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南城。
天色渐晚，路上的行人们形色匆匆。
道路两旁的路灯正在照着路人们通往回家的路，天气严寒，街边的小贩很早就收摊回家去了，街上的人并不多。
这时，一辆救护车飞快地驾驶在道路上，车子几乎一路上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医院。
南城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室突然接到了一个正处于昏迷状态下的病人。
病人出了大量的血，在运输的途中快要将身上的衣服全都染成了红色，连身下的单架床也没能幸免。
几名护士和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将病人急忙推送到了急诊室内。
病人正处于昏迷状态，早已没了意识。
在病房外，聂清然听到了许多患者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大夫，请你一定要救救我的丈夫啊，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承担。”赵秀英拉着大夫的衣袖恳求道。
大夫的表情很是严肃，额头上有许多细小的汗珠慢慢地流了下来。
“病人现在情况不是很乐观，身体多处骨折，现在脑内大量出血，需要做紧急手术，请家属上来签字。”
聂清然看见大夫那件染上了红色的白大褂，一时间几乎快要晕了过去。
她晃了晃脑袋，强装着镇定向赵秀英走了过去。
“妈，爸现在怎么样了？”
聂清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带着点微微的颤抖。
赵秀英看见突然出现在自己在自己面前的聂清然，一时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
她松开拉着大夫衣袖的那只手，然后抱着聂清然就哭了起来。
突然，一个温柔又充满力量的女声传入到聂清然的耳朵里。
“大夫，我哥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聂妍从铁椅上起了身走上前去问道。
大夫将刚才与赵秀英说的话又与聂妍陈述了一遍。
聂妍了然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这个手术成功的概率有多大呢？”
“这个得看病人的情况，现在病人情况不容乐观，手术成功的概率目前只有百分之十左右。”大夫很冷静地陈述着客观事实然后看向聂妍。
聂妍眨了眨眼，不过一分钟的时间便在上面签下了字。
总归是有希望的，对她来说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她都是要救她哥哥的。
签完字后，聂妍就又重新坐回到了铁椅上。
她才刚从公司赶来，听到了哥哥现在在医院的消息，便第一时间就放下了手里的工作赶到了医院。
她其实心里也慌极了，只是强装着镇定，不让自己的慌张表现出来。
她靠在铁椅上，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然后将手覆上那双已经红了的双眼上静静地等待着。
自从聂清然来后，赵秀英就一直抱着聂清然哭泣着，她一边哭还一边慢慢诉说着她与聂盛在这十七年婚姻里的点点滴滴。
等聂妍签完字后她才慢慢地止住了眼泪。时间正在不停地流逝着，不过才过了两个小时，聂清然却觉得像是走完了一生那么长。
她不停地安抚着赵秀英的情绪，心里却在想着等下应该怎么去见躺在病床上的父亲。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像是在安慰赵秀英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患者暂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大夫摘下口罩对着聂清然们说道。
听到父亲现在已经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聂清然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哭的断断续续，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旁边的聂妍不停地安慰着聂清然，但最后终于也忍不住哭了。
聂妍哭的不像聂清然这样大声，她只是吸了吸鼻子，然后眼里就不停地流着泪水。
如果哭出声来，旁边的人会怎么看她呢？
那样的话会很糟糕的。
聂妍和聂清然就这样抱在一起哭着，像两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互相给彼此擦拭着泪水。
旁边的赵秀英许是刚才已经哭累了，她不像她们两人那样喜极而泣，甚至还异常冷静地走向急诊室去看了聂盛一眼。
聂清然和聂妍平复好了心情后，便准备去里面看看聂盛现在的情况，走到门口，赵秀英便与聂清然们撞了个正面。
“妈，爸现在还好吧。”聂清然向赵秀英问道。
赵秀英看了看聂清然和聂妍，然后哽咽了一下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便走出去了。
聂清然看见聂盛的身上正在被医疗器械大大小小的管子插遍了全身，她觉得父亲现在一定很痛。
她心疼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脸色苍白如纸，头部被纱布包裹着，身上还有许多血迹。
聂清然看着病床上的父亲感到无比的庆幸。
总算是活过来了。
聂清然和聂妍都松了一口气，她们走出了急诊室却没看到赵秀英的身影。
“咦，我妈这是去哪了？”聂清然疑惑地问道。
“应该是去洗手间了吧，看……”
还没等聂妍说完话赵秀英就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妈，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见了呢。”聂清然对着赵秀英说道。
赵秀英什么也没说，只是朝聂清然笑了笑，然后对着聂妍说道：“阿妍，你现在可以送我回家吗？我想去给老聂拿点换洗的衣物。”
“好”
聂妍说完后便从包里拿出了车钥匙走了出去，赵秀英急忙跟了过去。
只剩下了聂清然一个人留在了医院里，她有些无聊地打开了手机聊天软件。
“一切顺利，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
聂清然发的消息很快沈旭便看到了。
他回道：“真的吗？那真是有惊无险。”
聂清然看着沈旭发来的消息笑了笑：“对啊，还好有惊无险，要不然我会难过一辈子的。”
“一辈子？我可不希望你一辈子都是难过的，我希望你每天都能够开开心心的。”
“你现在说话是越来越不着调了，好好备你的课题吧，希望明天某人不要被老师抽上来讲课哦。”聂清然发完这段话后又在后面加了一个坏笑的表情包。
“哦”
聂清然看着沈旭回的信息有些无语，便将手机开了静音后放到了口袋里面。
聂妍和赵秀英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聂清然一个人静静地睡在了铁椅上。
她的身高在女生当中算是高的，但她现在整个人看起来很消瘦。
身体被高三这段时间折磨地有些吃不消，她已经好久都没睡个好觉了。
聂清然是在上晚自习的途中被老师喊出教室的，所以现在身上还穿着学校里的校服。
现在正值春季，但天气依然还是很冷，今年的天气比以往的每一年都还要冷。
聂妍看着正在熟睡的聂清然感到有些心疼，她心疼地看着聂清然那浅青的眼底。
“唉，高三真是把人折磨的不轻啊。”
聂妍说完话后，就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聂清然盖上。
赵秀英走出急诊室，看着正在熟睡的聂清然和正望向窗外发着呆的聂妍并没有说什么。
她眨了眨眼，然后就和她们一同坐下了。
……
……
聂清然是被哭喊声吵醒的，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护士们正在开开回回地走着，很是匆忙。
关于家属的哭喊声，在急诊室里已经是见惯不怪了。
每天都有生命在流逝，无论年轻人，中年人，还是老年人。只要被死神看上，几乎都难逃一死。
聂清然深吸一口气，扭了扭脖子，然后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
这个衣服是小姑的，她们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聂清然将四周都扫视了一遍，还是没有看见聂妍和赵秀英的身影。
“也许是有事出去了吧，或者是去病房那里看爸爸了。”
聂清然有些茫然地看着旁边正在哭诉的家属们。
这里面没有她的家人和她，太好了……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就让她感到有些羞愧，但又从心里面感到一丝侥幸。
医院里又送来了一位急诊病人，聂清然对周围的哭声早已免疫。
她往右手的长廊走去，看见了许多正在因亲人或挚友的离去，而掩面哭泣的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但她的心里没有任何触动，此时她只觉得侥幸。
她迈着有些轻快的步伐缓缓地走向那间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