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天儿，外头还凉的很，紫电山作为蓝电霸王宗第二高的山，山顶更是凛风呼啸，刀削般呼呼刮过脸颊，寒意顺着血管爬到骨子里。

    九黎宫就伫立在冰冷的风中，像漂泊在海上的一座孤船，毋论风浪与云平，我自岿然不动。

    这里的山主没什么特别爱好，唯一在乎的是隔壁山的宝贝妹妹，为了能让妹妹平时多来几趟，园林装潢打造成了他们儿时住所的模样。

    开凿的活水泉眼，围栏用暖玉打造，池边偏偏种了一片五颜六色的野花杂草；枝叶繁茂的参天大树，树荫笼盖小半个山顶，树枝上却垂下一个做工简单的秋千；最令人忍俊不禁的，是九黎宫奢华大气的殿门外，竟然搭了一个鸡毛纷飞的鸡舍。

    未免与山主凶神恶煞的形象有些不符了。

    谁不知道紫电山山主，紫电斗罗玉罗冕，出了名的脾气差呢。

    世界上能让他精心呵护对待的人只有他的宝贝妹妹。除此之外，连他亲生女儿，在他这也讨不到好脸色。

    紫电山天空中涌动着阴沉的紫色电流，魂力游曳在每个角落编织成一座结界，制止了他人探究的脚步。

    这显然是一场私人谈话。

    九黎宫主殿内压抑的昏暗。玉罗冕坐在属于山主的王座上，面无表情地俯视着眼前跪在地上，面容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冷血龙瞳被鲜红残阳映亮，戾气横生得吓人。

    “你母亲已经放心的走了，你要的自由我也给你了，你到底还要怎么样？”

    不留余地，冷酷无情。

    厌倦又尖锐的眼神像一把凌迟的钝刀，把柳二龙切割了一遍又一遍。

    “父亲，这真的是我最后的请求。”她咬牙强忍着抽泣，眼眶通红，言语哀戚，“请让我见小刚一面吧。”

    玉罗冕不为所动地皱起眉。“说了多少遍，他早就被玉元震逐出宗门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谁会关心一个废物的去向。

    “连玉小刚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在意他。”他轻轻嗤笑，桃花眼一挑，尖刻的嘲讽戏谑从未如此清晰地映入柳二龙的眼帘，“你还指望我这个二叔对他上心？”

    柳二龙对玉罗冕实在说不出其他话。

    她早该明白的。龙潭之谷，蓝电霸王宗，乃至整个玉家，早就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

    这里不是她的家。她的名字从未写入玉家的族谱，血脉相连的父亲更是把她视为累赘。唯一一个深爱的人，也早被逐出宗门，消失在普世人海中。

    她不该指望玉罗冕的。

    柳二龙只能吸气再吐气，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问道：“那我可以去见冥寰斗罗吗？”

    玉罗冕有几分厌烦。不是几分，是十分。他对这个女儿没有丝毫身为父亲的责任和感情。“你最好别去打扰阿云。我能让你进紫电山已经仁至义尽了。”

    柳二龙握紧拳头，淡淡的赤红龙鳞闪烁在她的皮肤上，暴露了她隐忍的愤怒。她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我不会暴露你有个私生女的事实的。”

    玉罗冕神色一顿。

    他下颌微抬，缩成一道线的龙瞳盈着邪性的光，像看死物一样漠然注视着女儿，第一次完完整整地，散发出紫电斗罗的威压。

    雷电暴动。

    随着龙啸响彻云霄，无数黑紫电流飞速汇聚，比柳二龙强大太多的龙族敕令把她的双腿强行压弯，向着她痛恨的父亲屈服。柳二龙眼中满是痛苦，五阶龙化应激地开启，但玉罗冕只是轻笑，她的龙化就如同小孩子怄气一般，被他强制解除。

    直到砰的一声响，坚硬无比的大理石表面裂痕如蛛网般飞速蔓延——柳二龙的膝盖重重砸进了九黎宫的地板，整个人跪倒在王座之下，连衣角都战栗地贴紧地面。

    柳二龙头一次看见，父亲对她露出了微笑。

    只不过，是充满了嘲笑讽刺意味的。

    “你在试图挑战我的底线。”玉罗冕漫不经心地观赏她痛苦挣扎的模样，“真是不听话的孩子。”

    “或许当初让你生下来就是个错误。”

    玉罗冕若有所思，看在女儿也流着一部分蓝电霸王龙血的份上，好心警告道：“记好了，你敢私自出现在阿云面前，我会让你再也看不见太阳。”

    对父亲仅存的那一点了解让柳二龙知道玉罗冕不是在威胁她。

    而是在通知她。

    “现在，滚出紫电山。”

    ***

    玉天恒现在的震惊不亚于看见了一只跑到地表的毒鳞巨蜥。

    他推推同样愣住的玉天心，喃喃道：“看在老祖宗的份上，我没看错吧，这是青春版的师尊？”

    面前，神情冷淡的女孩，留着一袭玉家标志性的墨蓝色长发 ，眼睫微垂，瞳色亦是极海般沉寂的深青，瞳仁比起正常人略显细长，带了些冷血动物的味道。

    她五官极为精致漂亮，尤其是一双天生多情的凤眼，分开看各个昳丽美艳，合起来却又成了一股清冷劲儿。暴露在外的肌肤皆是雪一般的苍白，唇瓣微抿时，依稀能看出几分云倾月的轮廓。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锁骨附近，烙印着和玉天心、玉天恒一模一样的闪电状印记。

    这彰显着她是毫无疑问的蓝电霸王龙血脉。

    如果说他们师尊是山尖雪天上月，温和冷淡地包容一切，高贵得令人不敢升起亵渎的念头，女孩就是在众星捧月中盛开的黑玫瑰，同样美丽华贵，却让观者暗地里日思夜想，恨不得立马把她掠夺为独属自己的藏品，只为一人绽放。

    女孩站在云倾月身边，除了宛如一个缩小版的冥寰斗罗外，还比她多了几分冷眼旁观的高傲。

    当然，玉家人对这份高傲自动免疫。

    玉天恒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

    好想……摸摸那一头长发……

    小姑娘看起来真的很好摸。如果忽略她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的话。

    云倾月有点心虚地咳嗽了一声：“别关心那些小事。这是你们小师妹，也是我的关门弟子，玉倾雪。以后好好相处啊。”

    女孩只向两兄弟点点头，并没有开口，显然不是个活泼的性子。

    玉天心回以颔首，礼貌周到地说了句小师妹好。

    云倾月收的弟子不算多，但也没到人丁稀少的程度。

    玉天心玉天恒当然是最早拜入她门下的。大师兄的名号被他们争了半天，最后落到了年长的玉天心身上，玉天恒只能被迫沦为老二。

    排行第三的是一个控制系的小姑娘，和玉天恒是同班同学，经常为了争辩谁在师尊心里更重要就打起来。老四是云倾月六年前收的，强攻系兽魂师，还没带回过宗里，听说武魂很被她看重。

    加上新冒出来的玉倾雪——就是五个了。

    玉天心不动声色地打量安静的小姑娘，无端感到一丝违和感。

    不由自主地设想，如果把她的长发染成白色，瞳孔变成红色……

    脑海中浮现出具体画面后，他一顿，没再想下去。

    那就真的和云倾月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了。

    “她也姓玉？”

    与玉天心不同。虽然看玉倾雪很喜欢，玉天恒的反应还是很大，下意识脱口而出，“这真不是师尊的女儿吗？”

    云倾月还没解释，此前未曾插话的玉元震倒先黑了脸。

    “不许对你师尊不敬。”男人冷淡道，颇具压迫力的目光定在玉天恒身上，几乎立刻让他闭上嘴不敢多说一个字。“副宗主的决定不需要你来质疑，你做好分内之事就够了。”

    “哥！”

    云倾月看不下去，脸上堆起一个虚假的笑容，语气隐隐不虞，“要不你先回真龙山吧，宗门还有那么多事没处理呢。”

    话里意思很明显：能待就待，不能待就请离开。

    玉元震：“……”他知道云倾月最是心疼宝贝徒弟，自己又理亏，遂不再多言，雷光一闪而过，先行去了高层的观赏席等候。

    云倾月这才满意，面向玉天心和玉天恒，轻快地一合掌：“好啦，既然你们也都见过了，是时候开始考试了。”

    玉天心本能觉得不对：“……？”

    玉天恒替他问出口：“考试和小师妹有什么关系？”

    “哦，忘了说了。”云倾月轻描淡写，“今年你们的考试就是，在保证两人全部不出局的情况下，击败你们的小师妹。”

    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