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两个人，可以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说，又好像谁也没觉得尴尬，甚至事情都进行的十分顺利。

    她在气氛极冷的状态下吃完了饭，又急匆匆的去医院做了CT，然后江豫开车送她们回训练馆，一路无话。

    “叮～”是手机来短信的提示音。路小绯坐在后座，突然拍了拍坐在副驾驶的陆栖迟道：“老大，简大夫想要你的联系方式。”说着把手机上简易刚发来的短信拿给她看。

    江豫依旧沉默，目不斜视的开车。

    陆栖迟匪夷所思道：“他怎么有你电话的？”

    “可能是他看了我的病历信息。”路小绯推测道。

    “哼”江豫这时突然冷哼了一声。

    陆栖迟斜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然后对路小绯道：“告诉他，就说咱们俱乐部还缺个队医，问他来不来。”

    路小绯手上一边按陆栖迟的意思敲出文字，嘴上却带着荒唐的口气质疑道：“老大你怎么想的？人家简大夫年纪轻轻就做上了唐城市第一医院外科科主任的位置，还研究生导师。人家怎么会到咱们俱乐部来当个队医？”

    陆栖迟听了这话，并没有回答。答案是显而易见的。简易绝不会放弃大好前程屈尊来她这里做个队医。

    但是，她需要一个队医。

    路小绯不懂这其中的意思，但是简易懂。一旁一言不发的江豫也懂。

    她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女孩，她在成长的道路上遇到了太多解决不了的困难。太多太多。她需要的只是那个能为她解决困难的人。免她劳苦，免她流离。

    车还在夜路里疾驰，昏黄的灯光透过车窗映在人身上游走。江豫突然有了个决定，就在刚刚。

    时间过的很快，进入了十月份，马上就迎来了CBA的新赛季。唐城唯一的一个体育馆坐落在老市中心地带，周围的建筑是市政府，家属楼，中学。就连路边的梧桐都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种下的，如今皆已是合抱之木。红砖盖成的体育馆内零星的只有几个观众，加起来还没有旗篮板凳球员多。

    蒋跃东和陆栖迟象征性的握了握手，结束了这只有两家媒体报道的赛前发布会。这个蒋跃东看着和颜悦色的好像说人话，可实际上却不办人事！就光是看那首发，都能把人气吐血，江豫河见赵秉睿这样的国家队级别的球员全不在列。发上来的只是一些平时都没有上场机会的板凳球员，甚至，有些都是板凳的板凳。

    陆栖迟插着腰立在场边，气的说不出话。纪星驰那个炮仗脾气更是气的大骂蒋跃东，骂他狗眼看人低，狗仗人势，猪狗不如！

    路小绯匪夷所思的看着一边暴跳如雷的纪星驰，思索他骂的这些除了狗眼看人低之外是怎么安在蒋跃东头上的。

    郭雪松看起来十分淡定，但仔细看实则两个眼睛都瞪得像个铜铃一样大。距离开赛还有两分钟，球员们都已经热身完毕回到场边围着郭指导等他布置战术。郭雪松手指在指导案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抬了抬眼皮，无数在篮球场边征战的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那无比坚定地眼神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任是什么状况都无法将其激起一丝波澜。他的语气与平常无二。只说了一句：“拿下第一个球。”

    众队员却一同怒吼一声：“是！”

    立在场边那头的蒋跃东看见唐篮的球员们怒吼一声后各自上场准备，他淡淡的收回视线，眼神里没有特别的意味，平常的就像看过去那些手下败将一样。

    “哔~”哨声响。CBA季前赛第一场开始了。

    起跳抢球，蒋毅跳晚了，被对方拿到了球权。蒋跃东看到后，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心下悄悄松了一松，首发定成这样，他也觉得有点太掉以轻心了。但从这第一球看来，他确实……

    心里的定论还没下完，蒋跃东不禁神情一凛。只见球还没有运完全场组织进攻就被对方控卫一把切下，回头一个远传传到篮下，中锋接过球直接上篮，一个单手暴扣瞬间引爆全场。

    虽然全场的观众零星的只有那么几个，但在空旷的篮球馆内，却显得欢呼声无比明亮清晰。

    陆栖迟跳起来庆祝，唐篮这边激动地甩毛巾。蒋跃东却脸上一黑，下巴差点惊掉。令他惊掉下巴的还不止这些，还有全场防守，打的他们临近24秒仓促出手被唐篮的中锋一把盖下。就是刚才那个起跳慢了的中锋……

    然后中锋把球传给控卫，这个控卫是个人才啊！跑起来简直像飞一样，瞬间就到了他们篮下，快到场上的旗篮队员几乎没有一个回防到位，被他一个三步上篮打出了个一条龙。蒋跃东坐不住了！赶忙朝着技术台打出手势，叫了暂停。

    旗篮的副指导们一拥而上，围着蒋跃东吵成一团。蒋跃东一言不发，脸黑的像锅底一样。等副指导们吵完，咬牙切齿的问：“对面的控卫叫什么？”

    有人回道：“纪星驰。是北体的。”

    蒋跃东又问：“那个中锋呢？”

    “是唐篮本地企业球队的。叫蒋毅。”

    蒋跃东抬了抬眉，有些诧异道：“这种三四线城市的企业球队能培养出这样的球员？”

    有人回道：“身体素质不错，但从场上这几分钟来看，技术方面多半是郭雪松这个几个月集训现训练出来的。”

    蒋跃东一听提到了是郭雪松的功劳，十分不服气的哼了一声道：“联系他们两个，必须把人给我挖过来！”

    旗篮的第一个暂停之后，几乎换掉了全部首发阵容。只留下了一个前锋，剩下的全部换掉！

    江豫、河见、赵秉睿悉数上场。

    郭雪松的嘴角几不可见的往上扬了扬。蒋毅更加的小心谨慎，他本来有些在意起跳失利，但第一个单手暴扣之后信心找回来了大半。这下旗篮全部换成一线球员，他还需要更加小心谨慎的对待后面的比赛。

    而纪星驰就不同了，他早已经迫不及待。看见江豫河见赵秉睿三个人上场之后更是摩拳擦掌，只待一战！

    哨声响起，比赛继续。

    江豫打中锋位置，河见负责外围三分，赵秉睿是控球后卫。三个人的配合已经打了数年。旗篮铁三角一上场，比分马上就被追了回来。这三个人无论是传球动线还是挡拆配合简直都是天衣无缝。但郭雪松也不是吃干饭的，不仅在国家队时作为总指导对他们的习惯了然于心，并且还带着唐篮的队员们对对手的打法上做了很久的研究。

    很快，江豫就发现他们铁三角的配合似乎不如以前那么流畅，总是掯在哪里，最后进攻不得分。第一节还没打完，他们刚上场时拉开的分差就已经被唐篮追上来了。

    第一节比赛结束前一分钟，球权在旗篮手里。蒋跃东叫了一个暂停。其实在郭雪松眼里，这个暂停叫的没有必要。为了表示他的这种态度，郭雪松示意场上的队员们不必回到场边，原地等着就好。

    蒋跃东嘱咐完了最后的进攻之后，才发现唐篮的球员都没回到场边。他歪头斜了一眼郭雪松，似乎有火从他眼里喷出来。而郭雪松用余光瞟到了蒋跃东的动静，却一直装作没看见一样目视前方，脸上尽是泰然自若。

    他们两个立在场边，隔开几米的距离。几乎也都是负手而立，眼神淡然的注视着场上。但两个人之间隐形的较量之强，似乎是有一条手臂粗细的，滋滋冒着火光的电蔓连接在两人之间。

    之后的第二场，两队之间打的出乎意料的胶着。场内仅有的两家媒体也跟着兴奋异常。因为原本各家媒体都对新赛季的新队伍唐篮的没有什么期待。尤其对于常年雄踞冠军宝座的旗篮来说，塞牙缝都不够。用膝盖想想也知道最后肯定是个超大分差，旗篮碾压唐篮。

    有什么好看的呢？

    然而，谁也没想到。

    就连前来报道的这两家媒体，也没想到。没想到比赛打起来会是这个局面。这可捞到独家大新闻了。可没想到，还有更大的好料等着他们。因为这时，场边有一个摄像师突然发现林盛集团林远来了。林远是商场上出了名的世家公子，长相清秀，举止文雅。很多媒体一直想挖他的花边新闻，奈何这公子似乎真的洁身自好，从没染指过娱乐圈和名媛圈的任何一位。搞得众狗仔十分头疼。

    只见他今天穿了一身浅灰色的西装，手里拿着一杯饮料。径直走向了立在唐篮球员区后方正观战的陆栖迟。然后对她浅浅一笑，把手里的饮料递过去，转过身来面向赛场，却还是时不时的与陆栖迟笑语几句。

    俩家媒体激动地鼻血都要喷出来了，双双火速调出一架摄像机对准场边二人，生怕错过一个哪怕一个眼神！

    比赛正进行到第二场中段，实力雄厚的旗篮队还是拉出了比分优势，十五分的分差以及快节奏的体力消耗都让唐篮现在寸步难行。球权现在在旗篮手上，赵秉睿突出蒋毅与杜飞的挡拆配合，直冲到篮下，蒋毅回身起跳封盖，却不想赵秉睿回手一勾就把球传给了早在底角三分线外等待的江豫。纪星驰飞速过来虚晃一挡，而江豫的球早已出手。眼见三分入账，旗篮球员纷纷准备往回走回防。这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打铁声。

    这个稳进的球，它砸在了篮筐上。

    没进。

    ……

    没进？？？！！！

    赵秉睿连篮板球都不抢了，呆立在原地看了看那弹出的球，又看了看江豫。

    他是瞎了吧？这球他传的十分巧妙到位，而江豫起跳出手时纪星驰甚至都还没跑过来，毫无防守压力下出手，论江豫三分球的实力，这球不可能不进。不可能！

    蒋毅也有些吃惊的看着江豫，江豫甚至球出手后视线方向都不是篮筐。他立在那里，怔怔的看着场边的一个方向，甚至有五六秒那么长的时间。

    旗篮教练向技术台打出手势，叫了暂停。球员们纷纷走回场边。蒋毅这时特地的朝着刚才江豫望着的那个大概方向看了看。他有些奇怪，明明没什么啊。不就是唐篮的球员区吗？有什么特别的。本就没几个人的体育馆，那个方向就更没人了，只有他们唐篮总裁陆栖迟和冠名商林远立在那里。

    想到这里，蒋毅脑子里突然闪过一记白光，陆栖迟和林远……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么？

    蒋毅努力隐了隐嘴角，却还是露出了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