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滴鲜红的血液由刀刃之腹汇成一小注倾斜下滴。
席间尖叫声四起,周围一片混乱,琴师舞女纷纷抱头乱窜,低声埋首缩蜷在四周,个个浑身发抖,身子乱颤。
朔巴赫惊得“咣”一下起身!撞落了几个乘着牛羊奶的大瓷器玩意儿,其牛目横眉,神色愕然。
虽不知是什么情况,但徐来是跟着他们一道来的,阎一魄自然欲愤起而止,但很显然,有人早已出手。
——“咻咻咻—”
几枚银针毫无声息地刺出,不过也就半瞬的功夫,伴随着一声乒乒乓乓的巨响,那名道朔巴赫的人已经栽倒在了席间,那捆绑在后脑勺半中间的栗色卷发恰巧勾在了火堆的烤肉上,此时正噼里啪啦烧得正响。
徐来自挨了一剑的刹那,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拎过,眼下他扯了一块里袖之布,又从怀里拿出瓶瓶罐罐,正慢条斯理地为她的脖颈上药,离地是有些近了,伴随着他的讲话声,那若有若无的热气便喷洒了下来。
“三炎先生”瞧着眼前人,她似是惊魂暂定,如处梦中。
“据我所知,令父的活期,似是不久了呢,倘若稍有个不慎,这明日便是最后一日。”
朔雄虽面庞之上闪过一丝怔忪,闻言滞了一顺,但很快恢复原样,哈哈大笑几声,歪身倒脖的,朝着一人道:“嗯……来……巴…巴赫,来,将本王这把……宝…宝剑拿好。”
然而那巴赫人已中毒躺地,毛发此时也烧的白烟袭袭。
朔雄像是醉了,摇头晃脑,手中的拿着那刃乱挥一道,明晃晃的一副醉态之样,口中不知唱这什么,甚至还打了几道饱隔。
“来人!来人!”
席间原本是无人敢上前,可在朔雄喊了多遍后,一名朔巴赫的手下士兵哆哆嗦嗦地匍匐上前:“王上…您似乎醉了…是否…”
朔雄一把将手中的带血白刃掷地,抱了旁边的一壶酒,摔在那朔巴赫的周边:“你他么……你他么活腻了,本王上什么时候醉过……去,上酒!上酒!”
那名朔巴赫手下的士兵吓得连忙退了几道,膛目结舌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朔巴赫长发烧得越发噼里啪啦作响。
“混账东西!还不给老子去!!”朔雄眯着醉眼,看着手下士兵不顺自己命令,气得直飙朔北话。
徐来压着一颗心,余光瞧见一梳着双髻的小姑娘,年龄甚小,她颤抖地如同筛子,根本完全不顾四周,那即将从朔巴赫长发上窜出的火焰,就快蔓延到她的身上!
“三炎先生”恰巧刚涂完药,手指翻转,他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可身下的人确是有一股欲起身的架势。
阎一魄则吃着肉,看着戏,却一瞬间对上黑衣玄袍人的目光,他便放下手中的烤牛肉,拿起旁边的绢布擦了擦手,走到朔巴赫的身旁,将几碗牛羊奶啪啦一下全倒上了,刚好灭了那继续上窜的火焰,旁边的女子反应过来,瑟缩着连滚带爬地离远了点,阎一魄蹲在一旁,装作点了点他的穴位,口中道:“啧,这也该醒了。”
果然,朔北赫腾的一声起来,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栗色卷发不知怎么烧没了,正要发飙时对上朔雄的眼神,他却立马止住,咬横了口腔里的一块肉,看向朔雄道:“王上!!您怎吃醉了……小的扶您休息…”
“各位勇士…这…王上醉酒,多有不便,还请各位勇士凉解…还请各位勇士谅解…”
接着又对着旁边的手下道:“去!将王上的贵客带去早安排之处的住宿处歇息。”
如此一来,这接风宴自是半途而终。
顾及男女之礼,主次之道,朔巴赫那手下的士兵便将三人安排在一处二帐处歇息。
进了帐中,徐来落锁。
里头有一火盆,其里跳动着火焰,她手软脚软地走过去,内心却冰凉到极点,方才,自己险些一剑毙命,好在,她当机立断,冲向了那黑衣玄袍之人。
如今已是深秋过即,沙漠地带夜间温度骤然下降,她拾起一旁已经备好的木炭,丢了进火盆,却看见了一行黑色有着触角的小动物,是蚂蚁,它们似若即若离,似靠近火把又远离火把……
此时,帐外有几道影子隐隐地在晃动,那是刚吩咐来送新被褥打算折回的婢女,几个人日日夜夜困于这营帐四周,无聊的紧,如今八卦起来,更是忍不住低声说着悄悄话。
“欸,话说,这今夜雄王上接风宴上,那位黑衣玄袍戴面具之人,不知面具之下风姿如何?竟让那姑娘舍命相救,你们说,那姑娘是不是当真爱惨了他罢,这白刃都敢挡。”
“那可不是,虽说面具之下不知长何样,可你们看那身形风骨,长胳膊长腿,威武挺拔的,这世间能有几人如此,又岂能凡哉?”
“嗐,那姑娘真傻,白惜了一副那样好的样貌。”
“那旁边跟着的小公子身形气度也不赖……”
这些话正一字不落地落入徐来的耳中,她弯了弯杏眸。
果然,她这是成了众人眼中以命救郎的痴女。
可事实上,撞破朔雄腹中诡计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胆战惊心,反思不知此此被那人带来到朔北国,到底究竟是救命还找死。
——“你笑什么?”
这声音不要太熟悉,但徐来感到毛骨悚然,她转身,笑容堪堪地定格在脸上。
——“你笑什么?”
黑衣玄袍之人难得重复了一道。
“没什么。”
恢复神色,帐中的门已经被她从内落锁,知晓他出神入化的本事,她早已经不奇怪他是如何进来的,只是他一进来,徐来感觉周身的温度低了好几度,她往火盆处靠近了几分。
黑影一刹那逼近,将她桎梏于火盆和帐墙之间,他盯着那张因火光照红的发白面孔,瞧着那双燃着火焰的琥珀色星眸,一字一句地出声道:“哦,没什么?”
“是。”
徐来回答得极快,她生怕慢一瞬就容易引起怀疑;和这人相处也有一段时间,可仍然摸不清他的本性,时而沉稳,不怒自威,像是任何事都提不起其兴趣;时而撒泼,无厘头耍赖,是只狗都要摸下头,时而疯批,口腹蜜剑,甚至毒言频出……今夜于那疯马之上,她几次吞下胃中不断上涌的黄胆……
这正想着,脚上却传来一阵动静,徐来回神一看,这可了得,只见那人屈膝跪于地,一只伤疤可怖的手中拿着她的鞋,竟是已经脱了她的鞋袜!!另外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绿色小罐子,竟是要帮她上药!!
此时徐来后知后觉!!整个人就要吓得半死!!眼看着就要往火盆里跌!!!一双臂膀捞扶着她坐稳,随后又给她抹起药来。
三缕味道混合一路钻入她的鼻尖,她一一识出——酒味,药位,腐肉味。
可那只大手紧紧拽着她脚腕帮着上药,见挣扎不脱,一张小脸也折腾得红彤彤的,她索性就不再挣扎。
静默之中,电石火光之间,徐来福至心灵,像是想到了什么,该不会……他也以为,她今晚舍命救得是他吧……那误会可就大了……
平时徐来自己涂药也不需要一刻钟,因为腐烂的味道太过于难闻,可他拽着她的脚细细涂了不知多久。
涂完后,那人起身,她全程屏住的气还没等放了一小口,“咚!”的一声,他竟然直接跌落在地!
徐来眼疾手快,情急之下赤着脚下床,幸而让他跌落在离火盆远一点的地方。
这是。。。醉了??!!
不敢贸然上前,徐来观察了一刻有余,期间他似不适,翻了下身,她吓得躲在一旁;随后,那人又不动了,她暗骂自己怎么那么怂。
最后,生拉硬扯,左右横竖折腾,徐来费了比吃奶的劲儿还吃奶的劲儿,终于将醉倒在地的人扶到帐中的床上去!
站在床沿,徐来难得居高临下帝睨着床上的人,遂突然反应过来,以前无论什么时候,任何地点,丈着身高、气势优势,他似乎永远都高于她一头,什么鬼阎府邸万人之上的鬼阎帝,什么形同鬼魅令人闻风丧胆……如今竟然颓然醉倒……
对了,面具!!!现在是个难得好机会!反正他也醉了,横竖左右他都不会知道。
轻手轻脚地靠近床头,手才伸了半空之中,床上的人一个翻身,竟然是面朝里侧!
徐来冷血倒流,整个人如同被人施了魔法一般,定在那;她不禁十分怀疑,他是否是装醉!如此一想她便又退回火盆处,惊魂未定!
阎一魄席间多少也喝了点,但他酒力足,此时躺在床上,不知在想着什么。
——“阎一魄。”
外头传来异响。
习武之人耳力本就胜于平常之人,事实上,徐来刚靠近之时的动静早已经入了他耳。
阎一魄依旧是那身衣裳,如此三更半夜找他,遂不禁疑惑:“何事?于姑娘。”
“那……那三炎先生…估摸着醉酒了,走错……”徐来还没说完,阎一魄便出来,“那换,你到这屋。”
就刚刚那人悄无声息地进去她的帐中,别人也能,徐来担心第二个,便轻声叫住阎一魄:“你们会听见帐外几处的动静?”
阎一魄看着面前脖带白纱的女子,猜出她是害怕,便道:“于姑娘,你放心,我已在帐外四周设陷,请不必忧心。”
然而另一头帐中,朔雄一双异色瞳孔分外清明,哪里有一丝醉态可言,朔巴赫只见他擦净今晚那把带血白刃后,放在鼻间嗅了嗅,意味不明地道:“果然带劲,不错,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