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色兰花

    “吃好了吗?”

    任竞由放下碗筷问她,向兰早已吃完饭,犹豫着要不要自己回房,听到任竞由问她,只能点点头。

    “等我一会儿,我把碗洗了带你出门转转。”

    说着,他已经卷起衬衣袖口,收拾起碗筷。他先将所有剩的菜汤倒在一个大碗里倒掉,再归拢了其他盘碟,从厨房出来顺手抽了一张湿巾抹干净桌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餐厅正对着厨房,坐在向兰的位置上,正好看到任竞由背对着她站在水池边洗碗,似乎从未见过他这样家常的样子,他穿一件浅牛仔蓝色衬衣,休闲长裤底下是一双毛绒拖鞋,他说一会要带她出门转转,去哪里呢?她在家呆了一个多月,都快发霉了。

    洗完碗,他一边拿了纸擦手,一边上下打量了一下向兰,嘟哝了一句什么话,向兰也没听明白,心里还在打鼓,待会怎么下楼呢?

    任竞由自顾自走进向兰房间,熟稔地打开她的衣柜,挑了一件带风帽的薄羽绒外套出来。

    一看到那件粉色小兔外套,向兰不由自主地皱眉拒绝,这帽子一戴上还能竖起两只耳朵!

    “乖”,他将衣服披在她身上,轻声说道:“外面挺冷的。”

    还没待她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身走向门口穿好自己的外套和鞋,又走回来背对着她蹲下:

    “上来。”

    向兰原本还在纠结这身外套,又见他蹲下,一时反应不过来,有些呆呆的。任竞由扭头看了她一眼,粉色的外套上还有一层毛边边,一双大眼睛里透露着明显的“无知”……真像一只无辜的小粉兔,而且这只兔子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大灰狼……

    他转头叹口气。这时,突然感觉到背上靠过来一个软软的小人儿,两只手不知所措地抓着他的大衣领。

    向兰想出门,早就想出门了,她成天在家真是被憋坏了,既然任竞由这么好心,当然不能错过咯。

    她原本硬挺挺地用手支撑着身体,想尽量隔开两人身体接触的距离,却感觉到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护住她的伤腿,这才背着她站起来,因为怕她掉下来,整个人躬身向前,走路十分艰难。

    见他如此,她这才软和下来,两手环抱,放松了身体去倚靠着他。

    感觉到背上的她放松了警惕,“大灰狼”不禁露出得逞的微笑。下楼的时候速度飞快,向兰被他吓到情不自禁环紧了双臂,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整个人紧紧搂着前面的任竞由了。

    “滴”地一声车辆解锁的声音,任竞由从后备箱拖出一辆折叠轮椅来打开。

    他背对着轮椅蹲下,小心翼翼地将向兰放下,转身蹲在她脚边看是否合适,这才抬头对她调笑道:

    “如何?我说腿断了就推你走。”

    向兰看见他脸上笑意盈盈,一拳打在他肩上,多大的人了,还喜欢恶作剧!

    任竞由仿若不觉,走到她身后去推车。

    这是一个晴朗的冬夜,月光融融,照出地上两人清晰的影子。空气有些冷,向兰许久不出门,洗了洗鼻子。突然,头上一暖,是后头那人把帽子给她兜上了。

    向兰幽怨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两只耳朵竖起来,脸旁边一圈白毛,任竞由觉得心情更好了。

    果然,只有打断腿的小兔子才乖乖听话。

    “去哪儿?”小兔子问道。

    “去学校吧。”

    学校跟小区只隔了一条不宽的马路,从前她结束了下午的课会回来自己做点吃的再去上晚上的选修课。路上烟火人间,许多同龄人结伴而行,三五成群约着一起到校门口的小食店里打牙祭。她独自一人走在路上,想着任竞由会不会早点回来,跟她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或者散个步。

    现在路边的小店灯火通明,他们一同吃了一顿晚饭,他推着她走在路上。虽然难免引人注目,她却毫不在意。学校里人不多,已经过了饭点,该上选修的去上选修了,该上晚自习的也上晚自习了。凉风习习,她猜想他要到湖边去。

    冬夜风冷,哪怕是小情侣也不愿意去湖边,路越走越寂,少了人声和灯光,只有月光照亮前路。

    这是湖边的一条小路,上学的时候几乎不从这边走,杂草丛生荒无人烟的,现在却辟出了一条规整的石子路,有隐约的香气在空气中浮动,好熟悉的香味,清冷缥缈。

    “这儿有梅花吗?”她不禁开口问道。

    任竞由没有答话,再往前推了几步,曲径通幽处果然是一片梅林。点点金黄的花骨朵儿点缀在枝头,花色奕奕,叫人精神爽快。

    “喜欢这儿吗?”任竞由停下脚步,在背后问道。

    向兰点点头,当然喜欢,月下赏花,人间乐事。

    “你可知道,这个腊梅可以从11月一直开到春天去。”

    任竞由走到腊梅枝头前,看了一眼打着花骨朵儿的枝条,低声说道:“我总希望你在花谢之前就能回来。”

    他穿一件深灰色大衣,表情寂寥,与灿烂花朵形成反差。

    “如果不是因为……”,向兰顿了一下道,“原本我没有想要回来。”

    “噌”地一声,任竞由折下眼前的梅枝,略笑了一下,补充了向兰没说完的话:“如果不是因为江澈,你也没想过回来是吧?”

    他笑得凉意四起,眼睛里闪过湖面反射的月光。

    张云梦早就告诉过他,她拿了江澈的手机,一个短信就让她立马回来了,否则,怎么会这么巧,那块地即将开拍,她就回来了。

    没错,向兰心想,的确是因为江澈让她决定回来,但是却是因为他,让她不敢回来。

    自以为已经修补得差不多的心,收拾了能继续下的残局,一回来果然全部打乱。

    离开的时候她只是一门心思的恨,恨他利用她,恨自己害了江澈。回来以后她才知道,他为她挨了枪,他一次又一次救了她。但还有太多她还想不明白的事,没有利好的情况下他跟张云梦为什么要争拍那块地?他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就像她猜测的那样他要找到那块石头?还有当年,他早知道江澈喜欢她,他对她的感情里面是喜欢更多一些还是占有欲更多一些?

    太多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而更复杂的是,她发现自己依然爱着他。

    “你希望我回来”,向兰的眼神里有点期待,“然后呢?”

    那一点期待抓住了任竞由,见她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他不禁窃喜,或许她也并不是为了那个人。她仰着头,眼睛如星辰璀璨,他蹲下身来,双手捧起她的脸,轻轻吻了吻这只小兔子,然后在她耳畔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和我在一起。”

    他的手很热,捧起她的脸,冰凉。他不禁轻轻搓了搓她的脸,笑道:“别像小孩子把脸给冻了。”

    又捡起她的双手,放在他双手掌心里揉搓。向兰看他的笑脸,真想什么也不顾了,就沉醉在这一刻吧,就不管不顾地和他在一起吧。

    忽地,被他搓暖和的手里被塞了一个冰凉的物件。向兰提起来细看,一条银光闪闪的项链上,缀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玉色兰花。月光下,兰花姿态轻盈,花瓣形态栩栩如生,这朵玉石中生出的花朵竟有如此自然之态,仿佛再近一点就能嗅到兰花香气一般。

    这样的雕工倒才配的上这块翡翠,向兰从小摸过见过的玉石也多,像这样细腻通透,海天一色,又带着点点雪花的,的确少见,或者说只见过那么一次。

    “喜欢吗?”他专注地看着她。

    向兰轻轻点头。

    “我帮你戴上。”

    向兰没有答话,任竞由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不说话,他当然知道她脖子上还戴着那人送的项链。他低头看了看她拽得紧紧的手,站起身来兀自说道:“太冷了,回去吧。”

    他走到她身后推车,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刚刚的那些温情已荡然无存。

    -------------------------------------

    窗外,开始飘雪了,房间里,一个女人垂眸坐在床上,她已经这个姿势许久了。

    向兰凝眸看着手中的兰花项链,这块翡翠太特别,太像她记忆中的那块石头,但他说他从未去过云和。

    望着窗外的细雪,她想起多年前的那个下午。外面也是冷风呼啸,爷爷在堂屋里生了火,炉子上烘了个大红橙子,她在一旁闻着橙皮的香味起劲儿地盯着,都没听到有人开了铁栅门进了院子。

    直到冷风灌进来,她才注意到厅门被开了个缝,有张熟悉的脸探进来,是住在镇上的江叔叔。

    “老爷子,帮我掌掌眼!”

    江叔的脸被冻得通红,这样的冷却冻不住他眼里的兴奋。

    向兰扭头看看爷爷,爷爷却一反常态地不感兴趣,坐在靠椅上眯着眼摆摆手道:“你们那个石头我看过了,看不出来。”

    江叔叔侧着身子进来,两手都提着礼物,客气说道:“这是买个兰兰的书包,这是给您带的青砖茶。”

    爷爷眯着的眼睛微睁,还是那句话:“看过了,看不了。”

    向兰喜欢那书包上的娃娃,偷偷看了一眼爷爷,爷爷还是不动声色。

    江叔叔低声下气地恳求道:“我都拖来了,就在门口,您就再看一眼,就一眼。”

    向兰注意到江叔叔的鞋子沾了雪,这会儿进屋雪化了都湿了,她又看了一眼爷爷。爷爷终于不耐烦地站起来,批了厚实的夹袄,开门出去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