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赤条条的上半身不可怕。

    可怕的是那人脸上戴着的面具。

    化成灰徐来都识得,这竟是那日鬼阎帝戴着的面具!

    他?为何与她在这殷红如血的温泉里共沐?

    ——“这血水温泉需泡多久?”

    万籁俱寂,于汩汩涌泉声中,一道不含任何情感的女声突兀地闯入鬼阎帝的耳边。

    在此之前,几乎是对面女子一有动静,他其实就已然察觉,而结合种种迹象,果然就如阎三魄所言,她十为怪异。

    黄昏暗夜中于鬼哮山穿行;孤身竟欲独闯鬼阎府邸;昏迷前中了那半日苍蛇的毒,竟能活到至今;又困在这府邸机关数日,肆于他和阎二魄眼皮子下兜走了那挂件……

    最让他感到惊讶和有兴趣的,是府邸藏书阁的那本秘密经书,上面的文字她竟然识得,因为不通其文字,他已经攻克寻解了多岁甚至一直至今,如此看来这倒的确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也确实是让他醒悟相见恨晚。

    他也就不好奇为何她不问其他寻常人之问题了,譬如自己身上的薄纱是谁换的?例如这殷红的温泉是否为兽血温泉?比如又质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徐来清楚记得,于坠落鬼哮山深洞之时,昏迷前她的手触到那温热粘稠感觉,还有那鼻尖之处不断传来浓郁的血腥气息,她猜想,对面之人,伤的定是不会太轻。

    而他出现在这里,显然不只是单单盯着她泡温泉那么简单,鬼眼府邸暗卫无数,她一逃亡女子,要看着她倒也不用鬼阎帝亲自出手;而早在自己用挂件抵御这机关深处百兽之时她就已经发现,那些藏在暗处却不知人数的黑衣人,这一路上自己的赌命洋相,应当是尽入了他们眼底;再看这身下的温泉,色泽殷红噬骨,可自不是一般温泉,逐渐恢复气力的身体足以告知她,这血色温泉的愈伤疗效当真十佳。

    涌涌汩汩的血色温泉,那接二连三地升起的缕缕袅袅白雾中,却是无一动静,两个人皆是若有所思。

    鬼阎帝目不转睛,眼前的人不再是满身污血不堪,温泉洗净了她身上的污垢,也像是褪去她身上的世俗历尘,细腻奶脂感的肤色上,几缕绽开的血口子妖娆蜿蜒,倒也添了几分美感,许是血泉温度不断增加的缘故,竟也起了层层红晕。

    “你愿意泡多久,那便是多久。”

    不知是不是四周太过于飘渺雾幻,这声音听着却竟是无昨夜那般瘆人了;空中的皓月渐渐糊于黑涌云层,这血泉眼的温度也是频频上升,徐来不想再泡,直接利落起身。

    ——“哗啦”一声。

    三千乌丝散开垂落于腰间之下,于血泉之水的浸泡和水压重量之下,女子的身形突兀感十足,纤细、曼妙、充盈且修长,而那根根乌丝带落着血泉眼的血色温泉,一颗,两颗……颗颗滚落于白纱衣帛之中。

    竟是出血泉而不染,白纱衣帛依旧是白纱衣帛,雪白胜雪。

    只是,这血泉外头的温度,竟是愈来愈低,徐来身上只着一薄薄长白纱,先前在血泉中涌红的肤色慢慢褪去,慢慢出现了一层一层的细小疙瘩。

    而此时不远处的柏石之上,就放着她想要的东西。

    赤足穿过泉外沙砾,抽起上面的玄色黑袍就直接往身上套。

    不远处埋伏着似看非看的暗卫眨眨眼睛,反应过来之后皆是惊惧得下巴都要掉了,双目更是瞪得突圆:“这……,这是……她动……她竟然敢动鬼阎帝的外袍!这!”

    埋伏在府邸血泉周围的暗卫们身体却已经成了本能,顷刻便冲了出去,将那裹着黑色玄袍的女子围了个遍。

    看着周围将她紧紧围着的那些黑衣人,徐来并不感到震惊,只是站在原地忙抱着身上的那件黑袍取暖。

    一群黑衣人原本个个都是剑弩拔张,可也没人告诉他们眼下这种情况究竟如何应对,往常他们要对付的都是些边境贼寇,壮汉死囚……而面前这位?这……这昨日还是满身血污泥垢的叫花囚子,这……这……这今夜……今夜怎么摇身一变,竟是一位年轻又夺目的小娘子?

    ——“阎帝恕罪,属下阎七魄来迟。”

    一道清扬脆响的男声似适时地打破了这场哑然僵局。

    同时,声音的主人,那一袭紫色玄袍的高个男子直接跪叩在地上,双目视线垂地,两手奉上玄色木呈,而其上卧有一物。

    ——“哗啦”几声后,鬼阎帝还是戴着那副面具,却是一身白色亵衣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给她。”

    跪在地上的阎七魄这才敢起身,将手中的那一袭水蓝色长式外袍走向那女子。

    本围着一个圈的那群黑衣人皆是不自觉地退开了两旁,留有一道。

    阎七魄这也方才瞧清了包围圈中的那名女子,常年于花丛之中的他,几乎厉眼就识出此女的芳华,须臾不过是碧玉之年,细嫩如玉凝脂的鹅蛋脸上,眉似远黛,黑眸星目,俏鼻嫣唇,瀑布般的乌黑湿发随意散落后,一直垂延于……大概腰下之位。

    待才发觉到此女子身上披着的衣物是阎帝的玄色外袍之时,阎七魄脑门处的神经一抖,方才堪堪反应过来,自觉险些失态。

    待阎七魄走进那女子后,他在众多唤女子的称呼中择了个,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直道:“姑娘。”

    -

    ——“驾!驾!”

    一马车正风驰电掣地穿梭于森涯峡谷之间。

    “你不要命了?!!”

    ——“驾!!驾!!!驾!!!!

    谁知马车外的人却越发不要命地遣着马,满是青筋紫穴充斥着的虎手不断地攥紧挥振着手中是缰绳。

    “王将!你可知,你……你…你这是抗旨不遵?!!” 见连自己的命都无法阻止威胁这突然发疯的王将,桂公公只得搬出圣旨。

    可谁知马车那人听了这话,却更是猖狂无比,摇摇欲坠的马车却不再是仅仅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而是木崩铉段之音!!!

    桂公公满脸充血般通红,四肢被迫摆开,整个人已经是悬离了马车中的座位,整个腰身已经跌落在半空,他两只惨白交青的双手死死扣住马车中凡事一切都能抓紧的东西,只为防止自己甩出马车!暴毙山崖!

    …………

    ——“起轿!”——“清旭殿!”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京巷道中,公公扯着嗓子抬声高喊。

    言毕。

    四个抬桥宫人蹲身候备,双腿一曲,将桥子给抬起来了,摇摇晃晃的轿子离京关之路愈来愈远,朔离一袭红雕袍子,坐于轿中。

    宫女举着红烛跪于轿子的中下旁。

    摇摇曳曳的火烛越发衬得朔离表情诡异,强迫她的人,定当不得好死!她得不到的东西,也就不该活于这世上!

    方才父王的话时时萦绕在朔离的耳边,不顾嘴角的伤,她嫣然一笑。

    ——“什么人!”

    “皇太后如今居于宴王府,那儿来信传奴婢们带几样物件过去,信为今日亥时所达,如今这个点已快落子时,耽误了时辰,你们可知罪!”慈宁宫中的几名宫人手里背着包袱,一副急忙出宫的架势,可却生生被那京巷城门外的守门人给挡了!

    朔离立即掐住轿中秉烛宫女的脖子:“吩咐他们,转驾宴王府!”

    ……

    朔盟此次北归的百余兵马有序地纷沓于边境交界之处,雨后的山黛处略似传来缕缕炊烟,远处孩童的哭闹声在万籁俱寂下显得尤为刺耳。

    也就是在此刻。

    为首之人吁声停马,整百名战士随即停滞,——“吁~”只一名尾部握茅战士驾马自后方前往朔盟身边。

    “大王,朔内传来秘报,您吩咐的东西已经早早准备好了,就于四周。”

    朔盟不作声,“呼呲”一声下马,他掀开衣袍,摸至葫芦水壶旁的兵器,那是朔北人身上会常随身携带的弯刀。

    月光下,反光的弯刀越割过沾水的茂盛胡草,朔盟触到了几层的茅草屋面,一喜:“你们几个,过来!”

    几名战士应声即刻下马,听从朔盟的吩咐,将一方茅草屋面的东西部分转移搬出。

    “长点心!切勿将湿露沾在其内。”

    细细簌簌,很快,几个黄褐色包状的裹子被几个士兵捧宝贝似的捧了出来,黑夜之中,后方军队中的人皆是好奇地往前望,但于光线缘由,他们只能瞄个大概,还以为这深从之中藏了莫不是什么宝贝。

    朔盟疑心十重,他特意拾了几块沾了点水的包裹,吩咐几人拿出包里早已经准备好的木屑和木块,钻木取火。

    火星出现的瞬间,朔盟虎躯大力一掷,随即,远处爆破一声,火光远达天际……

    山下的居民皆是闻声起夜观望,随后纷纷慌乱关门上锁,个个内心忐忑不安,方为心照不宣,怕是那鬼阎府邸的人,又出来作祟了!

    不远处,宴王府颂华亭。

    劭祁宴双手撑着栏杆,整个时晋国的浩瀚之夜色被他收入眼底。

    察觉身后有动静,他敛了敛眸子,道:“老夫人可睡下了?”

    吴伯回:“ 王爷,老夫人已睡下了。”

    忽而,一道显赫火光划破于夜空。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