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哦喔~喔哦喔~”
桂公公的胳膊别着拂尘,站在那三字府邸牌匾下,那垂下的长白毛隔着深色宫服扎得他生痒,但碍于手中那道金光煌煌的贵重圣旨,他已经是忍得极为辛苦。
可谁曾想到,突然的一道激亢直入云霄的鸡鸣声,吓得桂公公整个人都为之一颤,而那道金光煌煌的贵重圣旨,差点就从他手中溜落于地!
“谁啊?”
宴王府的守门小厮打着哈欠将大门给打开,右手中还拿了把扫帚。
这……守门小厮刚开着门,就见着一行人,中间那位深色宫袍之人手扣拂尘,双手奉上金色圣旨,想都不用想,这就是宫里来人了!
“各位请等待片刻,这就通知我家王爷去!”说罢那守门小厮便两腿一撒,跑的飞快。
桂公公:“皇上……”他这话都没说完,这宴王府的小厮就消失在这府邸门口。
不出片刻,一道白色衣袍的男子款款而来,其身后同为跟着一道黑色身影。
桂公公见着来人,遂眉开目朗:“七王爷。”
邵祁宴一脸风轻云淡:“早阿,这皇兄又是拟了道圣旨?宣吧。”
一行人皆行接旨大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七王爷邵祁宴,任边将于边境镇守凯旋而归,是为有功于国,得信于民者,实国家之栋梁,民族之脊骨,且博书识理,贵而能俭,无怠遵循,才能兼备,怀仁百姓,则即册封我时晋国司农卿一职,钦此!
伴随着那桂公公尖尖的嗓音遂凭空而来,远处食玉米颗粒的鸡闻声,只只寻声望来。
那一直默默随邵祁宴身后的剑俏听闻“司农卿”这三字时,心里那道着实气不过的气又一下子“腾”的涌上来,可来接这圣旨前,王爷已经给他透露过消息了。
圣旨一宣完,桂公公抬眸,就看到七王爷旁边黑色身影那人的脸色更黑,两手握拳,这眼中蓄满的神态似乎想要杀人,惶惶一眼之后,他便看向七王爷,随即递过圣旨。
而邵祁宴本来还是和颜悦色的,可他向来顶讨厌素净的袍子沾上灰,这如今又是着了一身白色衣袍,剑眉瞬间皱起,起身,并不接那道圣旨,只是朝旁摆了摆手。
很快,府苑处有小厮拿着散发着热气的白色帕子,匆匆来迟:“王爷。”
邵祁宴谢那小厮一声,随即接过帕子,慢条斯理地处理着身上白袍所沾着的灰尘。
那新来的小厮立在一旁,像是没反应过来王爷会向自己道谢,呆了呆。
此时桂公公虽然屏气凝神,可却突然发觉这偌大的宴王府,好似竟当真无一女眷,又看了看七王爷旁边紧跟着的黑色身影,莫非这七王爷是断袖不成?
这正出神地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脆音道。
——“桂公公?”
“是,王爷。”双手抬高几分,随即又立马奉上圣旨!
邵祁宴接过圣旨,幽幽地道:“桂公公可是有什么没明白,本王给你解释解释?”
桂公公吓得竟然直接扑通一声跪地:“不敢。”
“那就不恭送了。”
桂公公似乎想起了什么:“劳烦七王爷等一下!皇上吩咐您立即前往京城,并特派宫中马车来接了,就在贵府外。”
“王爷!”见七王爷不曾回头,桂公公急了!
“本王自有分寸。”
待人身影消失于庭院时,那道清脆之音也得以传来。
宽敞的民间小道,瞬间轧过几排深陷的车轮之印,干皱枯黄的杂草苗入泥而不起。
几户人家的大人们,闻声连忙放下手中的金黄的稻穗,将那院中玩爽的小孩抱起,捂住其口鼻,匆匆跨入门坎直接进了那茅草屋。
——“爹……”小孩埋怨出声。
“嘘,不要出声。”
上次要不是有贵人相助,那奸诈阴险的朔北王借和亲之由来时晋国,深夜却突袭这野荒街,不要说百姓们千辛万苦得来的粮食一夕间被毁,就是那命都险些丧于那些恶心病狂的朔北军的刀下!
“驾!”
“驾!”
一路上,这桂公公一行人皆是心急如焚,鞭疾马弛,赶着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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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都什么时辰了,今日那封大司农一职之礼,当真还举办授之吗?”
“自然,难不成老哥未瞧见那殿中皇上悠哉之神色?”
“嗐……估摸着那七王爷归京那日,伤得重呦……”
——“七王爷到……。”
外头的人似乎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司农卿到!”殿中高阶处站着的司仪望见来人,喜上眉梢。
随即,众官略讶之余的视线中,一身青玄官服的高大身影朝着殿中走来。
禽鸟为案,银丝勾勒。
那青玄官服上那展开双翅欲翱的仙鹤栩栩如生,比起着那银白铠甲,那几分英武之气不但丝毫不减,反倒是衬得那人越发得眉目俏朗。
朝中众人也是心思各异,司农卿,曾称大司农,是历代朝廷管理国家财政之官职,可谓为九卿之一。《周礼》中有记载,天官之属有大府,亦称为太府,是为辅佐太宰掌理贡赋之事宜,可随着历史交替,权更势变,大司农一职逐渐变成为不管财政、会计等事宜,而变为主要掌国家仓廪之官,唤称司农卿。
早闻着时皇邵武旭和七王爷之间的关系上佳……而那七王爷原本为边将镇守边境……这……当真琢磨不透……
……
一整套流程下来,司仪忙前忙后,额头更是起了几层薄汗。
早朝一退,时皇邵武旭前脚一走,后朝中便哗声一片,有心人实在是不明所以,这平日里舞刀弄枪之人,从边将调到司农卿,这换作任何之人,不爽之意藏便也藏不住,可七王爷却像是喜得此新官之职。
邵祁宴则于那无心之人当中,鹤立鸡群,谈笑风生。
“七王爷当真是能武亦能文,智勇双全,德才兼备啊!实则我时晋国之福分也!”几个老官员张口就开始奉承。
邵祁宴笑意恰达眼底:“自然当属皇上爱才,惜才,用才。”
-
阎二魄因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已经很久都不曾回鬼阎府邸了。
许是事情处理地很顺利,一路上,阎二魄那面具下的两道粗眉纷纷上扬。
而暗卫知晓他的性格,见其纷纷打招呼:“二主。”
“嗯,来,这是赏你们的。”
黑暗中一抛一接,转眼阎二魄手中的鼓鼓的蛇皮袋慢慢泄气,这下便不到半袋。
“谢二主。”
阎三魄正在洞中认真冥思,手上也倒腾着他那些瓶瓶罐罐,丝毫没发现那杵在洞口的阎二魄。
只是,洞口敏感的机关被触发——“嗖嗖”两声。
东南方向两瓶药粉朝着阎二魄的头砸去!速度之快,壁碎而□□落。
“欸,三魄,我说你这招数都是烂透了,你瞧瞧我给你带……”结果那人根本连头都没转一下,不知道又再专研什么好药物……阎二魄正准备将那还剩下半袋好物放于旁边的石案上,结果被突然给喝止住。
——“别搁那!”
嗤笑一声,阎二魄直接将那蛇皮袋丢在地上,直接朝着那人走去:“我还以为你这是不知道我来了,没想到是知道故意不说。”
阎三魄懒得搭理向自己走来的人,目不转睛,将那烤着的黑色瓦片取下,用银器捣了点其上的结晶,嗅了嗅。
白色透明的结晶在烛火下更发的透亮,一瞬之间使得阎二魄想起了那双眸子!
“那姑娘可还活着?”
阎二魄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知道他说的是谁,阎三魄没时间和他打太极拳,便道:“自然。”
话落,旁边突然没了音量。
这阎三魄没时间,阎二魄也是无聊得紧,得找些日子,便打算去会那姑娘。
“你可知阎帝为何能留其于鬼阎府邸?”阎三魄手中动作不减,如是所说。
“放心,我不是向她寻仇的。”
转眼,人就消失于洞中。
阎三魄坐了几个时辰没吃食,想起刚刚与阎二魄进来的那阵香味,便往那案下扫了扫,没有?于是乎!他甚至整个洞中都扫了扫,就是没看到有蛇皮袋!好,很好,好他个阎二魄!
藏书阁内。
摇曳的烛火下,睚眦迷迷糊糊地蜷缩在一团,它面前墙上有一袅婷的侧影,像是一幅会动的墨画,挺俏的琼鼻之上,清晰浓密长睫的影子映在墙上,就似蝴蝶的羽翼扑闪扑闪,那天鹅颈和纤薄的背部成一条直线,而那纤长的手指中行走着一墨笔……
眼下并不是鬼阎府邸最为安静的时候,洞中的各生物也相继发出各种燥音,连地上的睚眦都不堪烦躁地盖住了双耳,可徐来此时的心思,尽然在那书册之上,为不容半点差误,她将月临国密字于心底默念三遍,随即将译字转抄于那黄色宣纸之上。
直到一音响起。
——“不错。”
鬼阎帝不知是何时而来的,他直接就拿起她案上的译文,逐页而看。
字字娟秀,干净整洁,重要的是,无差改字。
“你当真能让我活到此本密传译出之日?”时隔不到二日,徐来脚部的腐烂之处已经扩大了不少,好在上了刺鼻冲味的药,不然整个空气之中都是腐肉之味。
近日睚眦也是离她较远,虽不如往日那般往她身上蹭,但是也依旧守在她身边。
鬼阎帝没说话,待看完手里那些墨字后,再看着面前较之前憔悴的人道。
“如今你还能有别的选择吗?就是不信,那也得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