是伤,已昏迷不醒。

    “巧儿,巧儿...”老人接下了那个女孩,抱着女孩哭作一团。

    赵荣儿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女孩:“死...死了吗?”

    李牧:“还有气。”

    赵荣儿感觉气血上流,指着老鸨:“你个恶毒的女人,把半大的孩子打成这样!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两个壮汉倒是很会审时度势,立刻从门侧取了一捆绳子,两三下把老鸨绑成了粽子。按照赵荣儿的吩咐把人吊在了二楼的窗子上,挂了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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