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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正篇

    「 Flashback 」

    从好友发展到恋人会有一些不可避免的阻碍吗?答案是有的。

    花束,音乐,香槟酒,摇曳的烛火,恰到好处的灯光,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完美,他把家里布置得很浪漫,这就是无师自通情场高手的魅力,他的内心正洋洋自得地想,低头亲吻她的唇瓣,闭上眼感受彼此的呼吸渐渐急促,这是比蜻蜓点水要深的热吻,他的手试探般从肩膀滑向她的后腰,就在空气也随之变得炽烈的一刻,好比在正经拍摄时不小心笑场的演员、她突然笑出了声——

    氛围被瞬间无情地打破,他如梦初醒地松开她,可惜她像被按下笑点开关一样还在乐得直笑、甚至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脸。

    “可能是我不够懂你,但搞笑的点到底在于?”  好不容易等到可以合理提出深入交流的第三次约会,开局让姑娘笑倒在沙发上是他根本意想不到的,所以,究竟是他的技术问题还是——

    “抱歉是我的问题!我不小心分散了注意力。” 埃尔努力憋住笑,无奈而尴尬地实话实说:“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你以前在学生时代做过的蠢事。”

    “啊?为什么?” 他有点崩溃地反问。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或许……主要是你当掠夺者四人组那几年犯过的傻都太让人印象深刻了,比如你老是在大庭广众下和波特追逐打闹鬼哭狼嚎,各种针对西弗勒斯,从打人柳到黑湖边,一切简直历历在目。我们一开始只是朋友,发展到现在的关系,就有些奇怪和……滑稽,不过我绝对没有嘲笑你吻技的意思!” 她充满歉意地认真解释道:“我下次一定不会再笑,我发誓。”

    总而言之,这一晚送她回家以后,西里斯苦恼地彻夜难眠,翌日他请教了身边唯一的已婚人士:詹姆·波特、一个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解答霍格沃茨闻名的校草情感难题的家伙。

    好兄弟詹姆例行幸灾乐祸地嘲笑一番,然后——仍不打算告诉西里斯经验之谈:

    “想我传授如何取悦女人的办法,哈你想得真美!” 詹姆发出了类似电影反派的笑声,“我当年也没有人帮我啊,哼,你得靠你自己,慢慢想吧。”

    “这不公平!你做的蠢事明明比我多,我才不相信你的约会阶段无比顺利。”

    “确实有障碍,而我巧妙地克服了。” 詹姆得意地嬉皮笑脸,“但我不会告诉你我怎么做到。”

    “叉子,你别忘了你的大脑封闭术抗不过我的摄神取念。”

    “有本事再跟我打一场上星期难分胜负的电子游戏!”

    俩人的架势像西部牛仔经典对战的一帧画面,听到他们两个大嗓门动静的莉莉嫌弃道:“神经……”

    最终辛苦连胜几盘的西里斯得知回答后反倒感觉这拼死拼活的真不值。

    因为无非是播放爱情电影或者纯音乐来营造气氛,以及传说中的顺其自然,看似小菜一碟实际玄乎的敷衍式参考答案。

    所幸埃尔弗里德有着一诺千金的好品格,在这之后没再发生过这样的状况。

    显然,扭转潜意识恐怕无法在一朝一夕间实现,于是,其实头几次相处她都特地去想些比较沉重或费脑的东西,例如,处理法律执行司公务遇到的麻烦,例如,对下周工作与生活的规划,例如,莉莉找自己聊到佩妮一家,再例如,天马行空地设想假如她有两个月假期她会怎么切分安排旅游与居家的休息、她要不要去学点新知识新技能,退休后要不要读个麻瓜学位……诸如此类的主题,全是和眼下跟他亲热完全无关的事情。

    并且她对自己内心格外宽容地想,人都是需要过程去习惯的。

    无论怎样,走神总比笑场好。

    当然为保护他的自尊心,她体贴地选择保密。

    「 Long Live the Quidditch’ superstar 」

    众所周知,詹姆·波特对魁地奇的痴迷程度恐怕会连职业选手都自愧不如,仍保持与校友的联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他隔三差五会在周末举办的家庭版魁地奇比赛,韦斯莱家最大的俩孩子今年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一岁,放暑假会被他邀请到家里的院子外打球赛,尽管乔治和弗雷德才五岁,但天赋一点不差,他们也喜欢骑着旧扫帚加入,时不时用恶作剧搞怪,令他联想到当年在霍格沃茨的自己。

    听过莫丽抱怨双胞胎如何调皮得让人抓狂,莉莉形容现在的魁地奇组合是“臭味相投”。

    一般埃尔弗里德只当观众,除了实在缺人的时候——事实上本来,起初即使再缺人她都不会上场,因为她不喜欢出汗的感觉。

    凡事有开头就有无数次,加上她血液里的运动型基因作祟、其实她不是不享受在空中尽兴飞翔的痛快。

    “没有找球手参加比赛怎么玩,求你啦埃尔!”

    就是这一次她答应了,接过了飞天扫帚,这场家庭友谊赛完全没有它的名义听着温和。

    一开始还为公平起见,原队伍的七人分出去包括詹姆在内的三人到另一组,俩小孩拆开各进一队,换言之并不了解埃尔弗里德的人都以为她会比业余还差,毕竟她总是推脱参与。

    结果,开场四十多分钟,退役的前格兰芬多找球手被压制得毫无施展的机会,她不止飞得好,而且懂得各种以假动作迷惑对手的战术,对方都要觉得她是偷偷潜伏在学校魁地奇队集训几年的隐形人,实属是过分专业了!

    这会儿她跟詹姆这位追球手合作,夸张的力量悬殊,根本不是在天上飞,简直像是把他们按在地上打。

    最让他们无语凝噎的莫过于,最后是她抓住的金色飞贼。

    虽然一岁就能自如地骑上玩具扫帚四处飞的哈利被莉莉以安全为由明令严禁参赛,他睁着大眼睛委屈巴巴地反问妈妈:“为什么呀乔治他们也只比我大两岁而已……” 但他确实仍处于禁赛阶段,此时观摩了一场精彩的对决过瘾得忘记不快,连连欢呼。

    除詹姆以外的前格兰芬多队队员无不一脸疑惑:WHY???

    “韦勒克,你当年怎么会没进入魁地奇选拔?” 黑哨和黑裁判吗,他们震惊地问道。

    西里斯淡淡地抢答:“她甚至没过去。”

    其中一人追问:“为什么、难道不喜欢魁地奇?”

    “她嫌训练占太多时间。”

    插不上话的当事人尴尬地笑笑示意默认。

    还真的是不那么喜欢这理由啊……每年可不知道多少落选的人也希望自己进不了校队是不想呢。

    “你的母亲以前在德姆斯特朗是魁地奇球员的吧?韦勒克。” 有人不经意地这么随口询问,现场了然的几位不由动作一顿,莉莉快速转移话题:“大家要不要喝点冰镇柠檬水?”

    “或巧克力曲奇——” 詹姆干笑地接着说。

    “不是。” 然而埃尔弗里德若无其事地回答,她微笑了一下,“不过我的另一个母亲是找球手,在霍格沃茨。”

    “喔,格兰芬多队吗?”

    “当然。”

    “可能奖杯陈列室会有她的名字。”

    “可能……如果她对我说的不是自夸。” 埃尔还开了句玩笑话,她的反应也令朋友们彻底放松下来,她主动举起手里的玻璃杯:“敬每一位魁地奇明星——”

    众人一边喝彩一边举杯,冰块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敬魁地奇之星!”

    在回家的路上,埃尔弗里德和西里斯闲聊着回忆起旧时光,他略为马后炮地感叹说从一年级的飞行课就知道她在这方面有天赋。

    “你还记不记得第一节飞行课是什么样的?”

    “一团糟,满地乱滚的扫帚,咋咋呼呼吵吵闹闹的你们。” 埃尔好笑地看着他,“教授像幼儿园老师,全程忙得焦头烂额。”

    “哈哈,我最记得的是叉子不用叫‘起’扫帚就乖乖到他的手中了,然后第二个轻轻松松拿到扫帚的人是你。” 西里斯的眼里充满怀念,“下一个能骑上扫帚的则是我,没有吹嘘的意思,我飞得也很不赖,三年级选拔赛时队长有邀请我去参加。”

    闻言她惊讶道:“我才听说这件事,那当时为什么你没跟詹姆一起去?你可以和你最好的朋友当队友。”

    “Nah.” 他兴致缺缺地说:“叉子的确说过击球手追球手找球手守门员这几个位置任我挑,鉴于我还有个加分项、视力很好。可惜于我个人而言,我还是更喜欢看。比赛过程中顾着关注队员表现有多出色,容易分心……”

    “噢我明白詹姆每次都只肯让你当守门员的原因了——你老是在飞天扫帚上待原地观看我们传球和抓飞贼!” 她恍然大悟,带着几分难得孩子气的幸灾乐祸。

    他假装不服气地继续辩驳:“更何况随着我的个子越长越高,我飞得没有一二年级时身轻如燕,你瞧满世界哪有一米九的职业球员。”

    “你骑摩托车就一点没被个子影响到,依然能保持平衡力和敏捷的技巧。”

    “因为摩托车是我的一生挚爱——” 他求生欲满满地补了句:“在非人领域。”

    “没关系亲爱的,你知道我不在意你爱摩托车多于爱我。” 她表面心平气和地移开视线,似笑非笑地低声说。

    才怪。他在心里偷偷想,他猜要是真这样她只会找一个新伴侣替换掉自己、一个不那样沉迷摩托车的人。

    实际上一谈到魁地奇,他看得出她对没法亲眼见识伊奈茨传闻出神入化的飞行所遗憾,蝉联冠军的学院明星、令同届校友们一度崇拜与惊叹的人物,比起她自己如何完美地继承了这项才能,她更在乎这个现实中再不会接触到的存在。

    于是,他悄悄想方设法地尽力联系1938-1943年间就读于霍格沃茨最有可能看过伊奈茨·弗利比赛的魁地奇爱好者,他不放弃地心想肯定会有人还保留着纪念赛场的照片或影像,起码巫师的相片都会动呢。

    一连找了好几个月,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名1940 年入学的老校友回复了他的信件,答应他的拜访。

    “……你找对人了小伙子。我从一年级起就在校报的编辑社了,毕业时最出彩作品里的原件和副本我随机保存带了回家留念。” 这天上午这名热情的中年男子找出一堆压箱底的摄影集:

    “你要问别人的我或许没有,但你要问伊奈茨·弗利?哈,有一期校报假如没她,一定会陷入滞销,我们一份周刊校报才卖二十枚铜纳特,后来我们推出的月刊杂志能售价七枚银西可,全靠她撑起的价格……

    “姑娘们可以为她的照片原件竞价,有张她退役时的单人照,你猜被炒到多少——三十八枚金加隆,梅林的蕾丝袜,我们那个年代这相当于富有学生的巨款!当然,其实有比她还要高人气的学院之星,但他们的相片可不好拍,要么不配合,要么直言拒绝,全校最受欢迎的那几个里只有她最好说话,其他人都特别高傲。”

    西里斯笑了笑,仔细翻看这些黑白报刊和彩色照片,不禁叹为观止:“我真奇怪为什么到我们这一届学校里已经没有这种现象级的事情发生,你们的作品令我联想起那些上电视的麻瓜。”

    毕业前詹姆确实很受欢迎,确实校报也经常夸赞在不同领域大放光彩的学院明星,比如打魁地奇的詹姆,比如成绩优异的埃尔和莉莉,比如光靠脸就很多讨论度的他自己……但为相片原件竞价这等夸张的崇拜,确实从未出现。

    “米高梅的杀手锏对吧,只不过我们的招牌不是会拍电影,而是会抓金色飞贼。” 对方见怪不怪道:“有人在镜头里的耀眼程度会让旁观者觉得没能拥有这张照片是一种遗憾,就这么回事。”

    翻着翻着,一张颇为意外的合照闯入眼帘:背景是眼熟的校医室,看上去十五岁左右的阿尔法德左手缠了绷带,同样坐在长椅的正是伊奈茨·弗利,两个人都还穿着球服,堪称有史以来相处最和谐自然的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女孩佯装正经说了什么,男孩开怀地仰头大笑。

    沉默中感慨万分,西里斯努力说服原本不肯出售原件的拍摄者——

    “这真跟金钱无关,我总要留念点青春相关的东西……”

    “开个价吧,先生,以金加隆为单位。”

    他买下了所有相片。

    这年给埃尔弗里德的生日礼物之一就有这堆无价的纪念,看到它们的那一刻她感动得一把拥抱住他,第一次毫不掩饰情感地直接大声说道我爱你西里斯。

    他笑着回抱她,半是分神地想这绝不会只是出于礼貌的回应——有时候他会忍不住自我怀疑地感觉在他说完“I love you” 她轻声回以的“I love you too”只是出于礼貌。

    现在他再也不会这么想啦。

    「 Pink Bear 」

    同居的事很快就定下,大约是在俩人交往才一百多天,算得上心血来潮又无疑曾深思熟虑过的决定。

    起源于一天早上埃尔弗里德正匆匆准备要到魔法部开早会,当下已经是她会时不时在周末到他的家过夜的阶段——当然别误会,她睡的客房。

    由于米莉森·巴诺德部长这段时间提携她出席各种大型场合,她不再是几年前单单的秘书职位,很明显米莉森希望她能够尽早进入威森加摩管理机构,总之,最近可没有额外的精力。

    “……我又忘了把家里的眼药水带过来,真要命,我还忘了那双马丁靴。” 早在霍格沃茨她在个人物品上面就有丢三落四的小毛病,如今她也差不多,“看来这周五我得列一张清单。”

    “反正都是一起住,要不我们直接选一个新的地方,新的房子,选址要方便你的工作,附近可以有你喜欢的商店……屋子里的设计,家具,等等,全部从头挑选一遍、只要你愿意——”

    “你的意思是正式地同居吗。” 她微笑道。

    “如果非要给它定义。” 他用玩笑话转移自己有点紧张的情绪。

    “这意味着我们对我们的感情更认真了,所以我要先告诉你一件事。” 她的神情转为严肃,平静地说:“请留意我的目的不是跟你商量,选择提前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既然我们的关系将要迈入下一段旅程,我需要向你坦白一项我对未来最确定的计划……我不会要孩子。”

    “很公平,这本来就是仅由你说了算。” 他的态度一样十分认真,但丝毫没有不解或讶然的表情,准确地形容,他对这个决定完全无所谓。

    “你不在意?”

    “为什么要在意,我对我们未来的设想一直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膀,“而且,我不是视培养小孩为人生大事的信仰的受众。老实说孩子都挺烦人的,哈利除外。”

    她满意地点点头,舒了一口气:“那么我们这周可以先搞定选址的问题,后续还会有不少问题处理呢。”

    他后知后觉地问:“等等,纯属好奇,我想知道,假设我的回答是相反的,你是不是会干脆地提出分开?”

    “倘若都已经清楚了两个人希望的终点会不同,为什么要继续浪费时间。”

    “……我只是很震撼你的理智。” 他挑了挑眉毛,“我想象不到没有你的日子。”

    “现实有些事是无须提前想象的,等它不得不自然地来临,也就不得不接受。” 她说。

    他无言以对。

    难得的是西里斯这次格外高效,新家定在了幽静不失繁华的南部,周围是舒适的麻瓜住宅区,便于工作和生活的出行也靠近波特一家。

    内部的装潢风格基本是埃尔的主意,结合古典的极简主义,没有多余的堆砌,房屋总体面积没有浮夸的偌大,设有两层,一楼是客厅、饭厅、厨房、一间客房与一个客用独立卫浴,二楼是书房、主卧、电影放映室和杂物间。

    屋外的院落的布置也很简单,草坪、花坛与秋千。家具他们一块儿去看,见她默认会一起睡似地选的双人床,他更懒得装绅士了。

    不足两个月他们搬进了新家。

    邀请朋友们来吃晚餐庆祝乔迁之喜,一众朴素而实用的礼物中有一只花哨的毛绒玩具、是远在布鲁塞尔的瑞恩·尼尔送来的,显而易见老人家是还把埃尔弗里德当成十几岁小女孩,不对、西里斯想就算是十几岁的埃尔也不会喜欢毛绒玩具。

    不过对待他人的礼物她再不感兴趣都好好收藏,她回感谢信写道自己从没见过这样可爱的粉色小熊,它被放在了床头柜边。

    翌日是工作日,下班一进家门埃尔就快乐地宣布:

    “猜猜谁被选入了威森加摩的表决席位——”

    “我想必须是你。” 他被感染笑意,他们抱了抱并亲一下脸颊,“我好为你高兴。”

    “还有还有,米莉森同意我今后可以能够在会议上发表草拟的建议,我的想法终于能被摆在接受投票的台面上,实在是太好了!我要赶紧起草我的倡议书……晚上你困了的话先睡吧,我保证不会吵醒你。”

    随后她兴奋地抱着大堆文件进了书房。

    工作日贯彻早睡早起原则的埃尔弗里德在周六会熬夜重温电影,他早发现她在放纵地熬夜这方面比起他都有过之无不及,看完两部一百多分钟的影片,慢吞吞地翻开一本书,慢吞吞地收拾书桌,没完没了,不到凌晨三点都不肯熄灯。

    周日从一早醒来开始心烦明天又要上班,这晚她会乖乖早睡。

    盖被子纯聊天的状态持续了一个月,他的内心一边苦中作乐地夸自己的定力快堪比神职人员,一边不由担心自己的身体健康。

    因为埃尔弗里德的睡相的确令他心情很复杂,不是说睡相差,她是完美地紧闭嘴唇安静地用鼻子呼吸的天使。

    但每一晚她平躺着交叠双手入土为安般的睡姿只能维持半小时,每次翻身他都会醒,估计是他从小在布莱克家睡不好导致至今仍然浅眠。

    熟睡后她习惯屈膝侧躺,背对他时抢走大半张羽毛被,正对他时又踢走了被子——虽然其实他也用不着盖被子,卧室的空调室温是对于她舒适的二十四度冷风,这气温于他而言只是“勉强不会热”。

    然而翻过身无意中错把他当枕头来抱,这简直让人手足无措,一下子嗅觉听觉触觉全占、即使没视觉都极容易浮想联翩,他整个人绷紧僵硬得不敢动,她比萨斜塔般地乱躺造成衣领和裙摆各种位移,此时如果他一低头就能把人给看光了,所以睁开眼他只敢看天花板。

    蓦地他灵光一闪,无杖施法将床头柜摆着的毛绒熊漂浮到自己的手中,然后天才地将玩具熊小心翼翼塞进她的怀里,再天才地帮她盖好刚被她踢走的羽毛被。

    他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脸,躲去书房睡完的下半夜。

    真的、他很担心自己的健康。

    好在没多久,一天半夜她忽然醒来发觉他人不在,得知他多数时候选择睡别的房间,她捧着因不好意思有点红的脸,主动问道:“是不是我睡着后老打到你?”

    “不是……”

    “那是为什么?”

    “你记得你喜欢用我的思维像女人来夸我,而我无所谓吧。”

    “记得呀。”

    “但事实是可惜我的身体不是女人,我怕我们都不知不觉把彼此当成崇尚柏拉图式的lesbian couple了——”

    她愣了半秒,随即放声大笑,笑得眼泛泪光。

    “抱歉,是我最近忽略你的感受。” 她忍住笑,安抚地摸摸他的额头,“你怎么过了这么久才说?”

    “我不想让你感觉是在为了我而妥协。” 他无奈的语气多了一丝委屈。

    “怎么会,这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浪漫。你知道吗,我决定下周六晚上不看电影。” 她的直言比他的还坦然,“看你想如何安排,我没有意见。”

    真诚,永远的必杀技。

    后来粉色毛绒熊又被放回了床头柜的位置。

    「 Househusband 」

    从上一代基因继承到的缺点除了对什么领域都容易感兴趣并研究得三心二意,还有可怕的烹饪水平——不论是魔法亦或是麻瓜的方法,埃尔弗里德用开水统一闷熟食材即可、仅维持生命体征的饮食习惯相当有伊奈茨的风范,水煮菜比麻瓜的减脂餐还叫人没食欲。

    幸好西里斯的烹饪魔法早已经练就到追求摆盘的程度,并且他似乎很是享受家庭煮夫这个角色。

    在魔法部大家对他迟到早退的懒洋洋作风见怪不怪,谁都不敢有怨言,一来基于他是现今仕途大好、最被寄予厚望的韦勒克小姐的男友,二来传闻虽说他被家族除名、但布莱克这姓氏在巫师界的象征依旧深入人心,加上和平年代傲罗办公室没什么出门战斗的任务、大多是文书工作,他这名关系户全凭心情行事,对此没人有意见。

    自从搬到了麻瓜生活区,西里斯每天像发现新大陆那样在她下班后分享一堆他觉得好玩的事,现在他还喜欢逛麻瓜开的商店和超市,除去要特地戴戒指出门这点。

    早上的生活超市总会聚集不少当地的家庭主妇,她们讨论打扫卫生和烘焙的小窍门,他旁听感到有趣极了——倒不是明目张胆地站旁边听,不然他随时会被警察带走。

    他是一边选购商品一边拿魔咒偷听,只听收拾家的部分,之后她们讲太多他不认识的人的八卦,譬如哪位邻居偷情,哪位朋友破产,哪位老同学离婚了又结婚,他就没再听下去。

    做家务确实不是他学生时代能想到自己会专心的方面,但如今能整理属于俩人的家确实很不错。

    当然他绝不是窝家里消停的类型,在工作日他经常缠着詹姆偷偷溜出办公室去玩,莉莉将他们抓了回来,尽管拿加班吓唬过他们,每次依然照跑不误。

    难得一次大白天还待在家,是为研究一种可以代替酒的特制饮品,以及把恢复伊奈茨·弗利的“烟雾糖”量产提上日程。

    之所以忙碌这两件事是由于某休息日他和埃尔弗里德约会逛街的半路,她刚洗完手让他帮忙拿出手提袋里的纸巾,然后他无意中摸到了一包没开封的香烟——

    “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 她的眼神显露出堪称百年难遇的惊慌,强装镇定地狡辩:“哦,一定是哪个想行贿的家伙……”

    “原来你们从政的收买人只靠一包烟啊。”

    面对他阴阳怪气的压迫感,她迅速缴械投降道:“好吧好吧,对不起,我只是想尝试一下,不过在付出行动前就被你抓住。”

    “为什么要尝试这种只会伤害到你自己的东西?又是因为压力?” 他前所未有的严肃,沉下脸看着她。

    “可是的确很大压力嘛。” 她垂下头可怜地说。

    “可是以前你对抗伏地魔的时候也没这样,难道现在比那时还严重?”

    “没这样?我妈妈不知道那段日子我基本把金汤力当水喝。” 她顿时抬起头,像一位被教授批评的反叛学生,不服气地反驳。

    “我不是说过你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发泄,说出来不就好了。” 他缓和了语气,两手放在她肩膀上安慰道。

    “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你知道米莉森私下多次找过我说她的健康支撑不住继续待着部长的位置,我们还要忙着解决接班人的问题,而假如不是克劳奇先生上任,简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与我们对抗的一派是蛀虫似的卑鄙小人。很多事我就算想告诉你也没多余的力气,西里斯,的确每晚几乎都是我在说,对着你抱怨自己数不清的烦心事,但我需要一些能够刺激脑神经的东西,刺激到麻木的那种,你已经不让我喝酒,我只好想点别的。”

    “喔,那我该庆幸你没像麻瓜尝试磕药。” 他没好气地说。

    “别讽刺我了亲爱的,我跟你一样反感自己的任性。”

    “我不是反感,是在担忧。” 他无奈地哀叹:“不要依赖它们,埃尔,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任何事都在所不惜,我不想你比我一个布莱克短命。”

    她冷静下来,沉思片刻,犹豫着开口:

    “或许……你可以想办法自制一种代替酒精的饮料……”

    是个好主意。

    想当年他的魔药课成绩也是O呢,只要肯花心思,他接受这项挑战。

    于是接着的时间都被他用来投入这件事情上。

    从找遍草药植物等各种原料到做实验熬制,不出几月,这份药水成功了。

    当中除了几样珍稀粉末,还有特殊的接骨草,巫师养殖的野薄荷、有轻微致幻功能,制成的药水呈现清澈明亮的香槟色,口感冰凉而辛辣,夹杂一丝极淡的蜂蜜与香草味,不仅对人体无害,还具有助眠、放松精神的功效。

    至于复产的“烟雾糖果”,配方经过他的改造减少了糖分,质感变得更清新轻快。在重制伊奈茨人像的大幅海报展出之下,巫师商业街的糖果店都摆上这款产品。

    心服口服彻底戒掉坏习惯的埃尔弗里德很喜欢它们,这也是她最感激的、堪比恩典的运气,一个最向往自由的存在会为她钻研他本认为无聊的事物。

    也许无条件的爱,不光是一人能为了另一人而死,更是俩人能真正设身处地为彼此考虑、在日常平平无奇的时日里。

    「 What is Love 」

    曾经特殊的战争时期让埃尔弗里德结交了许多意料之外的朋友,更贴切地说、是合作伙伴,比如高高在上的卢修斯·马尔福,他跟魔法部的关系就像是现如今麻瓜世界里的白人与黑人,不满对方却又需要对方。

    由于一些机密公务的交接,埃尔和米莉森有时要到马尔福庄园,尽管卢修斯不拿她们当客人招待,红茶和茶点还是纳西莎吩咐家养小精灵准备的,对此卢修斯显然觉得没必要但什么也没说。

    一目了然的家庭地位。

    这星期米莉森因旧病复发要到圣芒戈一趟,交代埃尔和克劳奇司长处理近期一项针对某些魔药的限制令提案所引发的争议问题,这一回也是要动用到卢修斯·马尔福的人脉,因为如果提案在第一轮投票中被否决,下次就不再有机会了,管制魔药的提案是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里一位冉冉升起新星成员草拟的,埃尔弗里德有荣幸为其修改,并共同撰写成终稿,可惜大多席位不赞同这项提议。

    “……迷魂药,迷情剂,吐真剂,复方汤剂,生死水……你们在胡闹吧,怎么不干脆地下令限制所有魔药?克劳奇,你以为我为你们从中调解会有什么获益吗,除了会被以售卖魔药为生的商人的唾沫淹死。” 卢修斯用鼻子冷哼了哼,刻薄地说:“我不会参与的。”

    “我们只是限制,不是禁用。” 埃尔不动声色地阐释:“上述魔药及它们的原料不加以管制,对民众的危害多于金加隆的益处,别忘了伏地魔诞生的源头是一瓶迷情剂。”

    “你少偷换概念,韦勒克,这压根不叫起因。” 她的直呼其名令卢修斯坐立不安,他咬牙道:“这也服不了众。”

    “所以我们才来请你帮忙。” 她淡淡地低声说,抬眼看了下身旁的克劳奇司长。

    巴蒂·克劳奇泰然自若地接话:“卢修斯,我们的合作不是一天两天了吧,你明白你的从中获利会是什么……我们与你的利益共享与交换,甚至从来以你的甜头为先,关于两年前的案子、你懂我指的哪个,假使没有我们看在昔日的情分上——”

    “你怎么敢提它来威胁我!” 卢修斯压着音量,站起身凶狠地打断,苍白的尖脸上,那一对冰冷的灰色双眼里跳动着被冒犯的怒意。

    “……韦勒克小姐,麻烦你出门帮我看看我的助理有没有回信。” 克劳奇先生从容不迫地与卢修斯对视,轻描淡写道。

    被支开的埃尔弗里德默默走出书房。

    马尔福庄园不愧是巫师界最显赫富有的宅邸,夸张奢华的装饰与家具,每一处设计都很大气,她踱步欣赏着墙壁上一幅幅画作,遥遥望见落地窗外的花园甚是美丽,不禁驻足片刻。

    这时,察觉到背后一团小小的人影,她转过头,看见一个不超过四岁的、金发灰眸的小男孩,一身象征养尊处优身份的打扮。

    埃尔眯眼回想了一秒钟,友好地笑着轻声打招呼:“……你叫德拉科,对吗?你比我预想的要更可爱。” 都怪西里斯总是跟自己说马尔福家的基因不敢恭维。

    “你应该称呼我为马尔福少爷。客人喊主人的教名是无礼的体现。” 小男孩撇撇嘴,和他父亲如出一辙肉眼可见的高傲。

    听罢她也没生气,反而被他人小鬼大的样子逗笑:“好吧,抱歉,‘马尔福少爷’,你是小主人,乐不乐意为我这位客人带路观赏这座高贵的府邸?”

    德拉科趾高气昂地说:“我认识你,你是魔法部那群家伙的跟班。”

    “若你愿意把跟班一词换为同事,我会比较自在。”

    紫色的墙纸,大理石壁炉,镀金的落地镜,水晶吊灯与挂毯……如同欧洲皇室的配置,埃尔弗里德当自己在逛博物馆,一路上德拉科兴致缺缺地介绍他日常见惯了的事物,小孩子嘛、开口说一只白孔雀都能絮絮叨叨半天,她自认她这人耐心不错,因此也没觉着他烦。

    “院子的花朵都是谁打理的呢,德拉科?”

    他已经懒得纠正她怎么称呼自己,索然无味地回答说:“仆人呗,还能有谁。”

    “我的意思是谁的主意,这色彩和品种之间的搭配十分好看。”

    “妈妈选的花种,颜色是我的功劳,我叫她把黄玫瑰都拿走的,现在的蓝色和白色才是最好,哼,我讨厌黄色的花,丑得像那种会变大翅膀的虫子,你见没见过长着大翅膀的飞虫,翅膀是两道弧形——” 他用小手比划着,皱起鼻子,面露厌恶的神色。

    “你指的不会是蝴蝶吧?”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我管它叫什么。” 他霸道地扭过脸,“反正很丑。”

    “是先感到讨厌才认为丑,还是你认为丑才觉得讨厌?”

    他第一次听别人这种表述,惊讶地反问:“这又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有时候你不一定会讨厌那些你觉得不够美甚至丑的东西,况且,有些你觉得丑的,或许有人会觉得它美。”

    “……你讲话真奇怪。” 拗口的奇怪。他纳闷地嘟囔。

    “你的妈妈讨不讨厌黄玫瑰?”

    “她可喜欢了,要不是我提醒她,她都不肯扔掉它们。” 德拉科不悦地皱着眉毛。

    “所以她是因为你才把花的颜色替换为你喜欢的蓝色和白色。”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非常爱你,能够为了你牺牲自己的喜好。” 埃尔弯下腰尽量与他视线相平,温和地解答道。

    愣神的小男孩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问:“什么是爱?魔法吗?”

    “它可以是魔法。” 她笑了笑,“爱能让最胆小的人变成勇士,能让最自我的人做出有益于众人的决定,能让傲慢的人敞开心扉……爱让一切不可能变成可能,是可以让你变得更好的神奇存在。当然,这只是我的回答,或许在这命题上,还有很多未知的答案。”

    他似懂非懂地瞧着她。

    至于留谜题的一方则率先告别:“我想我该回去找我的上司了,谢谢你带我参观,‘马尔福少爷’。” 她抱着玩乐心、特意朝眼前几乎才到自己膝盖高度的小朋友欠了欠身。

    尽管这天离开庄园时克劳奇先生说卢修斯·马尔福没有退步,两个人都没有泄气,埃尔弗里德的反应平静而笃定。

    退步是迟早会发生的。马尔福是最擅于斟酌利益的识时务者。

    她没有猜错。

    「 Pushover?」

    照常早退的一天,他优哉游哉地准备晚餐,用魔法没多久就做好了,今晚有质感轻盈的烤鲑鱼,精简的意式蔬菜汤,清爽的菊苣沙拉,主食是少奶油版本的白汁蝴蝶面,埃尔晚上不喜欢吃撑,也不喜欢油腻的食物。

    惊喜的是这周五她居然没有加班,在六点多到家。

    餐桌上摆着花哨的蜡烛、是她买浴盐时顺道买的,能算长年不变的仪式感。

    “下午我路过了花店,老板说那款向日葵明早会到货,我帮你订了,以及一盆矢车菊,我记得你称赞过好看……” 西里斯慢条斯理地吃着餐盘里的面条,马上注意到低头喝汤的她在分神,“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跟我说?”

    “噢,谢谢、你为我买的花。”

    “不是,我是说你好像在想些什么。” 他无奈地笑道,“哪个混蛋惹你生气?”

    “没有什么特别……是今天跟我同事吃午餐,她们感慨一度以为像你这么有个性的人会找一位与你极度相似的女友。” 她装作轻描淡写地叙述。

    “所以?”

    “所以,她们认为我没有个性。”

    西里斯不由笑起来:“她们在胡说。”

    “她们说的是真的。” 埃尔弗里德放下勺子,拿餐巾擦过嘴,两手搁在桌面像要跟他辩论一番,她皱起眉有点沮丧地说道:“从我在学校时给大家的印象就知道,我是个无聊透顶的家伙,我就像演员,什么形象都是我,相当于没有鲜明的特点。”

    “亲爱的,我从不认为你无聊或者没个性。”

    她没领情,垂下眼嘟囔:“这句话偶尔说说确实不会死。”

    见状他的心情反倒更不错,她比较情绪化的样子太罕有,因此他尤其珍惜这种可爱的时刻,他拉过座椅坐得离她近一些,耐心地安抚道:“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埃尔,你是我所认识的最聪明的人,而且坚强,善良,温柔……你有数不完的优点——”

    “这些可不属于个性。” 她打断。

    “在我眼里它们就是你的个性。” 他笃定地说。

    “但这并不酷不是吗,你应该跟很酷的人在一起,人们才觉得般配。”

    “我们干嘛要管别人怎么想,感情没什么应不应该,合适与否只有我们自己有发言权。”

    “好吧。理智告诉我不要在意别人的想法,但我一想到在大家看来,我们的气质并不相配,我是书呆子,你是酷酷的万人迷,真令我心烦……抱歉,可能我最近没那么忙,开始胡思乱想。”  和平年代的没事找事,她苦笑着自嘲道。

    “嘿,你不用为你的想法感到抱歉,我觉得自己很荣幸、你愿意告诉我你的不安,因为我也有过配不上你的想法。”

    “真的?” 她惊讶地问。

    “真的,我经常这么想。看看你多完美,无论哪一方面,你天生带着一种令人瞩目的光环。”

    “听着像在形容你自己。” 她已被他的安慰打消疑虑,放松地开起玩笑。

    “我只不过是大众眼中所谓‘英俊’的特点,你的光环远不止于此。”

    “你又让我产生‘靠外貌绝不是我的强项’的感觉。” 她故意逗他。

    “才不是,我只是不想让你认为我肤浅,其实早在霍格沃茨,我一直觉得你是我现实中遇到过最漂亮的女人。”

    “‘现实中’?你还认识虚拟的人?” 她被转移了重点,好奇地追问。

    “我的意思是除小说描写以外的真人,你总不能把‘魔戒’里的精灵想象成和现实差不多的模样吧。”

    她被说服得点了下头,尔后仍试探似地道:“所以你真不会觉得我不够酷对吗——我是说,詹姆抓飞贼的时候才叫酷,可我对飞贼没多大热情。准确地说,我是对一切看上去酷的东西没兴趣……”

    “拜托,你特立独行、不讨好任何人的样子超级酷。” 他真诚地说,“而现在你的胡思乱想显得你更可爱。”

    “你快把我夸得晕头转向了。”

    “我实话实说而已。” 他牵着她的两手,认真道:“从一年级你来到我们坐着的车厢,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个不一般的人,我知道我们一定会有什么不平凡的历程……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爱一个人不是爱她身上的特质,是爱她的全部,不论变成什么样,只要是你。”

    她的眼睛明灭着微光,微笑地接话:“如果我的金头发褪为白色,皮肤变得发皱,血管凸起有斑点,衰老得认不出自己呢?”

    “那我会穿上最好的西装,拄着拐杖来到你跟前礼貌地询问,‘能跟我跳一支舞吗,美丽的女士’。”

    “那时我已经是个老太太。”

    “也会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老太太。”

    「 Bad Luck 」

    从政的生涯直面中伤无疑是必修课,工作与生活划清界线的埃尔弗里德从未在意过给她的事业泼脏水的无良记者,毕竟权威的办公室内部自有一套审查人员职业道德的规则,她颇为清高地不把外人的乱写放在眼里,对此西里斯不太理解。

    “……那个丽塔·斯基特胡写你收买了巴诺德,还有‘你用手段掌握了众多官员的丑闻以此稳固你的仕途’……这根本是诽谤啊!埃尔,你怎么容忍得了这种无中生有?” 他愤愤不平地将报纸扔进壁炉的火堆,好像被污蔑的是他自己。

    “可惜严格来说这份报道的销量没达到我可以起诉他们的地步,当然就算达到了我也没有那么清闲去理会。” 埃尔弗里德见怪不怪地说。

    “但是这实在太过分了。”

    “做这一行注定要承受恶言。” 她反而安慰他,“好啦别生气,我们到外面散散心。”

    了解她一如多年前不计较艾莉西亚·克里斯的错误,西里斯知道埃尔怀揣一大堆复杂的人生哲学、在不同的事件上原则灵活,她无所谓小报如何胡编乱造,但他做不到无所谓,有时他觉得宁愿自己的名声受损也不想看到她备受争议。

    于是他重拾战时练就的侦查技能,轻而易举地查清斯基特原来也是未经注册的阿尼马格斯、一只甲虫,当时他还偷听到了斯基特与其合作的助理摄像师对话,他们打算下一期写埃尔的身世疑点并引导民众猜测她的生父另有其人——

    闻言他怒火中烧地现身,干脆利落制服了这两个败类,并不费吹灰之力让他们不得不答应再也不写与埃尔弗里德有关的东西。

    至于他威胁的方法有多毫不留情,恐怕这辈子他都不会跟谁再提及,包括传说中理应对彼此没有秘密的他的伴侣。

    下午回去的时间点比往常晚了一小时,埃尔已经到家了、在手忙脚乱地清洗食材,他接过手示意他来吧,她摘掉围裙不经意地问:

    “你去了哪里?”

    “喔,我去那家你喜欢的店买了巧克力曲奇。” 他平和地说。

    她这才注意到桌面上的纸盒子,快乐地打开包装:“哇我的确最喜欢它!谢谢你总是这么为我费心。”

    “你不需要总对我说谢谢的,埃尔,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他对甜食不感兴趣,然而面对她伸手拿过一块饼干喂自己,还是选择尝了口。

    “要说谢谢,因为不能把你的体贴当作理所当然。” 她很执着,“再亲密也不可以忘记道谢。我妈妈和我爸爸长年如此、虽然不是真情侣……”

    一瞬间深受触动的同时他近乎有点神经质地心想:他为那两个落荒而逃的蠢货感到遗憾,遗憾他们没有和埃尔弗里德本人打过交道,他们的运气真坏啊、遇到的是他。

    “好,随你喜欢。” 他若无其事地关掉水龙头,温柔地对她笑道。

    毋庸置疑他的爱人是位正派得圣洁的好人——

    他不是。

    「 Soulmate 」

    每个星期会有特定一天只属于埃尔弗里德和莉莉两个人,到电影院,逛公园,坐咖啡馆闲聊,购物,打网球(由于几年前的事埃尔对整个人泡进水里直至淹没过头顶有阴影,她们把游泳改为了网球)她们相谈甚欢,仿佛重返在霍格沃茨少女时代的悠闲与惬意,令精神焕然一新的“Girl day”。

    “反正前几天开完会我才发现那俩傻瓜又溜出去玩了,魔法部聘请到他们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莉莉无奈地说。

    “我相信那个街区的警察早晚会因为挨了太多遗忘咒致使大脑痴呆。” 埃尔冷幽默地接话。

    “现在我决定不再抓他们回办公室,我等哪天他们真被警察‘收留’,那才会消停呢。” 她们大笑起来。

    蓦地莉莉眼里一闪,放下咖啡杯小声道:“埃尔,快转头看,是上次那位在冰淇淋店和我们换零钱的帅哥教授!他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哈罗德’?” 她眯了眯眼,好视力瞥到对方文件袋上的徽章,微微点头低声说:“Imperial College的字符……看来他没骗我们。”

    “噢亲爱的,他自然不会骗我们,他的谈吐很有教养,那天跟他聊天多愉快呀。” 莉莉狡黠地朝她眨眨眼,“你知道吗、我们应该叫他过来拼桌。”

    “这不太好吧。” 埃尔犹豫道。

    “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普通聊天而已,又不是调情,而且他跟你很多话题不是么。” 莉莉的笑容带着几许孩子气的欢乐,“他和你一样聪明、文雅、喜欢哲学书籍,多交一个像自己的朋友很好啊。”

    “但如果西里斯知道后又要抓狂了。”

    “宝贝,你别太宠他,他的不安全感该由他自己解决。” 莉莉不悦地说,想必詹姆日常绝不是缺乏安全感的性情,不然以莉莉毫不惯着的态度,他俩的感情不会这么好。

    不等埃尔制止,莉莉已径直走向不远处在咖啡桌前看书的男人。

    没过一会儿,对方友好地答应了她们拼桌聊天的邀请,他手里的书是海德格尔的《走向语言之途》、埃尔也喜欢这本书。

    果然莉莉分析得没错,哈罗德先生和自己的爱好无比契合,共同话题不计其数,她们聊得很开心,要不是下午埃尔接到通知要回魔法部紧急修改明天的演讲稿,他们会一起吃晚饭的。

    怀抱好心情地回家,莉莉一进门就高兴地拉着詹姆分享道:“我今天遇到了和埃尔超级像的人,他们简直跟照镜子的相似,像共享了灵魂那样,实在太有趣了!”

    “……你说什么?”

    唉呀,一时忘了西里斯人还在呢。

    不过莉莉倒挺无所谓(甚至觉着好玩),于是陶醉地回答:“他是一所很有名的大学的教授哦,深褐色头发,黑眼睛,十分英俊,比埃尔高一点,气质儒雅……”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詹姆兴致勃勃地插话:“让我猜猜,他一定也很爱看书吧,特别是那些平常人一个字看不懂的天书?”

    莉莉打了个响指:“Bingo!他赞成的观点她也同意,他们看待理论的思维像同个脑子、一模一样!”

    “我的天呐传说中的灵魂伴侣——”

    “我的天呐你们是合伙故意排挤我对吧。” 西里斯气呼呼地模仿詹姆可笑的语气,阴阳怪气地打断,“我才不上当。”

    “你不信可以回去问她,我保证我说的是实情。” 莉莉叉着腰笑嘻嘻道。

    全场唯一沉稳的哈利拿着自己的恐龙小牙刷,嘴里吐着泡泡,悄悄凑近问詹姆:“爸爸,什么是灵魂伴侣?”

    詹姆学着孩子小小声答道:“就是我和你妈妈。”

    “那教父呢?”

    “我们正在深表怀疑。”

    这晚回家后的西里斯假装不动声色地对埃尔弗里德提起此事。

    丝毫没察觉到他在演平静的埃尔老实地夸奖了一遍哈罗德先生,她以为他若无其事的反应是真实的,因此没有掩饰遇见不寻常的人的新奇感:

    “莉莉评价我们共用同个大脑,真好笑……”

    哪里好笑。他一边听一边干巴巴地含糊应着,根本挤不出笑意。

    半夜,确认她已经闭上眼,他才偷偷摸摸溜到书房,一本一本翻看那堆哲学著作。

    可惜正如六年级的他,至今都看不懂半个字。

    这群麻瓜哲学家是在拿人类英语编写什么机密谍报吗,像在看克林贡语似的。他愤恨地心想。

    但是他努力地看了个通宵。

    翌日的早餐桌上,喝了提神醒脑的活力药剂,他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轻咳一声,开始了表演:“我突然意识到一个有意思的观点……说是思维的主观是心理学的对象,一切现象的总和是宇宙论的对象,一切存在之本源存在是神学的对象……以纯粹理性对于先验心灵论提供理念——” 该死的、背都背得如此拗口。

    “康德?怎么忽然看这本书,你居然不觉得无聊。” 她感到好笑,奇怪地看着他。

    “不,我想看点有深度的东西。”

    “那挺不错。我到现在都没看懂康德的原著。”

    ……他好不容易看完的一本竟然还看错了!

    他懊恼地腹诽,忘记热茶是刚泡好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把他烫得够呛——

    “天啊你还好吧?!” 埃尔弗里德吓得站起身,眼明手快地用魔杖冷冻了自己玻璃杯的清水给他冰敷。

    幸亏他刚才直接把热茶吐回杯子,没有伤到咽喉,舌头倒瞬间红肿麻木,她翻箱倒柜找了消肿药水,他漱过口后烫伤被缓解了大半。

    一团狼藉。她无奈地问:“你到底怎么啦……”

    沉默半晌,他才闷闷地说实话:

    “……莉莉说你的新朋友才是你的命定伴侣。”

    听罢她忍俊不禁:“你不是说不在意别人怎么想的吗?”

    “那是因为我觉得他们胡说八道。可是现在,现在太真了,你们谈论的话题我光是听懂都费劲,你感兴趣的事我压根不了解。” 他挫败地垂下头。

    “所以?这只代表我和他都恰巧喜欢看书而已,又不能说明什么。”

    “说明你们确实犹如一体灵魂啊,你六年级在占卜课上说你会遇到命定之人,也是深褐色头发,黑眼睛,聪明……” 他越说越不满地皱起眉头。

    埃尔笑着摇了摇头:“那只是恶作剧,完全没这人的存在,当时我骗你的。我从不相信什么命定之人,西里斯。”

    “真的吗?”

    “当然。我只相信以爱为基础的感情要双方共同努力去经营,包容彼此的小缺点,或是主动为他做出让步和改变。所谓命定伴侣是很不切实际的说法。” 她耐心地解释,并且以示安抚地拥抱一下他。

    “你说得对,我也不相信这种荒唐的话了!” 他顿时恢复快乐地表示。

    “那么以后请别再为了我看你不喜欢的书。” 她怜爱地摸摸他的脸,哭笑不得道:“你背得很差劲。”

    「 Godless Woman 」

    抽空匆匆前往圣芒戈看望米莉森,埃尔弗里德给这间私人病房加固了防止偷听的咒语,才坐下椅子低声汇报必要的消息。

    脸色苍白的米莉森低声说:“……你要想点办法对付那个多洛雷斯·乌姆里奇了,你我都知道康奈利只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没有她的教唆根本不敢处处与我们作对,甚至觊觎下一任部长的交椅……他绝不能上任,不等几年他下台无疑就轮到了她有机可乘,那魔法部会完蛋的。我们必须确保克劳奇是部长,我跟你说过,埃尔。” 因情绪激动咳嗽了几声的米莉森凝重地看着她。

    “我想你能够像上次撑过治疗——”

    “即便我撑得过,我也要退休了,极度幸运的话再连任一次,可看看我糟糕的身体,哪怕民众以不确定继任者为由让我通过竞选,我也没有精力对付康奈利他们,拖越久不铲除这一势力,后患无穷。”

    埃尔弗里德皱着眉,垂下眼陷入无言。

    “孩子,我明白你不想做太绝,但想一想多洛雷斯在我们的提案投票大会上干了哪些好事,在我们的办公室上演了多少闹剧,已经无可救药!” 米莉森语重心长道:“今后你仍有很漫长一段路,你要学会狠下心做正确的决定。”

    “……我清楚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埃尔忙于整理思绪与敌对方周旋。在会议上,她被驳回第六份草拟“门钥匙监管革新”的报告,上一份多洛雷斯·乌姆里奇没能成功压下的提案还是“魔药管制措施新修”。

    每次两边要付出大量心血争赢一份草案的第一轮通过——说来这正是魔法部在立法制度上的弊端,怪不得威森加摩出现过不少见的腐败现象——鉴于只要撑过第一轮表决,稍后的两轮全然是走形式上的流程便定案。这就是她们为自己支持的提议争得头破血流般的原因。

    正如麻瓜界的职业政治说客,埃尔弗里德要做的是首先避开所有烟雾弹、准确预判下次大会上多洛雷斯·乌姆里奇他们真正想获胜的那份提案,随即判断是否不利于自己,再和团队相应地做计划及对策。

    敌对方同理,每场会议前要优先确认自身的阵营,提前争取的每一票赞成都是无比宝贵的,因为不到最后其实没人知道这些保证能否付诸行动,尽管在无数绞尽脑汁的应酬及拉拢中得到口头上的认可,那些人坐在席位上最终会不会按承诺举手依然未知。

    “下半年的安排、诸位请容我看看……万圣节后,是今年最后一次大会。” 克劳奇司长翻过记录册看了眼坐在右侧身穿粉红色开襟毛衣、短卷发夹着黑色天鹅绒小蝴蝶结的胖女人,勉强地说:“乌姆里奇小姐,下次是由你汇报对吧。”

    “是的,先生。”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用一贯做作尖细的声音说道:“我有必要指出大家应严格遵循入会议室的时间点,以示对我们的尊重。”

    大多人的目光无不暗暗流露出鄙夷。

    转眼间过去几月,到了表决的当天,毫无悬念地又一项臭名昭著的加强对注册壁炉监视的提议取得压倒性的选票。

    令大众哗然的意外是,不肯落座的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突然话锋一转:“司长先生,我还有一要事汇报。”

    被当场打断总结发言的克劳奇隐忍不满,抬抬手说:“请继续。”

    “我要实名举报备案席中的不正当行径,私下打探及干预我们的筹备过程,有违独立公正的民主原则,是冒犯硬性规定的不当行为——”

    “乌姆里奇小姐,请你直奔重点,你要举报何人。” 克劳奇掩饰不耐烦,保持风度地反问。

    “埃尔弗里德·韦勒克小姐。我有人证和物证。”

    典型的一招贼喊抓贼。

    会议室响起一阵震撼的惊呼与窃窃私语,当事人沉住气坐在原位,像早有预判,不动声色。

    内部委员会立即暂时免除她的职务,并将在三天后的威森加摩举行听证会。

    看上去埃尔弗里德似乎输了大半,看上去她似乎无力顽抗,看上去,多洛雷斯·乌姆里奇仿佛赢得很彻底。

    由于工作来往上的密切,巴蒂·克劳奇被迫避嫌地坐在旁听席,裁决的最高长官是威森加摩的另一高级执行官。

    开庭前站在埃尔这一边的官员们都想竭力阻止外面的记者,然而她对他们淡淡地说无须费心。没有人知道她有什么打算,克劳奇司长也被蒙在鼓里。

    “……道斯先生,请问在本案涉及到的11号修正草拟、你的工作是否有参与其中?”

    “是的。”

    “如你的直属上司乌姆里奇小姐所说,你的职责具有绝密性对吗。”

    “没错。”

    “请你大致描述上个月二号你与埃尔弗里德·韦勒克小姐的午餐场景。”

    “我们、我被邀请和韦勒克小姐和她的秘书伍里奇小姐一起吃午饭,我们聊了些工作上烦心的琐事。”

    “比方什么呢。”

    “过多的加班,咳……和没完没了的编写提案。”

    “她曾明确提过你正赶稿的提案吗?”

    “对,她对我说,呃、‘想必这段时日你很辛苦,你们在负责今年最后一场大会’……‘你的家人对你的忙碌有没有怨言’。还有,‘不知道你们的上司是不是也像你有时刻在费尽心神,审核的同事真不好敷衍’——”

    这时埃尔的辩护人站起身打断:“庭上,显然我的当事人并没有让证人提及详细的内容,她只是像每一个普通人在午休抱怨工作上的繁忙。”

    乌姆里奇的证人道斯急切地插嘴道:“她还问我所在的小组有没兑现过对我们员工的奖赏承诺!”

    辩护人不依不饶地据理力争:“她还是没问过你们组内在准备的多项提案里的任何一项不是吗。”

    “我们都清楚韦勒克小姐对我下属说的这些看似无心的话实则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在暗示我对我的下属们漠不关心。” 乌姆里奇在发言席上尖声反驳,皮肉松弛的脸上挤出笑容,“庭上,我想您明白我们内部严禁类似的交流。”

    代理执行官头疼地死寂半刻,无奈地摇头道:“我需要观看物证再做定夺……书记官,请呈上编号为莉兹·安东尼女士的记忆影像,副长先生请上前宣誓已按规定用魔法严格检测过记忆是否属实、并无修改等人为编造的痕迹,且为本次检测结果承担全部责任。”

    “我已确认记忆为属实,庭上。”

    “好……我再多问一句,记录上说莉兹·安东尼女士是代表德鲁伊教选区投票的普通民众,背景调查确定无任何与我部的利益关系……记录在案的书记员请确认是否属实。”

    “我确认调查属实,庭上。”

    德鲁伊教、乌姆里奇个人信奉的正是这一教派,人证物证都是一伙的,心知肚明这场阴谋陷阱的众人为埃尔捏一把汗。

    物证正式展示,以为胜券在握的乌姆里奇面带欣喜若狂的甜笑,不料下一秒,真实展示出的画面却是——

    “……多洛雷斯,我不认为这次我们可以搞垮韦勒克那项适当放开门钥匙监管的提议,你知道那群白痴民众只考虑日常更互通之类的蠢事……”

    “我已经搞定她想商量争取的那几个议员,他们会给她投空头票的。她远没有我们预想的聪明,我安插的眼线她至今仍未察觉,打探到她想押中的提案简直易如反掌。”

    “不,多洛雷斯,我不想赔上我的前途!”

    “听着,事成之后,司长甚至是部长的位置都是您的。我早就让我的手下待命,她中圈套了,明天他们会共进午餐……”

    一段又一段意味深长的谈话景象映入眼帘,法庭瞬间炸开了锅,乌姆里奇等人恐慌地下意识叫道:“说谎!这都是被人编造过的假证据——”

    “安静!安静!” 庭长用扩声咒勉强维系秩序。

    整个法庭坐满了各界人士,包括瞠目结舌也不忘不停做记录的几家报社记者。

    沉默不语端坐在被告席上的埃尔弗里德看着桌面,是全场自始至终最冷静的人。

    至此,她的策略浮出水面的一刻也是敌对方被制裁的一刻。

    毋庸置疑,在经过严密的调查后,多洛雷斯·乌姆里奇与其忠实的走狗们被判处阿兹卡班监禁,刑期不一,基于有更多证据佐证了几年前的战时阶段受过食死徒贿赂在管理追捕犯人上尸位素餐,多洛雷斯·乌姆里奇被判终身监禁。

    事实上埃尔弗里德不觉得自己用的计策有多妙,比起麻瓜政客的手段,她显得体面又温和,只施展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功力。

    想来真够讽刺:乌姆里奇最唾弃的麻瓜,却又是第一个在魔法部大搞效仿麻瓜三流政客伎俩的人。

    这里终究是魔法世界,权力的底层逻辑也是魔法水平,作为一位算计过伏地魔的布棋者,她窃取乌姆里奇的秘密绰绰有余。

    自然前六次她是故意输的,为的正是揪出乌姆里奇最信任的副手。

    合格的政客是要运筹帷幄,更要耐着性子,等待对方的底牌出完,就轮到自己了。

    没有疑问多洛雷斯·乌姆里奇是个邪恶的女人。她想。

    因此赢家也必须是……

    更胜一筹的邪恶。

    「 A Bet 」

    一千天纪念日恰好是星期六,俩人上午会在波特家聚餐,前一晚哈利就问罗恩这周休息日要不要来自己家玩、明天午餐有豪华的双层蛋糕吃。

    庆祝的蛋糕当然是莉莉的主意,特地在麻瓜地区最有名气的甜点店铺订购。

    11:03AM两位主角到场,一进门,哈利难得先缠住教母:“埃尔快教我下国际象棋!巫师棋已经有点玩腻了……” 他觉得她这么聪明一定擅长,对座的罗恩反驳:“那是因为你一直输。”

    她笑起来,问道:“你们确定想学吗?我下棋也没有多好。”

    西里斯不客气地揭穿:“假的,这么久了我没赢过她一局。”

    哈利睁大眼睛:“巫师棋还是国际象棋?”

    “都是。” 西里斯诚实地回答。

    “有没有可能是你太笨?” 罗恩若有所思地接话,闻言埃尔朗声大笑。

    “我就赢过很多次叉子。” 西里斯笑嘻嘻地转移战火。

    取完蛋糕的詹姆在拆包装和找蜡烛,阴阳怪气道:“啊对对对,是谁每次连打家庭魁地奇都追不上我来着?”

    “你举这例子只能证明你的四肢比头脑发达。” 埃尔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

    “怎么这就护上了啊,真不讲义气。” 詹姆假装对重色轻友的鄙视。

    莉莉敲了敲偷懒的煮夫的脑袋:“得了吧,你明明和大脚板的智力不相上下……快去厨房看火,别忘了给烤箱定时,还有记得摆盘——”

    于是决定拖好兄弟一起下水的詹姆拉着一副悠闲模样的西里斯进厨房整理餐具。

    “……没想到你们真的在一起三年了。” 詹姆用了个温和的魔咒来防止蛋糕的冰淇淋内馅融化,不经意地开启闲聊。

    “是啊,时间过得好快。” 西里斯一边帮忙放好精美的陶瓷一边随口问:“你们何时买的这套新碟子?”

    “上个月去摩纳哥旅游那会儿。”

    “你的假期有够多的。” 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嫉妒。

    詹姆好笑道:“你一个翘班大王居然会羡慕我们做牛马的放假多。”

    “埃尔的年假可能不够你和莉莉一半呢。她太努力了,我才特意翘班来平衡她付出的加班时间,免得魔法部以为可以无情压榨我们,懂吧。”

    “哇噢,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能把偷懒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詹姆翻了个白眼,无情揭穿,“我可不像你能仗着关系光明正大地无所事事,整个傲罗办公室你最闲。”

    “你变忙是因为升职呀叉子。” 他自我陶醉地炫耀道:“要不是我女朋友你怎么可能升得这么快。”

    “少来,她有多严格你不是不知道。” 一聊起劲詹姆这著名大嘴巴忘记了要保守的秘密,得意洋洋地说:“我争取的额外五天假还是我以前跟她打赌赢的。”

    “什么赌?”

    “赌你们的恋情能维持多久呗,撑不撑得过两年——糟糕!” 詹姆崩溃地捂住嘴。

    Oops

    “你赌我和她撑不到两年?” 西里斯挑了下眉毛,灰眼睛里刚才的悠然自得顿时烟消云散。

    “哥们,我说的是我赌赢了啊,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坚信你们可以长长久久,我对梅林发誓。”詹姆一副被冤枉的样子急切辩解。

    “……所以是她赌我和她不到两年就会玩完。”

    话音刚落,埃尔弗里德恰好走进来拿玻璃杯,没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她自顾自地找孩子们最喜欢的几样冰镇饮料,低头倒可乐时漫不经心地问西里斯:“亲爱的你记不记得上次来陪哈利玩的巫师牌放哪里?他说自己找不到了。”

    紧张的詹姆企图缓和空气里的焦灼,打着哈哈抢答:“肯定是在书房的抽屉里面,要么是他的卧室,他总是不放好东西,找不到就算啦。”

    “但他很喜欢那副牌——”

    “你赌我们两年内分手。” 突然开口一句质问打断,西里斯面无表情地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她。

    埃尔错愕地看了看背过身装死的詹姆。

    两个最熟悉其性情的听者瞬间清楚他是真正的生气,并且是夹杂失望与难过的气恼,在这样的情绪下西里斯·布莱克说话音量是低而沉的。

    于是她赶快作出解释:“……那其实是詹姆当时随便开的玩笑,我都没当真。” 她用柔和的口吻安抚着,同时皮笑肉不笑地瞥了旁边流汗的詹姆一眼。

    完了,等等不但要被莉莉骂、这周的文件量还得超级加倍,詹姆心死地闭上眼想道。

    “你用假期做赌注输给他。” 西里斯眯了眯眼,不领情地指出。

    “我只是想让他担任主管的职位,他想要更多的年假,我们聊着聊着不知怎么提到我和你的事情,但绝对不是我主动拿这种赌局作交涉。” 埃尔恳切地说。

    “是我先胡说的,不是她,我发誓。” 詹姆悄悄移开厨房台面上的易碎品,害怕等等一争吵会祸及无辜。

    “重点是你本来就不愿意给他额外假期的不是吗,你觉得你不会输,所以才同意和他赌,你认为我们之间连两年都撑不过,而今天是我们三周年纪念日,真讽刺。” 西里斯自嘲地摇摇头,轻笑一声,目光悲切地注视着她喃喃道:“我简直不敢相信。” 说完走出了房间,她迅速追上去:

    “等等西里斯、我错了——”

    客厅里的俩小孩听见争论的动静面面相觑,哈利惊讶地呆呆瞧着教母跟埋头一路离开的教父。

    What happened?

    我们大概吃不成蛋糕。罗恩脸色凝重地回答哈利。

    搞清来龙去脉的莉莉两眼一黑,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詹姆,“我就只要你做一件小事:放好餐盘和刀叉。”

    结果这都能捅娄子!

    气呼呼回了家的西里斯将自己关在睡房,想一人静一静。

    当然一般独自待着也意味不可避免地顺带情绪内耗一番,不过埃尔弗里德没给他胡思乱想的机会,她锲而不舍地紧跟他回来。

    “开开门,让我面对面和你说对不起好吗?我真的真的很抱歉。” 她没有直接推开门,而是首先询问。

    实际上到这儿西里斯已经消气一半,但是为表达自己的心寒,他才不想那样快退步与原谅,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一动不动,故意冷冷地回应:

    “不好意思,西里斯·布莱克不在,他刚被他的女友杀了。”

    门外的埃尔被他恶毒的幽默逗笑,不得不抿抿嘴憋下笑意。

    “拜托,看在今天是我们纪念日的份上,不要让我隔着门对你道歉啦。”

    莫名其妙地感觉很难再继续生气,他瘪瘪嘴,站起身为她打开了房门。

    “谢谢……请听我解释,我发誓完全没有期盼自己会赌赢的意思,老实说我甚至没把它当真,牺牲几天假期换詹姆当主管是大有效益的选择,但我确实不该同意这样的赌局,对不起。” 她知道他的一脸淡漠是在端着而已,两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拉近了一点俩人的距离,真心实意地说道,“那时我就当詹姆开玩笑。”

    “你看的那些心理学书里写所有玩笑的本质都有实话的成分。”

    好的又是一回自作自受,她心想以后再也不让他看那么多麻瓜写的东西。

    看她罕见地无言以对,他忍不住无奈地深吸一口气,认真问道:“你是无所谓我们的感情、还是对我没有信心?觉得我会像花花公子厌倦——”

    “我们越说越离题了,西里斯,我从来没有你假设的这些想法。” 她轻声打断,抬手触碰他的脸,推心置腹道:“好吧,坦诚告诉你,我之所以不像你坚信我们能永远一起,是因为我认为世事是无常的,我预知不了未来,谁知道意外会什么时候降临?也许我在哪天早逝……”

    说到这句她有预判地示意他先听自己讲完再反驳,她接着阐明观点:“与其给出我自己都不确定的承诺,我更想仅仅享受眼下的每一刻、和你待着的时刻,你清楚我不是出于礼貌对你说的我爱你。”

    他垂下眼沉默了两秒钟,任由她牵起自己的手,听着她小心翼翼地问:“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随即他拥抱过她在脸颊亲了一口,令她联想到不再闹脾气的小狗舔主人脸蛋和好的场景。

    “……好吧……反正,你别指望甩掉我。”

    “我怎么敢。” 她推着他出门,“好了,我们得回去啦,刚刚大家可担心你呢——”

    “是担心吃不成蛋糕吧。”

    他们说笑着返回了波特家。

    「 Birthday 」

    西里斯对一年一度的生日一向兴致平平,比起他这位寿星本人,为他庆祝生日的朋友们显得高兴多了。

    这不能怪他,毕竟过生日这事在他小时候就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沃尔布加请的客人全是傲慢的极端纯血主义者,而且家族的礼仪规矩太多,他不是在过生日,是在被展示。

    以致于即使去了霍格沃茨上学,往往是对方主动问起,他才勉为其难地想起他的生日日期,这也是为什么那几年他只管埃尔弗里德要圣诞礼物。

    哪怕是现在,他都不会记自己的生日,顺带也不记自己多少岁,在他眼中年龄同样是个无聊的主题。

    “今年你最想要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什么都不想要。最好别在那天提醒我二十几年前我出生了。” 他面无表情道。

    埃尔叹了叹气,非常同情他对童年的应激反应,想想她自己的童年是多么的幸福啊,生日是每年她第一期待的节日,第二期待的是圣诞节。

    “你不想跟我聊聊为什么你这么讨厌生日吗?说不定像你以前告诉我的,事情说出来心情会好一点。”

    犹豫了片刻,他才摆好自己的椅子正对着她,勉强地开口:“好吧。简单来说,从我四岁起,每一年‘那个女人’总要一大早吵醒大家,把我收拾成一只放橱窗观赏的玩偶。”

    “……那复杂来说呢?”

    “请的一大堆鼻子翘上天的来客,强迫我问好,强迫我记住每一个人是谁,不然等人都走了就等着挨骂吧。” 他自嘲地勾勾唇角,一说起最难以释怀的原生家庭就不知不觉滔滔不绝:

    “吃饭的过程也不叫吃饭,叫谁都来为我的人生规划插一脚,我才几岁啊就想着帮我安排结婚对象,我不止每个年头都被安排好,所谓什么时候要做什么合适的事……估计我当年要没进他们对唾弃的格兰芬多,我连每个小时要做什么都会被规定。”

    “你知道在贝拉的订婚宴上他们都在聊什么吗,总结一句话,如何将麻瓜的头都砍下来给纯血家族的墙壁来点装饰……我听得一口饭都吃不下去了,受不了地开口说我不清楚麻瓜跟我们有什么不一样,所有人瞪着我。当晚刚到家,沃尔布加立即给我一个耳光。”

    “你记得三年级我在礼堂分享麻瓜书籍结果放假回去第一天就被禁足吧,她想把我活活饿死呢,哼,我怎么可能如她所愿,多亏了你和叉子给我寄来食物……有次她看见信封上你的姓氏,直接发飙地将滚烫的粥泼在了我手上……这正是我至今仍怕烫的原因。”

    说着说着,他已经从生日的灾难偏向原生家庭的灾难,声音沉重得没有起伏,压抑的情绪却像打开闸口的汹涌河流,他冷冷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的某个角落,灰色眼睛里闪灼着僵硬而神经质的恨意,如同既恨口中的那些人,又恨他自己。

    专注听完他的叙述,埃尔弗里德难过地注视着他,动作轻柔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很抱歉……西里斯,我真想知道有没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让你能够好受一些。”

    他回过神来,强行装作云淡风轻地说:“算啦,过去了的事也就那样。反正我现在用不着再受那种苦。”

    “我真希望早点认识你,或者你早点认识詹姆,你就不会这样恨你自己的生日了。” 她诚挚地强调道:“这可是你出生的日子啊!怎么可以没有人感谢你的诞生……不行,我要好好弥补你,每年生日你都能向我提一个愿望,我来帮你实现。”

    “唉不用,其实我早对那堆破事没那么在意了。你用不着弥补我。” 他别扭地回绝。

    “听我说,我只是想给你点美好的记忆。” 她耐心地劝解道:“承认自己的情绪不是软弱的丢脸的表现。你不也记得我向你承认如今我对海水有阴影吗,还有因为我父亲死于炸弹造成现在我看不了战争电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这很正常。”

    闻言他的神情缓和了不少。

    不过他依然嘴硬道:

    “埃尔,实际上我真的不——”

    “先不要急着拒绝我,你可以花时间慢慢想。” 她温柔地轻声打断,“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听到后半句捕捉到关键词,西里斯愣了一下。

    沉思一秒钟,他表面语气淡淡地反问:“……什么都行?”

    “当然,什么都行。” 她充满神圣的光辉。

    “你是不是认真的?” 他又问了一遍。

    “是的啊。” 她依旧没发觉事实上他们的对话已不再是她以为的温馨,甚至体贴地补充:“你想好了再跟我说吧,我承诺了会为你实现,我绝不食言。”

    出门前她体贴地抱抱他以示安慰,他仍在假装失落地和她告别。

    家门关上时埃尔弗里德还在心想自己做了一件动人的好事——

    她完全不知道这次自己真的是自讨苦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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