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过得很快，聂清然在想要不要现在给沈旭道个歉，然后一起放学回家。
她们两家离得不算很远，可以同行一段路。
“就在一起走的时候，给他道歉吧。”聂清然心里这样盘算着。
她准备叫住身旁的沈旭，还没等她说出口，沈旭就收拾好书包出去了。
聂清然有些无奈地的收着桌子上的文具。她收的很慢，几乎是教室里最后一个走的。
她望向四周，看见教室里已经没有了人，就将灯给关上了。
关上了灯，她转过身准备关门，突然一张脸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快要被吓出了心脏病了，眼前的人是一个聂清然的同班同学——冉然。
“冉然？你吓死我了”聂清然紧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哦，不好意思啊，我刚从厕所里出来准备来教室拿书包呢。”冉然很抱歉地对聂清然说道。
她其实每天都会留在教室里多上一个小时的晚自习，她的成绩一直都不是很理想。
所以才将所有的碎片化时间都利用了起来。
“没……没关系，你现在要走吗？要不我们一起走吧。”聂清然向冉然建议道。
冉然看向聂清然，心里有些奇怪。
在很多同学的眼里，聂清然算是个半个学神的存在，是她妈妈口中常念叨的别人家的孩子，也是几乎每个老师们重点培养的对象。
聂清然平常里话都不是很多，所以她会觉得聂清然有些难以相处。
甚至她觉得聂清然打从心底里是看不起她这种资质平庸的普通学生的，要不然她怎么平常都不与其他同学讨论题目和沟通问题呢？虽然她从来也没去问过聂清然任何题目也没主动和她说过话。
可她就是在心里这么想的。
冉然犹豫了一下便向聂清然说道：“好啊，反正我也快走了。”
她们两个人就这样一起出了教学楼，面对与自己不熟的人她总是会先礼貌地向别人抛出话题。
所以一路上基本上都是聂清然抛出问题，然后冉然老老实实的回答。
“有点像审问犯人的感觉”聂清然在心里评价道。
其实说什么话题都无所谓，她也不是很在意这些。
她看见冉然一直有问必答觉得没什么意思，所以提出两个话题后她就没再说话了。
冉然觉得好像有些冷场便说道：“清然，今天晚上做的那道数学大题你算出来了吗？有很多同学算出了几个答案呢。”“这不是废话吗？她怎么可能没有算出来”冉然在心里想到。
“哦，算出来了，应该有两个结果，分别是3和6。”聂清然有耐心地回到。
“哦，知道了”冉然回道。
然后一路上又回归到了刚才的样子，聂清然甚至觉得有几只乌鸦在她头顶飞过。
走了几分钟，她们就到了校门口的门卫处。
聂清然才刚走出校门，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沈旭？你怎么还没走啊？”聂清然开口问道。
沈旭听到聂清然说的话有些生气的回道：“你怎么那么磨蹭，吃饭磨蹭，回家也磨蹭。”沈旭没有注意到聂清然旁边的冉然，所以就口无遮拦地说道。
“哦”
聂清然说完后就和冉然一起走了。
沈旭见聂清然走了便跟了上去，他就在聂清然的后面跟着，不远不近，不说话，也没有做任何动作。
以前到了晚上放学的时候，都是聂清然的爸爸来接聂清然回家的，但因为前几天发生的事……沈旭都明白。
没有人来接，他怕聂清然晚上一个人回家会出什么问题，而且她今天和以往很不一样。
她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了，基本上是一点就着，以前她都是嘴上不饶人但不会一直都不跟他说话的。“一定是自己惹她生气了。”
沈旭在心里这样想着。
“沈旭，你是变态吗？一直跟在我们后面。”聂清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沈旭说道。
听到这话，冉然也跟着转过身来看向沈旭。
她有些惊讶聂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在她心里聂清然是高冷的，不近人情的，是不屑与身边人说话的，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沈旭听到这话有些生气的说道：“要你管，难道这条路你走了别人就不能走了吗？你未免也太霸道了些吧”
聂清然听完沈旭的话后，什么也没说就又继续回头向前走去。
冉然很快就与聂清然告别了，她家离学校很近，妈妈为了陪她走读，所以在学校周围为她租了套房子。
回到家后，她又要被妈妈带去数学和物理的培训班了。
她讨厌这样的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按照自己想要的意愿生活呢？
冉然走后，沈旭就和聂清然并肩走在了一起。
沈旭先开了口：“清然，你今天是生气了吗？如果你生气的话那肯定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聂清然听到沈旭说的话后对沈旭说道：“其实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太敏感了，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才对，对不起。这两天多谢你照顾我的坏脾气啦！”“哪有，你以前又不是这样的，平常的你还是很好说话的，我理解你，所以我不会生气的。”
沈旭说完后便看向聂清然，他说的极为认真，眼睛一直盯着聂清然。
聂清然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她急忙加快了步伐然后说道：“是，但你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肉麻？”
“那里肉麻啦，这是我心里最想和你说的话，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啊，我才不想给自己留有遗憾呢。”沈旭认真地跟聂清然说道。
然而后面不管沈旭说什么，聂清然都没有再回答。
……
聂清然和沈旭是在公交车站分别的。
此时聂清然正坐在公交车上的最后一排，她看着窗外的夜景陷入了沉思……
……
……
那是一个难忘的夜晚，带着一点儿羞愧的，耻辱的，与别人难以开口的，那么一个，藏在她心里的一个秘密……
她不想与任何人提起，更不想把那件事情说给沈旭听。
事情发生在她高一的时候的一个夜晚，那时聂清然才刚步入高中。
她像以往一样和苏晓晓一同回家，一路上她们都聊的非常愉快。
在分别的时候依依不舍地抱着对方。
“清然，从明天开始我就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我爸每晚都要来学校接我去补课。真羡慕你家里有个学识渊博的老爸，什么都会，不像我爸，他一天就只知道听我妈的话督促我学习。”苏晓晓对聂清然不舍的说道。
聂清然也有些不舍道：“哎，我也有点舍不得你呢，本来我们就不在一个班，平常在一起的时间就少，这下我们都不能一起回家了。”
聂清然说完后摇了摇头：“以后我们可能连续有好几天都见不到了，我们两栋教学楼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每次爬楼梯都让我怀疑人生。”
苏晓晓听到这话也有些丧气：“是啊，每次爬楼梯都要累死我了。”
两个人就这样腻歪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分别了。
聂清然走了一会儿，然后就往准备进入小区门口。
忽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往离小区有些距离的但又是最近的便利店走去。
“还有草稿纸没有买呢”
聂清然的班主任是一个极其苛刻的那么一个人，她指定所有的人都要买一模一样的草稿纸在上面打草稿。
然后定期交上去检查，聂清然被这样弄的有些疲倦，她已经被警告过两次了，因为没有买老师规定的草稿纸。
事不过三。
老师规定买的草稿纸很快聂清就在便利店里找到了。她很幸运地买到了仅剩的最后一个，便利店的老板还说她是个幸运的人呢。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走到门口去结账。
她买完草稿纸后便往前走了一小段路，身后便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小姑娘一个人吗。要不要叔叔陪你啊”中年男人说完话后便从身后堵住了聂清然的去路。
“你……你想干嘛？我不认识你，救……救命啊。”聂清然说完后便拼命地往刚才的便利店跑去。
见聂清然要跑，男人急忙捂住了聂清然的嘴，将她拖到一个漆黑的地方。
聂清然的书包被男人甩到了草地上，男人将她藏到了一处很高的草垛下面。
他粗暴地解开聂清然身上穿的衣服，然后疯狂地在聂清然身上撕咬和乱抓着。
聂清然怎么样都动不了，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按在木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一个声音说道：“你叫吧，就算你叫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这句话格外的刺耳，像是一颗尖锐的针扎进了她的耳朵里。
确实，她叫了那么久都不见有人来，可能今天她就会死在这里吧，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想到挣扎毫无意义，她居然可笑地想到了那首今天刚读过的诗歌，随后她颤抖着身体慢慢地望向那漆黑的天空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道：
借我一个暮年，
借我碎片，
借我瞻前与顾后，
借我执拗如少年。
借我后天长成的先天，
借我变如不曾改变。
借我素淡的世故和明白的愚，借我可预知的险。
借我悲怆的磊落，
借我温软的鲁莽和玩笑的庄严。
借我最初与最终的不敢，
借我不言而喻的不见。
借我一场秋啊，
可你说这已是冬天。
——木心《借我》
聂清然已经没有力气了，她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很痛很痛。“现在确实已经是冬天了”
聂清然读完这首诗后自言自语道。
父亲和她正在警察局里做笔录，她只是一直自言自语着。
“借我……借我……借我……”
她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字，父亲有些心疼地看着女儿，气不打一处来。
他冲上前去，将自己的眼镜甩到一旁，然后压在那个欺负她女儿的可恶的男人身上。
警察只是静静地看着，然后适当的轻轻地拉了一下聂盛。
很快，男人就被聂盛揍得鼻青脸肿。
见聂盛打得有些过火，几个警察急忙就将聂盛拉到了一旁。
“不要把人打死了，打死了你还得赔钱。”一个中气十足的肥胖男警官说道。
……
……
聂清然最后还是回到家里，等警察这边处理。
聂盛给聂清然请了假让她好好在家休息。
直从聂清然回到家后，她就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一旁的赵秀英的哭声让聂盛感到有些烦躁，可他还是耐着性子去安抚她。
“妈的，吵死了，能不能安静一点儿。”
聂清然说完话后便冲进卧室将门反锁上了。
留下聂盛和正在掩面哭泣的赵秀英。
这是聂清然第一次骂脏话，第一次……
聂盛愣在了沙发上，随后也从嘴里骂出来了一句脏话后便下楼了。
楼上客厅里只剩下了赵秀英一人……
警察将现在的情况告诉了聂盛和聂清然。
因为聂清然是被带到了一个监控死角处，所以周围的监控都没怎么拍到聂清然的身影。
加上她身体上只有多处擦伤，身上并没有那个男人生理上的痕迹。
所以警方也在头疼。
突然聂清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有些激动地对警察说道：“便……便利店。”
警察去往聂清然所说的便利店后，查了一下便利店内的监控。
店里的老板看见了聂清然眼神有些闪躲，虽然只是一瞬，但还是被聂清然敏锐地察觉到了。
说起来她还要感谢便利店的老板，是她给聂清然报的警，要不然聂清然不知道还要被折磨多久。
警察查了很久，可惜什么也没查到。
一个警官对着便利店老板问道：“你这个电脑怎么回事？按理说这个监控是可以看以前的监控回放的，怎么你这个只有昨天一天的呢？”
听警官说了这句话，便利店老板对着警官陪笑道：“您不知道，我们店里隔两天就要把前几天的监控删去，电脑的内存实在太小了，不删它就会卡的。”
“那你有把它存到U盘里吗？或者有没有存个备份什么的”
便利店老板摇了摇头……
警察最终还是无功而返，而侵犯聂清然的那个男人过了几天却被放了出来。理由是，经过医院的检查后确定他有过精神分裂症的病史。
他才刚从精神病院被家里人接回来，现在病情又有些严重了。
聂清然和父亲坐在公园的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
她只是一直静静地看着公园里正在嬉戏打闹的幼儿园的孩子们。
父亲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直在公园里陪着她。男人被接走的身影一直在聂清然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
男人的神情有些古怪，他朝着旁边的人乱吐着口水，然后又扯着旁边女人的头发。
女人并没有反抗，只是一个劲的求饶着。
那个女人就是便利店的老板。
此刻，就算查到了那个监控又能如何？有什么意义吗？
那个男人是便利店老板的丈夫，难怪在便利店查不到监控录像。
真是……真是荒谬极了。
拿到了监控录像她又能如何？反正对方是个神经病，收集的证据再多，对方也不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
……
聂清然不知道自己在公园坐了多久。
父亲一直就在她身边陪着她，也不说话，就这样和她一起在椅子上坐着。
她看着父亲这几天因为她的事被折磨得日渐消瘦的身体。
他已经有很多天没去学校了，学校里的孩子们还在等着他呢。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父亲的教案肯定都还没开始写，最后肯定还是拿张叔叔的教案来东拼西凑。
想到这里，聂清然笑出了声。
“怎么了？”聂盛有些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天快要黑了，应该回家吃饭了。”聂盛听见这话愣了一下，然后抬头望向已经快要黑完的天空。
聂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身，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路。
聂盛反应过来后便跟着聂清然一起走了。
“他的女儿已经长大了”
他欣慰地看着聂清然的背影苦涩的笑了一下然后在心里说道。
也许一切都应该回到正轨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