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谁种(14)

    在第二节比赛剩下的五六分钟里,江豫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十分急躁的状态。进攻脱手,防守不到位,甚至因为急躁,被唐篮造了两次犯规,他打的气喘吁吁,烦躁无比。所有人都尽力配合着他的节奏却不懂他这是怎么了。

    只有他知道,她站在别人身畔时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样有多扎眼。

    好不容易熬到了半场结束,江豫甚至都没有等队友们就直接往休息室走去。旗篮的休息室在最里面,要经过唐篮的休息室才能到达。而江豫从通道口拐进来,第一眼就看见陆栖迟站在唐篮的休息室门口和林远在指挥布置球员们休息用的毛巾和饮料。

    江豫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只见他上前抓住陆栖迟的胳膊一把把她拽到了走廊里侧的另一个通道口。他神情激愤的箍住她的胳膊,质问她:“从你回国到现在,你对我的忽冷忽热,躲躲闪闪,话里话外,不就是因为我没做这件事吗?!”

    陆栖迟还在思考他说的‘这件事’是哪件事,就一下子被江豫堵住了唇。他的唇很凉,身上还冒着热气,刚刚结束的第二节比赛他是用尽了全力去打的。而此时此刻那只箍住她的手却丝毫不减力道,有些疼,也有些心动。

    蒋跃东只当江豫今天状态可能不好,下半场并没有给他多少上场时间。铁三角缺了一角,自然在战术上旗篮也不得不有所改变。而郭雪松所指导的唐篮趁此努力追比分,最终以98:99,一分惜败。

    但哪怕是差一分败了,唐篮也几乎一战成名。当晚比赛的实况占据了大大小小几乎所有的体育版面,甚至微博热搜直冲到了前三名。

    一时间,唐篮声名鹊起。队员们走在学校里,学生们都纷纷应援。陆栖迟更是饭局不断。

    这许多的饭局里,有一半以上都是林远带她去的。林远算作受荫于家族生意才走到今天这个局面。生意场上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算不上多么精明能干,也算不上庸碌不堪。只是手里有资源,有背景,自己做的还算可以。

    但拍下唐篮的冠名权,与陆栖迟合作的这件事,似乎让他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投资成功的光环。风投这一块,显然让他立起了形象。而他也紧紧抓住了这一点,招商引资谈合作,忙的脚不沾地。

    自然了,陆栖迟也没白跟着吃饭喝酒,赞助也拉了不少,算是合作双赢吧。

    这天,又是一个商务酒局,林远喝的有点多,散了的时候他两只手臂撑在椅子上,脚下有些晃悠,是那种悠闲的惬意。

    包间里只剩了他和陆栖迟两个人。都喝了酒等车接。时间流淌,空间静谧。两个人都不说话,午后的天气变得有些阴沉,虽在十月里,窗外的树木也还算得上葱郁。不一会儿,渐渐有风袭来,盈进窗内,拨响了挂在窗梁上的一只风铃。

    十分悦耳。

    也不知是这风的缘故还是这铃的缘故。陆栖迟的酒醒了一些,想起刚回国建立唐篮时刘校长叫她去的那个酒局。在那个酒局上,她碰见了江豫,也碰见了林远。

    她喜欢江豫穿白衬衣,跟记忆里的模样肖刻无二。干净又挺拔。

    那个酒局让人的心一直砰砰砰跳个不停。从那以后无数个酒局,都简单的像已经掌握了公式的数学题。手到擒来一般。

    林远晃到窗前,去拨弄那个风铃。他手指白皙修长,指甲修的很短。总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示人。但陆栖迟知道,他是个商人。商人的意思就是,什么都可以交易。万物皆有价钱。

    可林远突然说了句:“阿迟,这样的生活你觉得累吗?”

    陆栖迟听到他喊她“阿迟”心中一动,抬起头来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不知所答。

    在逆光的视线里,他的背型瘦削,两只手撑在窗台上,使得双肩耸起,后背显得尤为颀长。他也穿白衬衣,但总不似江豫,有她记忆里少年的模样。

    他见她久不回答,于是自言自语的道:“有时候真羡慕你的酒量。”

    她的确有些酒量,从她第一次在小楼用碗喝酒这件事看来就可见一斑。陆栖迟没吱声,以为接下来他会接着抱怨商场上喝酒签单这亘古不变的潜规则。却没想到他话锋一转,有些颓然的说道:“真羡慕你的酒量,多少心事都藏得住。”

    突然,他笑得有些失魂落魄:“你很喜欢江豫吧?”

    陆栖迟闻言一愣,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来。一想到江豫,她脑海中立时浮现出一张他放大的侧颜,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那个吻,太深刻了。

    而他那天说的那句话——‘不就是因为我没做这件事吗?!’也回荡在耳边。这时远处天上的阴云间闪出一道轨迹,须臾,有些沉闷的雷声传了过来。忽而一阵狂风袭来,吹得那梁上的风铃剧烈的摇曳着,激烈的敲打着。而立在窗前的林远寸步未动,任狂风将他的白衬衣吹得鼓满,像那年夏末,江豫离去时的样子。

    那天的生日还是没有过成。任林芭蕉在电话里狂轰滥炸一般的怒吼咆哮,陆栖迟依旧还没没能赴约。她和陆准两个从超市买了肉馅包了饺子,像他们小时候过生日时的那样。

    从她生日的那一天起,江豫对她愈加冷淡。她那样一个细腻敏感的人,从最一开始就感觉到了。

    高二之后他们的班级挨得更近,江豫在一班,教室后门正对着楼梯口,每次陆栖迟上来都能碰见他。而从那天起,他在也没有出现过。尽管他的座位就在门后。

    学校里遇见也从来不主动打招呼,有时候视线不小心相交,他也会扭过头,装作没看见她的样子。

    陆栖迟十分苦恼,已经跟林芭蕉诉过不知多少次的苦。可林芭蕉给不了她答案,谁也给不了。

    冷战中最易生隔阂,也最容易让一段感情走到尽头。易梦瑶就出现在这个时候,给陆栖迟的心上狠狠地砸了一拳。

    江豫从来不缺女孩追的,这也许很容易让人忽略,因为陆栖迟的存在,在事实上让很大一部分人望而却步了。

    而易梦瑶也是那种胆子大,直爽不扭捏的女生。她刚刚从外校转过来,在篮球场偶然看到了江豫练球。第二天就跑到了高二一班找江豫告白。

    巧的是那天陆栖迟也在,她去找一班班主任拿什么材料,老师在电脑上正在给她拷贝,她就立在讲台旁边等着。江豫依旧对她冷淡至极,爱搭不理的。就在这时候易梦瑶被一众女生推着,怂恿着走到一班后门那里,喊江豫的名字。

    陆栖迟不由得抬头,朝门口人堆处看了看。那天易梦瑶穿了一条明黄色无袖连衣裙,如墨色一般的长发披在肩上,柔滑的像锦缎一样。她有一双洋娃娃一样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她的腿笔直修长,立在门口不卑怯不张狂,温柔的好像这世上顶美好的女孩一样。

    她将江豫叫到门口,低头跟他说了什么,江豫沉默的听完,然后他忽然回过身来朝着讲台旁边的陆栖迟看了一眼。

    而陆栖迟此时此刻也正在看着他,与其这样说不如说是陆栖迟注视着从易梦瑶到来之后他一切的动作。

    他们两个对视了几秒,陆栖迟不知道她此时此刻脸上是怎样的一个表情。但她知道,在她看见江豫收回视线后朝着易梦瑶点了点头后,脸色一定难看至极。

    她的心慌了,她也完全搞不懂为什么他们会突然走到这个地步。她想问,可她心里又怨恨。她一遍一遍的做心里建设。可事实却一遍一遍的打破。

    整个的高二一个学年里,陆栖迟和江豫的关系一直冷的像路人一样。易梦瑶没有放弃对江豫的追求,江豫的心里防线似乎也在一点点瓦解。他喝了易梦瑶课间跑来送的奶茶。就站在一班后门外的楼道里,嘴里叼着吸管时与刚从楼梯走上来的陆栖迟四目相对。

    他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易梦瑶就偏要跟他坐在一起用餐,他没有同意但也没有拒绝。一顿顿饭下来,那些流言的风向也跟着变了。

    “听说没有,易梦瑶追到江豫了!”

    “怎么可能?陆栖迟怎么会放手!”

    “怎么不可能?你没看见他俩连句话都不说了吗?肯定早就分手了!现在人家江豫可是有了新欢,谁还搭理旧爱?”

    陆栖迟从人群中走过,那些声音趋于消弭。但她一走远,身后的那些人又继续交头接耳起来。她已经不是小时候的她了,她不会像追着去打那些嘲笑她没有爸爸的小孩一样追着打那些嘲笑她被江豫抛弃的女同学。

    她只会在心里咀嚼怨恨,直到她再也撑不住放手的那天。

    那一个学年,陆栖迟的成绩一落千丈,从年级第二十名一下落到第七百五十二名。

    林芭蕉和河见也是看不过去,于是在高二暑假的时候攒了一个酒局,叫上了几个关系好的一起在路边烧烤摊撸串。

    时值盛夏,晚上八点多夜幕还没有完全四合。西边的天空还是那种深蓝浅紫的颜色,亮出一片像浓云中窥得一处天光。而彼时唐城上方的确有些阴云,在众人碰了第一次杯之后,一道极细的闪电划破天空,尔后传来一阵阵沉闷的雷声。

    可街边烤串摊上那些光着膀子喝冰啤的人们似乎并不为所动。于是乎气氛也并没有削减多少,众人又开始第二轮的碰杯敬酒。

    喝的差不多的时候,林芭蕉将一个空啤酒瓶子横放在了桌子中间,说要玩真心话大冒险。那时候这游戏在学校中十分流行,因为总有人想借着游戏的引子探知别人懵懂的心意。

    转动酒瓶,瓶口对着的那个人要挑选真心话或者大冒险。陆栖迟在心里嗤笑了一声:呵,真幼稚啊。

    转了几次,大家都问了些比较正常的问题,再到后来问的越是离谱,比如看没看过□□什么的。陆栖迟有点想走了,她感觉索然无味。

    江豫从坐在那里就一言不发,吃吃喝喝,对林芭蕉和河见的这个提议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直到那酒瓶停在了陆栖迟面前。他轻轻地看了她一眼。

    林芭蕉嘴角翘起,问她选什么,陆栖迟选了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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