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2

    回到新加坡,林执良已经联系安排好医院和专科医生,尹侨一直接入住私人医院,准备术前检查。

    这次入院,因新加坡电子病历系统,尹侨一几年前的的肺炎住院记录,和哮喘检查记录,作为治疗方案的病史参考,也让家人知晓了,时间正是林宝珠移居意大利的第一年,林宝珠为此自责不已。

    林耀光得知外孙女的情况后,虽然口里不讲,心里总归后怕,愧责自己要她去法国的决定。次日一早,他便独自去了佛牙寺,给尹侨一烧-香祈福。

    医院里,检查结果出来之后,专家医师给出治疗方案。

    尹侨一虽然是复合型脱位,但身体情况出现手术不耐受的几率较高,不建议开放复位术,而选择闭合性复位术。治疗周期是一周两次复位,持续四周左右,同时配合保守治疗及嗓音矫治,视效果再制定下一步方案。

    接下来的时间,尹侨一开始接受环杓关节拨动术治疗,并配合重复且枯燥的康复训练。

    身体不适宜,她更没什么胃口,仍是每天以流质食物为主,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皮肤更显苍白。好在林耀光和其他家人轮流探望,林执谦更是每天都来陪她解闷。

    期间,白念和周佑程也知道了她的近况,两人当即要来看她。尹侨一没有悬念地果断拒绝,我现在拉邋拉遢的,不开心会客,听你们讲话我却不能讲,我要憋死的。总之就是不要答应两人来探望。

    尹侨一亦践行着对曲怀南的承诺,保持和他的信息联系。

    唯独在每次曲怀南想要和她通话时,才会矛盾纠结的情绪,总以“你晓得林宝珠的,我和她在一起不高兴讲话”一类专横不讲道理的缘由,去拒绝他的请求。

    时间一长,曲怀南也有两次沉默后的回复。

    她心里头愧怍,总有点惶惶然然。为这件事,她和白念周佑程交流过。

    白念无意外理解闺蜜的想法同作为,周佑程却是理性的意见,这样对曲怀南不公平。

    作为你们这段关系里最重要的人,始终被以保护的藉口隔绝在外,他总有一天会知晓吧,那么这对于本身就存在弱势的他看讲,难道不会更像一种傲慢的孤立。

    周佑程的说法,直击尹侨一最内疚和煎熬的痛点。她难过得要命,像是羞愧于自己无心潜意识的正常群体优越感。

    尹侨一对抗着身体及精神的双重压力,依旧每天变着花样,跟曲怀南分享天气,美食或者各种无厘头话题,要一切看似适意的寻常。

    这一切又维持了一周,在反复的矛盾循环里检讨自己的人,告诉自己,就再好一些,她再好一些就告诉他,至少自己不会显得那么脆弱又狼狈,至少他可以少担心一点。

    终日胶着的希冀,好似专为印证墨菲定律的真实存在。

    在尹侨一治疗的三周,经过了五次环杓关节拨动复位,咽喉异物感疼痛和吞咽困难症状减轻很多,但她依然只能发出嘶哑低沉的气音。

    医生再次检查后,得出结论,复位治疗是良好稳定的,可初步判定,未来习惯性脱位的发生概率极低。

    然而,由于脱位时间 ,脱位程度的因素,以及抢救过程先救命再治病,在气道高反应状态下多次插管,都造成了一定不可逆的伤害,因此使复位效果不是很理想。

    医生也告知他们,再进行开放性复位手术有一定伤害性,风险系数高,关节状态趋于稳定的情况下,不建议再做这一手术。

    尹侨一再做一次拨动复位,检查后若没有问题,下周就能出院。接下来是康复治疗和恢复训练,就目前的情况看,康复周期可能会比较长,很大可能恢复不到原来的状态。

    尹侨一沮丧,也心急的烦躁。

    曾经认为怨天尤人是解决问题最不该出现的情绪的人,一时消化不了这个讯息,再憋闷无法表达,也生出些消极情绪来。

    这天上午,林宝珠陪着她,做完20分钟的康复训练后,尹侨一就回病房,闷闷地侧卧着,也不再动手机。

    她睁着眼睛,愣神盯着着窗外,面上冷漠的神情,安静得仿佛一张素淡的工笔美人图。

    林宝珠几次轻轻柔柔的问询,她都没有多余眼神,淡淡摇头。

    她担心地要给尹侨一递温水时,始料未及骤地被她不耐烦拂开。

    水洒了林宝珠半身。

    尹侨一张了张嘴,想道歉,刚费劲吐出一个字,就闭口不言,转身闭上眼睛。

    林宝珠也不生气,温声要她好好休息,自己不再吵她。

    娇生惯养的老小姐,无声息地淌着泪。当下,心上像被撕了道口子,更是可怜瘦得纸片一样的女儿。

    这样死寂的气氛,持续着,到林耀光和两个舅妈过来,尹侨一都像睡着了一样,没有睁开眼睛。

    中午的辰光,林执良兄弟三人一起来探望。他们带了些清粥小菜和炖汤,跟她和孃孃一道吃午饭。

    几个哥哥看她这样,不肯惯着她了,调侃她不要扮睡美人,轮番把她闹起来。

    尹侨一无奈,默不吭声同他们一道,喝了一小碗汤和几口粥,就不高兴再提勺子了。

    饭后,趁二哥哥和三哥哥收拾餐具的时间,她哑着嗓子,叫了句大哥。

    林执良在她的声音中愣了一下,她这段时间第一次主动开口。他换上笑容,在她头顶揉了揉,“肯叫我了?不好多说话可以打字给我,大哥有耐心。”

    尹侨一嘴角飞快掠过一丝苦涩,轻轻呼出一口气,“烦,打字。”

    “投资项目,你,帮我,好不好,我,一定要,做的。”她说话还有些气短费力。

    林执良看她因为不适皱了一下眉头,心里也跟着揪了一下。他也听说了尹侨一哮喘的病因,现在看着素净冷清的小妹,心痛自然更胜。

    “你先休息好,空档了再把项目资料和邮件send给我。如果对方没问题,以后邮件都CC给我,我按你的想法介入推进。”

    林宝珠在一旁,才徐徐插话,“闪闪,现在在工作吗?”

    尹侨一抿了抿唇,似是而非地点了一下头,她现在不方便讲话,倒省去同林宝珠解释。

    林执良笑,“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的,她在做自己感兴趣的投资项目。专业内的事情,长远来看,可能会是很有意义的投资。”

    老小姐这个时候,才敢露出些吃味的样子,“她和你倒是好,两个人神神秘秘的,只有你晓得,那么只好你帮她。”

    下午,林执谦看小妹情绪不高,恹恹的样子,要留下来陪她。他工作自由,自然没人反对。

    林宝珠一双小羊皮鞋先头被半杯水打湿,现在还是潮嗒嗒的难受,也就同老大和老三一道回去,说晚点她在过来。

    林执良送林宝珠。路上,她还是摒不住问了女儿的项目。之前错过太多尹侨一经历,现在想弥补,好像也少了点正正堂堂的底气。

    林执良乐得谈起,正如他之前同尹侨一的讨论,这个项目其实更适合林宝珠运营的林氏基金会参与。之前不说,一是因为尹侨一不愿意,二来,也怕孃孃的脾气,任性揣测什么,母女两个的关系更要火上浇油。

    眼下的时机说出来,孃孃总归要多几分冷静的考量。

    果然,林宝珠默了小一阵,一点不自然地问他要项目资料看看。

    “我也是要团队评估的,你也要给她把好关。她不晓得像谁,犟头犟脑,倔的很。”

    林执良笑她,“大小姐当然是像老小姐。”

    “没大没小讲我老,想吃排头了。”林宝珠暂时的释放,乜他一眼,畅快一笑。

    在病房里,送走他们,林执谦才去逗冷冰冰的大小姐。

    尹侨一不给面子,口型对着他,“不,好,笑。”她才去抓起手机。大半天没有管,曲怀南已经发了三条消息。

    [今天不报备了?想偷懒,还是要赊账?]

    [又在忙?]

    [尹侨一,工作我已经排开,你再敢失联,我一定去找你,我是瞎了,但也一定会找到你]

    从医生口中听到诊断的结果后,一直丧气且烦闷的人,一下被羞和愧的情绪占了上风。

    猜不到曲怀南此刻的语气,是气急的桀骜,还是隐忍而克制。

    她几乎要回应他,又极为不愿意这样,说一句完整话都费劲的时候见到他。她不能想自己这样支离破碎的声音去呼唤他,自己定会比他更崩溃。

    就当她怯弱退缩,或者根本是虚荣和自私,她讨厌极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可偏偏她那么想念曲怀南,像风在旷野里肆无忌惮地吹起,疯狂且悠长。

    尹侨一看着半小时前一后一条短信,难过也急吼吼回复他,[曲怀南,我不会失联,你等等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去找你]

    那边的回应,[尹侨一,你说的我都会相信,你的任何说辞,都可以,但是你,不能再消失]

    尹侨一:[不会了,对不起]

    曲怀南:[是我对不起]

    对不起三个字,有时候轻飘得不过一个有口无心的语气词,真诚起来又似能载千斤沉重。

    她要说,对不起自私的隐瞒,他想说,对不起让你想要隐藏。最终,所有的隐秘不宣,统统躲进这短短三个字。

    尹侨一抬头,低哑的声音叫了句二哥哥。

    她的声音想瓦砾划过林执谦心上,他看她红了的眼眶,面上一种恸容交汇着悲凉的复杂神情。

    “你,去看看,曲怀南,去S市,帮我,好不好。”

    林执谦鼻腔一股酸涩,咽了咽,挤出一个笑,宠溺的,怜惜的,“想他了?”

    “很想。”她几乎要发不出声音。

    “好,我明天就去。”他走过去,双手拢住她的肩头。

    “你,说出差。”

    “好。”

    尹侨一低头,肩膀颤抖起来。

    林执谦不再说话,轻轻圈住她,她后背的骨骼有些硌手,他没有打扰,任她开释积压多日的情绪。

    上腹部的衣服透过来一阵温热的潮湿,尹侨一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

    此刻千里外的曲怀南,在凉凄凄的初冬夜风里。

    他和夏洵停在滨江跑道一旁,握着电话,不发一言。黑如深井的眼眸无神停在某处,似要藏起所有的不安和不甘。

    “怀南,是Jazmyne?”夏洵问他,读屏虽快,他也听懂一些。

    “嗯。”他淡淡地应了。

    “你们……”最近曲怀南总约他夜跑,情绪明显不对,却只说尹侨一还在新加坡,有自己的项目要沟通。

    “没事。”

    夏洵望着他的脸色,含糊一声那就好,想问他还跑吗,却听他又不相干地问,“今晚有星星吗?”

    未明所以人抬头,“零星几颗,现在城市光污染严重,也见不着几颗。”

    “见不着,也比看不见强,”曲怀南突然笑了一下,“再跑一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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