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

    崔昀故意避开王月宜探究的双眼,抿了一口茶后开口:“怀玉长公主前几日到了湖城,带了一大批物资,亲自挨家挨户地分发给受灾的百姓,还调了一批侍卫帮着他们重建房屋,很是得民心。”

    是啊,怀玉长公主这样金贵的人啊,一辈子都见不到一次,屈尊降贵地亲手给百姓们送上急需品,任谁都无法不说她的好。

    可这样好的人怎会遭到刺杀呢?

    “怀玉长公主同百姓们同吃同住。在前日的半夜,她在帐篷里被一支箭险些射中了喉咙,好在侍卫来得及时,保住了长公主的性命。”崔昀的话语中透着浓浓的担忧。

    王月宜忍不住又问:“刺杀她的到底是谁?难道是湖城的百姓?不应该啊。难道是……太……”

    她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怕“隔墙有耳”被有心人听了去,尽量憋住了。

    “都不是。”崔昀这下终于面向了王月宜,嘴角扯出一个无助的笑。

    “是她自己。”

    王月宜愣住了,她以前在军中听了那么多打打杀杀的事,今天你砍我,明天我杀你的,断断是没有自己杀自己的。

    “你是说怀玉长公主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场刺杀?”王月宜没有底气,小声伏在崔昀的耳边问。

    “你可还记得先前在湖城的那个传闻?”崔昀提醒道。

    “帝星陨落……取而代之……”王月宜仔细在记忆中搜寻着,想起先前那段传说现在思绪明朗起来,“也就是说怀玉长公主是故意让百姓更加相信她是那个取帝星而代之的人才自导自演了这一出?”

    王月宜又觉得不对,这个计谋这样明显,她都看得出难道太子、官家就看不出吗?若是如此,岂不是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摆在明面上来吗?

    这样一来,怕是她和崔昀一家都要做好随时掉脑袋的准备了。

    王月宜此时在想什么崔昀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该说这么多,王月宜也不该这么聪明地猜到怀玉长公主的计划,他们俩本也帮不上家中什么,只能平白惹出一些担忧来,让两人都睡不着觉。

    “唉,这下恐怕要天下大乱了,我这两日还是去找个堪舆图看看自己埋哪里合适吧。”王月宜无助地托着下巴。

    崔昀被她的说法逗笑了,算紧张当中的一丝调剂,“咱们啊,还是相信阿爷吧。”

    王月宜突然猛地站起身来,翻箱倒柜地不知从哪里摸出三根香来,对着灯点燃,然后以一种出乎崔昀意料的方式朝着东边的墙跪了下来。

    崔昀连忙过去扶起她,王月宜却将他推开,“你别打扰我。”

    她闭上眼睛,将三根香贴在自己的额上,嘴里念念有词,“列祖列宗在上,奴王氏月宜深夜叨扰,愿保佑我阿爷、兄长,当然还有我,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到一百岁!”

    随后她朝着墙行了拜礼,这才站起身,没有察觉到身后崔昀似笑非笑的神情。

    不等崔昀开口问,她便自己开始解释:“这是我家的传统,无论是多大的战事,我们一家都会向列祖列宗祈祷平安,你也来试试吧。”

    王月宜的脸被烛光照亮了一半,那半边脸上嘴边的小痣随着说话起起伏伏,而后突然随着她的沉默而静止。

    崔昀知道,王月宜未必不知这只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但就算如此,让自己心安又有什么不对呢。

    于是他照着王月宜的方法朝东边跪拜祈祷,一套下来,心也静了不少。

    站起身来,四目相对,崔昀突然想起今日在桥上见到王月宜眼中的烟花,那束烟花随着二人的眼神碰撞好像在她的眼中再次绽放了,让他刚刚还平静的心此刻又莫名地跳动起来,他突然觉得有些烦躁。

    “回去睡吧,明天还会是个晴天。”崔昀迅速回避了目光,丢了一句话就往床上去了。

    三个人在东都仅仅待了两日便启程了,东都到郑州还有好一段路,启程前都为着安全而担心。

    只是在行进的这十几天,除了官道上的人越来越少,偶尔远处有些不明的骚动,并未发生什么意外,没发生意外便是最大的意外,王月宜现在开始怀疑阿爷真的派了暗卫来保护他们。

    马车晃晃悠悠晃进了郑州城,人流比官道上多了许多,这份热闹赶走了部分疲惫,让王月宜开始期待书院是什么样子了。

    今日天有些阴沉,刚到书院时已经下起了毛毛雨。王月宜透过薄薄的雨幕看清书院的大门,比寻常官员家的大门还要气派,只是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冷清。

    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撞进了几人的视线,那人急忙忙跑出来迎接,待那人走近,原来是身着白色襕衫的尹文璨。

    尹文璨见了几人十分高兴,就差当街给崔昀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几人在他的带领下进了书院,书院里才是别有洞天。

    王月宜本以为书院会比寻常宅邸低调朴实些,没想到进来之后却发现这里比琅琊县公的府上还有气派些,说气派也不对,主要是那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透出的雅和书卷气让她觉得十分舒适。

    穿过了重重走廊,王月宜跟着来到了郎君们的屋舍外,刚想进去参观就被崔昀拦住,说是男子屋舍女子进出多有不便。

    王月宜撇了撇嘴,心中想着:你的房间我进了多回了,也没见你这么阻拦,当着尹文璨的面却这么矫情。

    尹文璨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黑黑的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

    不等崔昀这边收拾完,尹文璨就带着王月宜去了娘子们的屋舍。

    本朝允许女子科考,娘子和郎君在同一个书院上课的情况并不少见,尤其是太乙书院这样的著名书院更是开明,不论男女、不论家室,只要肯学皆招收。

    “今年书院的学生少了足足一半,女学生怕是只有你和郑州刺史三女郑书凡,书院为了节省开支,将你同她安排到了一处。不过,你若不愿与她同住还是可以申请换一间屋子的。”尹文璨边走边嘱咐道。

    “你跟她熟识吗?她人怎么样?想必人若是好我也不必换屋子了。”王月宜听出尹文璨话里有话,反问道。

    尹文璨还没开口,前面拐出一个小小的人,身材消瘦,看见他们跟没看见一样,头昂的高高的,细长的凤眼斜眼一看便走了。

    王月宜打眼一看,是个跟尹文璨穿着一样襕衫的女子,这襕衫是太乙书院统一的学生服,想必眼前这位便是他们刚刚提到的郑三娘。

    只这第一面,王月宜就看出了郑三娘的一身傲气。

    “看到了吧,那位是个从不拿正眼看人的主,你跟她相处起来可得委屈你了。”尹文璨小声地嘟囔。

    王月宜满不在乎,毕竟人只有相处久了才知道真正的脾性,她觉得这个郑三娘并不是个坏人。

    尹文璨不方便进女舍,便让王月宜一个人进去收拾,好在王月宜的东西少,自己一个人也能搞定。

    王月宜在门外便看见了郑书凡小小的身影,她一个人坐在几前,一边看书,一边摘录,颇为认真的样子,王月宜竟是不忍进去打扰她。

    只是外面雨渐渐大了,王月宜受不了潮湿,终于还是忍不住踏了进去。

    她的一只脚还未触地,就看见郑书凡的眉头隐隐皱了起来,于是她只能尽量放轻脚步将自己的包裹放在了没有东西的那个榻上,飞速离开了屋舍去找尹文璨。

    尹文璨给了她一个探究的眼神,王月宜笑着点头,“还行,没啥事。”

    三人汇合到了一处庭院,这里是领统一服饰的地方,也是王月宜最期待的环节,她十分好奇穿上这样的衣服会是什么样子,兴冲冲地就找统计衣物的学生报了自己的尺码。

    那位郎君是已来了两年的前辈,叫作吴生贵,本就不善交际,还被拉来统计服装,此刻看见了新面孔,尤其还是位活泼的小娘子,不禁红了脸,有些紧张地将王月宜的衣物递给了她。

    王月宜道了声谢,吴生贵的眼睛更是不知道看哪里,一个劲地低着头不知道记些什么,连崔昀叫他都没有听见。

    崔昀看着他对王月宜的反应,心中莫名烦躁,手不知不觉撺成了一个拳。

    待几人收拾妥当,已到了该吃饭的时候,还未正式开学,学院中不开伙,尹文璨带几人出去下馆子。

    王月宜为此十分兴奋,她至少有一个月未下过馆子了,已经记不得上次去刘四娘的酒楼是什么时候,只记得那个十分滑稽的凤凰浴火,其实就是一盘炒花生米。

    三人来到了城中一处有名的酒楼,王月宜恨不得将菜单上的有的都点了,还是延之及时出来说了句“吃不完”她才肯放弃。

    王月宜狠狠地大吃了一顿,肚皮都要撑破了。吃饱了她才突然想起来问:“诶?是谁帮我入的学?”

    崔昀被王月宜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逗笑了。王月宜有点过分迟钝了些,屋舍收拾了、衣物也拿了才想起问。

    尹文璨举手认领,“是我!我来的早些就是为你来办此事的。”

    崔昀与尹文璨相视一笑,崔昀将事情的来由原原本本地说与王月宜听。

    “啊!是我阿爷?我阿爷知道我要来太乙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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