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办公室凑不出五台电脑，会议室的桌面上落了厚厚一层灰，霜降的表情有些微妙。
众人也是表情各异地偷瞄着这位新BOSS。
好小，但是很有亲和力。
实习生提着一个红色小桶，里面泡着一条蓝色毛巾。
真的很冷，还是跟她老家不一样的干冷，这种阴湿入骨无孔不入的冷涩得霜降脑子都有些宕机了。
但她还是及时叫住了那个戴眼镜的女孩子，这么冷手怎么伸得进去。
“不用擦了，我们去楼下谈吧。”
片刻的欢欣鼓舞浮现在几人脸上，但仍是沉默寡言。
作为领队的徐姐眼观鼻鼻观心，装作看不见她们的暗戳戳，都这种情况了，让她怎么开口，还是等新老板主动问吧。
到了温暖舒缓的环境，所有人都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霜降顺势点了奶茶、甜点、零食铺满了一桌子。
新老板人好好，霜降收获满满的星星眼。
“先介绍一下自己，再说说具体情况吧。”霜降看向居于她左侧明显是领头羊的徐姐。
“我叫林霜降，叫我霜降就好。”
一群人拘谨地笑笑，没人敢把这句话当真，工作之后一个新员工都要把老员工这姐那老师叫的职场环境，明显居于顶端地位的人说这句话只是客气罢了，自己却不能当真，不然怎么被排挤出去都不知道。
但其实，霜降这句话是真的，陈昌叫她林总，她只是满足了在自己独断专行前老板的恶趣味，实际上她没有那种被别人高高捧起恭恭敬敬的癖好，她是个边缘性格。
“我叫徐佳怡，是这家传媒公司的财务经理。”
“我叫吴晓彤，是电商部的运营。”
“我叫杨珍，隶属于人力资源部。”
“我是李琪琪，是A市财经大学的大四毕业生，现在负责后期剪辑这一块儿。”
……
霜降也没想到自己还能遇上这档子事，原公司破产前老板卷钱跑了，导致这家公司名存实亡，好一点的是部分资金冻结，现在由霜降来交手。
“你们还要在这家公司工作吗？”
霜降这话一出，几个人心中一紧，小心打量着新BOSS神态，看她是要赶人还是要留人。
其实她们也没抱多大希望，听说有位新老板，但是什么时候来也不确定。
经济下行，现在工作哪有那么好找，她们还要交房租，吃饭生活，下来再扣点余款，除了已婚要顾着家庭的，年轻点的还能任性点。
她们四个还能来公司，其他员工几乎都走了，就等着赔偿金呢。
最后在场四个人都留了下来，先看看怎么样。
霜降还要深问，侧门这边进来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神色匆忙的中年男人。
“这是我们执行总监张浩。”徐佳怡小声说道。
等他走近了，所有人呼吸一窒，好大的酒味儿。
霜降鼻子一塞，她有鼻炎，对气味很是敏感。
“林总，久仰久仰，我是张浩，姗姗来迟了不好意思，我要是知道您今天就到，我就早早去机场候着了。”
张浩笑得谄媚，他这份工作还不错，能达到年薪八位数，干了五六年也攒下了不小的家底，公司他知根知底，如果新来的老板有财力支持，他还是愿意留下来的。
霜降注意到所有人神色淡淡，那位实习生更是隐晦地翻了个轻轻的白眼。
霜降仍就坐着，她这个视角，正好看到张浩脖子和脸的连接处赫然鲜明的吻痕，他还特意穿了高领毛衣来遮掩。
他献完好就自顾自地等徐佳怡给他让位置。
霜降右侧其实空着，他没坐过来反倒站那压力一个经理，霜降觉得好笑。
“坐着。”
新老板都发话了，徐佳怡哪还想搭理他，要离不离的屁股立马坐严实了，听老板话发大财。
“林总，这…”张浩脸上的笑险些没绷住，眼中的笑意凌厉了些。
“你是？”霜降靠在椅背上舒展身体。
“我叫张浩，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先后就任鹅厂、猪场，在本公司任职执行总监六年。”
男人说这话时难掩傲色，微微挺着自己硕圆的肚子。
他出生大厂，履历漂亮，这家传媒公司他本来是不屑的，结果王建兴那个暴发户出高薪，这才勉为其难地留了下来。
这六年不要太滋润，王建兴又不懂传媒，就是听说这是个风口，就拿着钱来了，他处于高层，天天就做点儿决策规划。
不过这市场真是诡异变化，之前还能盈利，后来就亏损，直到今年亏得大了，王建兴见风头不好，卷钱跑了。
幸亏申请了破产，冻结了资金，不然工资都发不出来。
确实很牛，对于本来就是个普本大学生的霜降来说，这种人应该是她之前能遇到的金字塔顶端了。
但是，真的很讨厌，轻浮的痕迹，自负，油腻。
霜降坐在那，忽然就开窍了，我都是大BOSS了，还能让你给唬住了。
“行了行了，不用再说了。”她平静地打断张浩的滔滔不绝。
张浩这才发现状况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他微微笑了一下，有些自持。
都是小问题，算不了什么，新来的BOSS是个年轻女孩，有钱。正代表了她涉世不深，心地单纯，对待这种人只要讲话平等用自己的才华去征服他她，慢慢地就能将权力过度过来。
女人嘛，他最懂了。
“林总，您请讲。”张浩收起那副神情，倒是有了些正经斯文的样子。
“我不喜欢你，你走吧。”
霜降说的突然，张浩完全没有想到，他抠心挖胆地说了一大堆到头来这女人让他滚蛋。
“林总，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大早上的。”
“你走吧，走吧走吧。”霜降头疼，那股若有若无的酒味混合香味随着张浩的动作熏得她头疼。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谁能想到最顶头上司一来就开了她们公司现存的二把手，这个人酒囊饭袋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会忽悠，极有眼色和嘴巴，在团建时拿着酒能把王建兴忽悠得眉开眼笑。
结果新老板一来就看出了他的真面目，太厉害了。星星眼梅开二度。
“林总，我觉得可能有些误会，您没有及时了解我的能力和掌控，就这样全名否定了我，我觉得这对我不公平。”张浩微微低头，脸上的神情委屈又强制忍耐。
以退为进。
张浩注视着霜降的鼻梁，这个位置不会冒犯高位者又能显示出专注，是眼神交汇的拐点。
“走。”霜降斩钉截铁。
张浩也就不装了，他都示弱到这份儿上了，她都要赶，这女人脑子有病！
扫视了在场的几个人，看出她们的欢喜，张浩心里更加怨怼，唇亡齿寒，连他能都开，看你们能留下来吗？
“狡兔死，走狗烹，啧。”张浩不屑地依靠在墙边。
在场谁听不出来他的意思，都明里暗里翻了个白眼，傻叼，她们都被留下来了。
张浩才是那个狡兔跟走狗的结合体。
“算吧，2N。”
“让你们的好财务算算要赔我多少。”
张浩确实贪图这份工作的好，他花钱大手大脚，到现在也没买房，还是租房子，要是有赔偿他也能坐着山去找新的。
你嚣张个辣子！
霜降看向徐佳怡。
“赔多少。”
徐佳怡也不憷张浩。
“不用，我们去劳动局报备，只用赔N+1。”
张浩狠狠剜了一眼徐佳怡，他是抱着侥幸心理的，没想到这死女人也要卡他，同事六年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呵，N+1，算啊。”他大声吼道。
霜降给实习生使了个眼色，小姑娘赶紧跑了出去。
徐佳怡情绪很稳定。
“如果他是重大过错方，我们可以不用赔。”
“踏马的，你个贱人。”张浩站不住了，面容狰狞着要往她身上扑。
徐佳怡赶紧往后仰，自她这边开始都站起来把人护住。
几个保安见此疾步过来把张浩锁了。
张浩仍就破口大骂。
最后被拖出去了。
“没事吧？”霜降不擅长安慰人，干巴巴问了一句。
“没事，大家都在呢。”徐佳怡温柔笑笑。
霜降忽然就安心了，徐佳怡是财务，跟钱打交道，同时也是公司的老人，她这边儿应该了解些什么，如果要铲掉这些害虫，还得从财务入手。
最后霜降请人去吃了顿人均过千的法餐，任大家在餐桌上畅所欲言。
于是霜降的形象就成为了外柔内刚的能力型老板，很是受欢迎。
临了，霜降找机会跟那个实习生说话，邀请对方当自己助理。
“啊？我。”李琪琪露出西游记小妖胆怯的同等神色。
“嗯，你很听话。”霜降知道自己这个理由无厘头，但她就是感觉跟李琪琪投缘，至少刚才叫保安的时候，她都没犹豫就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你现在工资多少？”
“五千。”
霜降有些讶异，五千在她们那儿能算上平均水平还好一些，但是在A市，这个工资估计交完房租和吃饭就没剩的了。
“我家在这边儿，所以我不愁住。”
本地人，霜降了解了，怪不得她能干下去。
“这样，我给你工资翻一倍，五险一金，13薪，有房补车补，入职一年后六险二金，干不干？”
“干！”
震天响的声音同时响起，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双双渴望惊喜的眼睛，不可置信，激动，眼含热泪。
救世主来了！
这次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