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招

    崔昀刚刚跟延之一同去了县衙,那县令看了他的驿符,知晓他是尚书令之子后,立马派人快马将挂失信送到银号,还扬言要在三日内将那小偷找出来。

    结果,崔昀告诉他过两日就走,不必找了,县令又说派人护送,崔昀摆摆手,断了其献殷勤的路子,只求了一匹快马用来拉马车,县令大喜,精挑细选了县衙里最好的一匹马送给了崔昀。

    崔昀作揖,说会把这个人情记下,那县令立马眉飞色舞,当夜就请了几个友人吃酒。

    崔昀与延之二人从县衙出来,碰上街道拥堵,前方人声鼎沸,延之不顾崔昀的反对,推着他就往人群中挤,崔昀为了不碰到人,将身子缩在四轮车里,眉毛都皱到了一起。

    崔昀正要发作,却看到台上那个熟悉的身影——王月宜。

    先前听闻她不知为何踢断了中郎将的肋骨,他震惊于一个女子怎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如今百闻不如一见,他倒要看看王月宜的本事。

    眼瞧着她那胜券在握的表情,崔昀来了性质,将手中的串放下,抱胸看着擂台。

    “孙郎君,王娘子,既然二位都准备好了,那咱们就开始吧!”主持给了两人一个信号,也让台下的人都兴奋起来。

    “孙郎,拿出你男人的风度!”

    “加油啊!别被小姑娘干倒了!”

    台下的人大多是男子,皆在给孙壮汉加油。延之瞧着擂台,有些担心,立马将手放在嘴边朝台上喊:“王娘子放心飞,延之永相随!”

    王月宜刚刚将姿势摆好,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奇怪的加油语录,一转头,见是延之,他身前还坐着一个“笑面虎”,正插着手朝她笑。

    她立马转过身,咬住嘴唇,既然崔昀说她是个性格拐杖的女子,那她就偏要崔昀看看何为乖张,她不仅性格乖张,招式也一样乖张!

    孙壮汉瞧着王月宜的姿势,有些愣住,这起势他未见过,但却是能瞧出来她的功底。

    嗯,此女子是练过的。

    “开始!”

    一声号令响起,王月宜率先出击,只见她将两只手向那壮汉砍去,动作迅速,台下的人还没看清,壮汉就已经背着手险险地躲了过去。

    王月宜毫不迟疑地追击,一个拳头就要向壮汉的肚子上砸去,结果孙壮汉肚子没疼,脚倒被踩了一下。

    壮汉呼出一口气,脸上横肉堆在一起。

    这小娘子有些本事,但不多,力气小成这个样子,踩人一点都不疼。

    他正得意地笑,王月宜的拳头突然向他脸袭来,又被他躲开了,这下他更得意了。

    台下观众见此情形,发出“吁”的声音,延之也不免失落。

    看来这锭金子非他莫属了!

    他又守了几个回合,虽见王月宜拳法娴熟,出拳迅速,但她就好像给他挠痒痒似的,丝毫起不到什么伤害。

    他们你打一下,我躲一下的。打斗场面远远没有上一场精彩,有些观众预料到肯定是孙郎君赢,早早地回家去了。

    孙壮汉见人渐渐少了,也没了兴致,想快速完成这场毫无悬念的比赛。

    “王娘子,承让了!”

    于是他反守为攻,想趁王月宜出手的时候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甩出去,哪知道王月宜一个肘击挡住他的手腕,硬生生将他的手弹了回去。

    他不信邪,以为是碰巧,又换了想法,他要抓住王月宜的腰将她摔在地上,可是当他真的拉低身量去俯冲时,王月宜纵身一跃,竟坐上了他的脖子。

    台下观众被这个场面惊到,开始笑话起孙壮汉来,“这怕是孙郎的一生之耻哦~”

    孙壮汉气极,一手抓住王月宜的小腿,正要将她整个人甩到前头去,王月宜借力翻到他身前,两手撑地,腿弯曲向上这么一踢,孙壮汉的下巴就多了两个鞋印。

    “踢得好!芜湖!”延之开心地呼喊。

    那壮汉踉跄着退后了两步,擦了擦下巴的灰,刚刚脸上的得意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

    这一脚的力量不小,若不是他有所防备,恐怕他的牙就磕碎了。此女子的实力不容小觑啊!

    二人隔着一定的距离对峙了一会儿。

    “怎么样,孙郎君?”

    “不过如此。”

    “那我可要动真格了,你可不要怪我。”

    孙壮汉发出一声冷笑,擦了擦手掌,摆出进攻姿势,他是虎啸拳的传承人,至今打遍全县无敌手,怎么可能轻易就输给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

    他来了一招猛虎下山,用难以阻挡的架势朝王月宜冲过去,在近王月宜半身的距离纵身一跃,可她朝后一仰,像条蛇一样从他的身下滑了过去。

    待他转身,只见王月宜的一条腿已经向他胸口逼近,他一手格挡,要将她的腿别开,可王月宜似乎看穿了他接下来要做的动作,快速将腿抽回,然后用惊人的速度快速将腿移至他的腹部,他未能格挡,赤裸裸地受了一脚。

    他感觉被踢得胃里翻江倒海,俯身干呕,可他不敢过多休息,立马擦了擦嘴继续接招。

    王月宜的速度惊人,每次都好像能预判他的动作快速做出反应,因而他很少能够击中她。

    他刚刚比试了一场,已经消耗了五成力气,本以为跟小娘子比就跟吃饭一样简单,结果现在已经是有点接不上气,脸上的红更消不下去了。

    台下观众这时已经不说话了,他们震惊于一个女子竟然有如此强悍的实力,能跟本县最强的男儿过招。

    这下比赛有了悬念,路人看见台上是男女对打,纷纷跑来观看。

    孙壮汉知晓,如果他再不将王月宜打败,等他力气耗光了,这输赢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此时也顾不得先前说的让一条腿和一只手了。

    还剩两成力气,他要使出那个绝招——虎啸龙吟!

    王月宜眼瞧着孙壮汉的脸憋成了一个大茄子,他拍了拍大腿,活动了活动脖子,朝她飞奔而来,每一步下去,地板都在震颤,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众人皆为王月宜捏了一把汗,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就是在等这一刻。

    她立在原地,做出防御姿态,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只见孙壮汉如同山中野猪一样朝王月宜飞奔而来,边跑口中还在呼喊:“啊——”

    他出手要将王月宜罩住,可她飞身一闪,跳到了他身后,孙壮汉也不是吃素的,快速转身就要抱住她的腰。

    抓住了!孙壮汉窃喜。

    哪知下一秒王月宜借他的手劲跳到了空中,他看着空中的王月宜和她要落在他身上的脚,心头震颤,完了,完了,这才全完了。

    他索性闭眼,感受胸口传来的力道,他**的,真疼啊!

    孙壮汉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台下观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有一人急呼:“快去看看孙郎君怎么样了!”众人闻声才反应过来,什么?孙郎君输了?还输给一个娘子?

    “王娘子威武!太棒了!”延之在下面呼喊着,崔昀抬头给了他一个白眼,他便立马安静下来,但脸上的笑意是止也止不住。

    王月宜给了崔昀一个得意的眼神,崔昀摸着串珠,满脸复杂的神情。

    此女我绝不能娶!

    台上主持也不敢相信,本来是为了效果请上来的娘子,怎么就把擂主打败了……

    王月宜扶起孙郎君便朝主持走去,“现在这锭金子归我了吧?”

    主持反应过来,捂住口袋里的金子,“我得确认台下无人挑战你再说。”

    王月宜两手插在胸前,努了努嘴,“好吧,你问吧。”

    主持朝台下喊:“有谁要挑战台上这位王娘子?”

    底下稍微有些功夫的都摇摇头,偶尔几个看热闹的调笑着让友人上去。

    本县最强的高手都倒在地上大喘气,他们去,不是白白叫这娘子打嘛,不去!

    主持又接连问了几遍,还是没人。

    王月宜抱着手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犹犹豫豫地掏出金子,用颤抖的手将金子送入了王月宜的口袋里。

    她看着手上的金子,两眼放光,将金子举过头顶,好像炫耀自己的奖章。

    “来来来,给钱给钱。”延之朝着方才下注的人喊,投给孙壮汉的都不情不愿,连忙掏钱摆手离开了。

    延之捧着满满一盆的铜钱,开心地像得了糖的三岁小孩。

    台上王月宜掏出自己散碎的一粒银子,塞到了孙壮汉手上,叫他去看大夫,然后跳下台来到崔昀身前,挡住了他的阳光。

    “怎么样啊,二郎?”王月宜得意地将两手插在腰间。

    崔昀摇摇头,“福福未受伤就好。”

    王月宜俯下身来,阴影笼住了崔昀,她压低声线,“你若再叫我小字,你的下场就跟孙郎君一模一样。”

    崔昀神色未变,盯着她嘴角的小痣,脱口说出:“好的,福……”

    另一字还未说出口,王月宜的拳头已经闪到了他的脸前,距离不到一寸。

    崔昀僵硬地一笑,握住王月宜的拳头放下来,“好的,壮士。”

    “嗯?”

    “好的,王娘子。”

    旁边的延之瞧着王月宜放下的拳头,跟自家郎君一样松了一口气。

    “今日我请郎君和娘子吃酒怎么样?”延之将手中的银子给二位看,眉飞色舞。

    二人的注意都被延之吸引,崔昀瞥了一眼王月宜的口袋,故意说:“要请也是她请,她可有一锭金子呢。”

    王月宜盯着崔昀,声音略带愠怒,“你还说呢,要不是给你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花光了我带的银子,我还至于上台跟那个壮得像头牛的壮汉打架吗?”

    “此话差矣,怎么能叫乱七八糟的东西,再说了,我不是说过吗,我的就是你的。延之好不容易赚了些钱,他才十三岁,你好意思花一个小孩的钱吗?”

    延之刚想说自己不是小孩了,但瞧着二人简直要当街吵起来,连忙劝阻。

    “好了好了,仆不请了,咱们各自付各自的,怎么样?”

    “行!”崔昀与王月宜二人齐声说。

    延之腹诽,总算把这两个小祖宗劝住了。

    三人跟随着延之的引领来到了一处酒楼,这个酒楼坐落在县中心,外观夸张繁华,建筑风格不似西京那么严整开朗,与周围的建筑拉开了极大的差距,冲上天的飞檐上拴着金色的檐铃,风一吹发出清脆的响声,整座酒楼外墙为砖石,每隔一个砖上面都刻着“刘”字,凸显其主人的阔绰。

    外面就已经够夸张了,刚踏进门槛,没想到内有乾坤,一层虽矮,却拟着宫殿,立了六个大柱,刷成了红色,乍一看十分逼仄,每个柱子间摆一个桌子,桌子上雕着花,绘了一套西京早已经不流行的花样,足可以证明,这家酒楼的主人实在是没什么品味。

    崔昀不由地皱起眉头,歪着嘴低声问延之,“你确定他们家的酒好喝?”

    这么夸张的建筑和装修,只怕徒有其表吧。

    “这家酒楼还挺好看的。”王月宜来回看着屋内装修,发出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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