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晏盯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呆，才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她拿过丢在床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手机，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居然睡到了这个时候。
她点开手机里的银十字软件，燕明晏昨天就向总部那边汇报了发生在马克切尔分部的事情，然后现在才来看总部的回复。
总部先是感谢了他们对马克切尔分部的帮助，并说明了她和贺朝暮的任务不急于一时，他们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后再出发。
此举正合燕明晏意，她刚好有需要去采购的物资。
燕明晏伸了个懒腰，从床上下来，麻利地洗完漱换了衣服，神清气爽地出了门，然后在门口遇到了一脸疲倦的贺朝暮。
燕明晏：“？”
她愣了愣下意识问道：“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贺朝暮摇了摇头又点了下头，他昨晚睡前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却做了一夜的梦，虽然是不好不坏的梦，但也很消耗精神。
“我要继续休息，”贺朝暮对她说，“这里的三楼可以吃饭。”
“好的，那你好好休息，任务可以过两天再出发。”燕明晏随口道，她说完又想到什么，叫住了正准备开门的贺朝暮。
贺朝暮回了个疑惑的眼神，没忍住打了一个哈欠，虽然他很快把嘴合上了。
燕明晏则笑了笑说：“你今晚有空吗？我们去这里的黑市看看吧。”
贺朝暮歪了歪头，最后点了点头：“好。”
燕明晏：“那我晚上来叫你。”
她和贺朝暮在房门口告别，然后去了他所说的可以吃饭的三楼。出了电梯门，燕明晏才发现这里是员工饭堂。
她在窗口随便点了一些东西，找了靠窗的位子坐下。虽然昨天这里还一片狼藉，但是从周围来往员工的神情来看，马克切尔分部已经恢复过来了。
燕明晏没穿那件象征着魔导师的长袍，但所有员工都对她印象深刻，不过他们都默契地没有上前打扰。不过在燕明晏吃到一半的时候，白季羽端着盘子走了过来。
他看起来比昨天好了很多，穿着深红色的短款外套——为了方便行动，从长袍调整成了短款外套。
“早上好。”白季羽打招呼道，在燕明晏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早上好，你事情处理好了？”燕明晏问，她将一块切成小块的牛肉放入口中，白季羽微微颔首道：“多亏了茜茜，现在大部分事情都处理完了。雷诺·弗里兰已经押送去总部了，新的搭档调令还没有下来，来的可能会是新人吧。”
毕竟只有新人还没有安排搭档了。
燕明晏点了点头，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才问：“那个灾渊的主教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交给刑讯室了，也许能问出些有用的情报，”白季羽说，他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之后再送审吧。”
燕明晏挑了挑眉，喝了一口温热的玉米汁，听见白季羽提到贺朝暮：“你搭档看起来没休息好啊。”
“你已经见过他了？”燕明晏随口道，不过确实有点奇怪，贺朝暮昨晚干什么去了。白季羽笑了笑回答说：“吃早餐的时候碰上了，就聊了一会，魔导师多了个了不得的孩子啊。”
燕明晏有些心不在焉，只回了一句：“是吗？”
“反应真冷淡啊，他法术处理确实还有些稚嫩，但我在他这个年纪也不见得会比他更成熟，”白季羽说，他目光扫过燕明晏又看向窗外，“银十字里有很多关于他的传言呢。”
话说完他转过头，黑色的眼睛看着燕明晏。
燕明晏放下手中的叉子，掀起蓝紫色的眼睛看了一眼白季羽，她摩挲着手指，不是很感兴趣地问道：“哦？都是些什么传言。”
白季羽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你要去厄里斯山谷吧，什么时候出发？”
“两天后，今晚我跟贺朝暮要去一趟黑市。”燕明晏说，她端起杯子喝光了最后一口玉米汁。白季羽挑了挑眉，语气随意道：“仓库没有你要的材料吗？”
燕明晏说：“是我想去看看了而已，北虹是个小城镇，可没有黑市这种东西啊。”她端起托盘向白季羽告别道：“我先走了，你慢慢吃吧。”
白季羽颔首同她告别。
燕明晏回到房间，先是给自己的长刀做了一套护理，虽然可以用法术直接搞定，但她更喜欢亲手来做。
给刀做完一套护理之后，燕明晏在房间里画了一下午的符咒，她在阵法上的天赋平平无奇，远比不上其他方面，但燕明晏还是会日复一日地去练习，因为除此之外，她也没有什么事可以做了。
燕明晏的弟弟傅明空喜欢画画，博兰特有他的钢琴，但燕明晏没有这些兴趣爱好，没有正事做的时候她就会练习万法术。
画好的符咒被主人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分门别类收好，方便战斗的时候随时抽取。接着她简单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取出一件漆黑的斗篷，然后出门去找贺朝暮。
燕明晏只敲了一声门，门就打开了，贺朝暮出现在她面前。
此时的他精神好了不少，穿着漆黑的斗篷，看起来已经准备好了。贺朝暮看着燕明晏将她的斗篷围上，淡淡问道：“我们怎么去。”
“这个嘛，我问茜茜拿了这次黑市的口令。”燕明晏说，她打了个响指，面前凭空出现了一道漆黑的裂缝，里头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霜之巨龙。”
燕明晏回答道：“殷红巫女。”
漆黑的裂缝扩大了一些，沙哑的声音变得客气了不少：“请进。”燕明晏和贺朝暮对视一眼，同时走进裂缝里。
燕明晏再次睁开眼睛，他们已经身处一条幽暗的小巷，有不少同样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经过小巷，未对里面的两人投去任何目光。
“这里是黑市？”贺朝暮问，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燕明晏“嗯”了一声，黑市是灰色地带，专供万法师们来购买材料、法器之类的东西，偶尔也会有好奇的普通人混进来，这里摊位卖的大多都是常规东西，偶尔有些违禁品，只要不是太出格的，银十字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堵不如疏，
而且也不是所有万法师都有钱从银十字这种正规的官方渠道购买的。
贺朝暮又道：“我以为进来会很麻烦。”
“这是托了茜茜的福啊，如果不是她给我们开后门，要到这里还挺麻烦的呢。”燕明晏笑着说，她伸了个懒腰提议道：“我们分开去逛吧，一个小时到这里集合，注意不要被人坑钱了哦。”
贺朝暮点头，先燕明晏一步离开了小巷。
燕明晏稍后也离开了小巷，黑市的规模大概只有两条街道这样，人却很多，他们无一不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就连交易也是压低了声音说——虽然少有，但黑市也是发生过杀人夺宝的事件的。
她只在卖符咒材料的摊位前停留，辗转几个摊位终于将想要的材料买齐里，燕明晏计算着这次购买的数量，应该够她练习很久了。
她打算返回来时的那条小巷和贺朝暮会合，不料却在摊位前被过路的行人撞了下肩膀，燕明晏脚下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插曲，如果燕明晏没有看到那人兜帽下的眼睛的话。
那是双在白银联邦有些罕见的红色眼睛，颜色比莉莉丝的要深很多，像红玫瑰般的深红。
燕明晏当场愣在原地，大脑有一瞬间宕机。
她记得这双眼睛，她记得实验室里所有人的眼睛。
但是怎么可能，他，他们都应该——燕明晏如梦初醒，快步追了上去。可是人太多了，又都穿着一样的黑色斗篷，她徒劳地在人群里寻找着，眼里流露出了迷茫。
最后燕明晏抓住了一人的斗篷，脱口道：“你等一下！”对方想要拽回无果，只能不耐烦地回过头：“哈，你有什么——”最后一个字在看到燕明晏脸时卡在了喉咙里。
对方语气立刻一变：“亲爱的小姐，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燕明晏却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她飞快地垂下眼睛掩住看到对方眼睛时的失望，继而抬起头略带歉意地说道：“抱歉，我认错人了。”
“哎哎，小姐，你要找谁，我也可以帮忙的！”对方手舞足蹈地说道。
燕明晏却不再理会他，转身拉低了帽檐快步离开。
而在燕明晏离开此地十分钟后，有人在不远处的巷子里揭下兜帽，露出了一张艳如桃李的脸来，这份样貌即使是和燕明晏相比也是各有千秋。
他深红色的眼睛平静无波，向身后看去，淡淡地说道：“这下你满意了吧。”他身后走出一人，那人年纪和他相仿，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有着水蓝色的头发和一双茶色的眼睛。
对方不答他的话，只笑着说：“原来她就是燕明晏啊，和哥哥长得真像呢，林扬，你不觉得吗？”
被称作“林扬”的少年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说道：“亲姐弟能不像吗？傅珑你适可而止一点，你想看的已经看了，就赶紧做正事吧。”
傅珑又笑了笑，眼睛却没有笑意，他轻巧地点了点头：“好啦好啦，现在走吧，不过怎么能说我想看的呢，你自己明明也一样吧。”
林扬不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印着一个极浅极浅的金色符号。傅珑看不懂这个符号，好奇地凑过去看，随口问道：“这个就是【律】吗？”
林扬点了点头，傅珑看不懂这个符号，他却可以知晓这个符号的意思，这是“隐”，隐秘的隐，有它他们才能躲过小晏姐的感知，不被她发现，也能顺利潜入马克切尔分部，将那个狂热的魏深救出来。
不过【律】的有效时间有限，他们动作得快。
“拿着它的一端，不要动，”林扬轻声道，“我们走了。”
话音落下，两人消失在巷子中，只留传送法阵的余光。
燕明晏回到小巷时，贺朝暮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燕明晏，突然愣住了，他歪了歪头喊了一声：“燕明晏。”
“啊，什么，抱歉，你等很久了吗？”燕明晏回过神连忙说道，贺朝暮摇了摇头，眼睛却一直看着燕明晏。
贺朝暮平静地说：“我没有等很久，你遇见了什么人吗？”
“不，没什么......”燕明晏下意识道，突然又改口道：“我好像遇到了亡灵。”话语充满了不确定跟茫然。
贺朝暮想了想说：“今天不是灵回节。”
燕明晏扶住额头冲他苦笑了一番并不说话，贺朝暮便意识到他说的话没起到作用，他垂了垂眼，盯着衣角突然开口道：“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这种话会有用一点吗？贺朝暮静静地想。
燕明晏愣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好啊......我也有点饿了。不过这里没有吃的，我们先离开吧。”
她踏进贺朝暮画好的传送阵里，最后看了一眼巷子外的景象。也许那双深红色的眼睛只是她的错觉，又或许真是某个亡灵从冥府回到了人间，短暂地与她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