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青桃一大早就来收拾行李了。她都想好了,一场论道两场斗法,加上颁奖和中间穿插的各种集会,一共十日,每天三套衣裳,三套首饰,这次一定要……
“青桃!”
青桃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原来是姊姊蹲在书架边喊她。仔细一看,她还没见过姊姊脸色这么不好过,她虽然喊了自己一声,眼睛仍直愣愣地望着门口方向,旁边还放着盏早就熄灭了的灯笼。
“姊姊,你昨晚没睡么?”
“没睡着……不,青桃,你去帮我做件事。”
游丹庭站起来,青桃这才看见她衣裳上全是灰:“这是怎么了?”
“摔了一跤。”游丹庭摆摆手。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昨晚阿雪一跑,她发现他没拿灯笼,追出去的时候被门槛绊倒了,阿雪先是跑回来扶她,然后又想跑,她下意识出了个损招——绊了他一下,结果两个人摔成一堆,再然后阿雪就直接就着倒下的姿势变成狐狸跑了!
游丹庭不敢再回忆了。反正就是乱七八糟!互相丢脸!她穿过来之后积攒的脸面都被丢完了。
“青桃,”她闷闷地说,“先别收拾了,我一个人就行。你去……帮我问问阿雪,看他还愿不愿意跟我去道门大会。”
青桃奇怪道:“他怎么会不愿意?”
游丹庭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去问吧。”把青桃推出去,一把合上门,她反身靠在门扉上,入眼就是房间那一侧比她心情还乱七八糟的床榻。
昨日阿雪问了那句话后,她就傻了,开口就是不用不用。阿雪盯着她的目光就像在说‘别骗自己’,但他当真一点都不勉强她,她怎么说他就怎么做,超快地说了句晚安就跑了。
虽然她偶尔是有那个意思啦,毛茸茸的小狐狸摸着,也确实很治愈。可是总的来说,她……
游丹庭捂住脸:“我之前都干了什么啊。”
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千金难买他愿意啊。”
如果是小狐狸可可爱爱地钻到她手里来,那她一定表示却之不恭,可是话说开了,她给自己找的心灵慰藉突然打破幻想变成人了,还表示自己完全不介意,这实在是……
青桃去而复返:“他说去。”
游丹庭一怔。她以为殷逢雪多半要把皮球踢回来,或者就像平常那样,又怂又刚地直接说不去。
他要去么?
游丹庭还在发愣,青桃已经颇有技巧地挤开了门: “嗯哼?姊姊,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游丹庭温柔地一巴掌把她糊开了,“我去太江一趟,等我回来再收拾吧。”
“系统,我之前确实做错了,”她一边走,一边在识海里反省,“再怎么说,他也是修成人形的成年狐狸,我不该那么对他。”
就像以前听说过的,有些人会因为周围环境对自身产生认知上的误解,难道阿雪也是么?
系统看得很开:“宿主,这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吧?”
游丹庭疑惑:“是第一次啊。”
“怎么会,以前不是隔几年就有妖争着说要当你的狗么?”系统竟然开始放录像,“你看,这个说的,要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他不但要当牛,还要当马,身兼二职,比殷逢雪炸裂。”
游丹庭暴躁点叉:“这是那个意思么!”
“好吧,这个不是,”系统又点开新的录像,“这个总是了。”
游丹庭看了一眼。这个确实是。录像中,那个专精双修之术的艳丽男妖说:“我愿意当妖尊的……”还没放完,她被火烧了似的直接点叉。
“你录这些干嘛?”她有点疑惑。
系统语气非常阴险:“我没事干。”
啊?
游丹庭真想把它捉出来打一顿,但是胡搅蛮缠下去也没意思。她认真地想了想:“他们都只是说一说而已,我觉得,阿雪是认真的。”
系统不说话了。估计这么复杂的问题超出了它的程序受理范围。
有个乱七八糟的开头,这一天也过得乱七八糟的。
从太江回来后,青桃因为想要吃瓜,收拾行李的速度没提起来。游丹庭也不可能真的如她所想一天换三套衣服给碧罗山找场子。陪着山里小伙伴们吃过晚饭后,她就提出自己要先走一步了。
去早点,以表示对紫麟宫的尊重。
说完,她拎起刚放下筷子的殷逢雪和金缇铃飞了。飞快升高,假装没听见青桃的声音。
这一飞,就飞到第二日清晨,照游丹庭来,她可以一口气飞到云京去,可是金缇铃和殷逢雪需要吃饭,三人选了一处大城歇脚。
随便找了个早饭摊子坐下,点两碗肉粥几只包子,金缇铃捧着粥碗吸溜吸溜,殷逢雪去买街对面的炒松子当路上零嘴,游丹庭则坐在金缇铃在对面翻看系统整理出来的名单。
扎依嫫说是狐妖,不一定就是狐妖了,但应该是有毛茸茸尾巴的动物。这数量也不少,也不一定就在山里。
昨日下午她尝试修复了一下施无声的记忆,遗憾地发现修复不了。从医学角度解释,李虎是直接把施无声关于他的脑细胞给灭了。
不过其他不能确定,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妖物来自中原。她预备到了云京就去问其他门派的掌门,多收集点信息。
胳膊忽然被碰了一下,她抽离思绪:“缇铃?”
金缇铃临桌使眼色,传音:“姊姊,你看,旁边这位姑娘,是不是有些眼熟?”
游丹庭知道方才邻桌来了个修士,也没注意。她扫了一眼,目光一顿。
“啧……好像是怪眼熟的,”她犹豫要不要搜档案,“是以前见过?”她是经常遇见别人跟她打招呼,她却不记得的尴尬场面的。
金缇铃慢慢掰着包子皮:“感觉就是,经常见到……但是,很奇怪……”
邻桌这位姑娘,身穿素丝裙,外罩纱氅,素布裹着广袖缠成护臂,襟口裙边绣了几朵缃色栀子,一头青丝绾得利落端庄,只佩两支碧玉簪并一朵栀子,一副珍珠耳坠。整个人打扮得整洁爽丽,偏偏栀子幽香又带出几分女儿婉约。
她裙边还摆了一只笼子,被布盖着,发出擦擦的声音,大概是关了什么动物。
那边买零嘴的殷逢雪穿过人群回来,一见这位素衣姑娘,他怔了一下。
游丹庭正在和金缇铃冥思苦想:“是在哪里见过呢?”
殷逢雪坐下就小声道:“这衣着打扮也太像了。”
金缇铃猛地一惊:“姊姊,你往常不也是这么穿的?”
游丹庭骤然醒悟。原来是同样的穿衣风格。她不由又瞥了眼那姑娘,谁知那姑娘也正好看向她,两厢对视,姑娘笑了:“娘子是从何处来的?”
这是修士之间问师门或者挂单之地的句子。
“无门无派,自山中来。”
姑娘又笑,了然似的点点头:“娘子还是换个地方吧,这个地方,是我先来的。”
她悠悠然道:“一座城池,怎么能有两位碧罗妖尊呢?”一说完,便见邻桌二女一男都放了筷子望过来。
他们人多,她心里也微发毛,心想不如结个善缘,指点指点他们,正要放下包子,邻桌那素衣女子却温和开口了:“是我听错了么?我想,这世上应该只有一位碧罗妖尊吧?”
那就是不肯让地了。姑娘冷笑道:“不是我霸道 ,一看你们就是刚入行,怎么也不可能拼过我。说话的这位,应该就是装的正主吧?你瞧你,衣裳根本不够素。”
她弯腰提起笼子,撩起盖布一角:“瞧见这是什么了么?”
她掀起那点,只看得见白绒绒的毛,金缇铃大胆猜测:“狐狸?”
“……原来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姑娘撇撇嘴,放下笼子,“这个地界可没有狐狸卖,你们要真想赚钱,先去捉只狐狸再说吧。”
“赚钱?”
姑娘警惕起来:“怎么?你们不是?”
游丹庭正色道:“我们只是借机混点吃喝,至今一个钱都没赚到。”
“赚不到?看你们这样,赚不到也是应该的。”
金缇铃笑着道:“不如娘子教教我们,也叫我们赚些盘缠。”
姑娘自然不肯:“好大的脸,你们赚不赚,与我什么相干?我劝你们快离开,再要遇见,我可不会客气。”她一口喝完稀粥,提着笼子起身就走。
“要跟过去看看么?”金缇铃咬了口包子馅。
当然要去,借着她的名头招摇撞骗,怎么能不去。
三人找了条巷子隐身,金缇铃会算卦,掐指算出来姑娘的方向,翻过几处院墙,便追上了人。
姑娘正在酒楼里和人聊天。她坐着,那人弓腰站着。那人看着就是个普通小修士,论修为,比姑娘还高上一些,却诚惶诚恐,看样子是真信了那就是碧罗妖尊。
三人排排蹲在房梁上,集体望着下方。金缇铃摇头唏嘘两声:“姊姊,你平时藏境界也藏得太厉害了,这种修为也来假扮你了。是吧小殷?”
殷逢雪:“嗯。”他盯着那只盖着布的笼子,心想那只狐狸代表着谁,不会是他吧?可是看毛色那只是只普通白狐狸,根本不是银狐。
难道真的指的是他?不能够吧?这能么?
“丹丹,你是不是还养了别的狐狸?”他问,“比如说普通白狐什么的。”
游丹庭:“……”
这也算经过一整天了,阿雪一直没怎么和她说话,她还以为他是和她一样尴尬,原来只是纯粹这一日话比较少么?
殷逢雪却误会了她的沉默,难以置信地望向她:“原来是这样?”
是那样啊!什么原来啊!没有原来!
游丹庭不得已道:“没养。”她在澄清什么啊好奇怪。
那小修士也注意到了姑娘脚边的笼子,他赔着笑道:“这就是您养的那只狐狸么?”话未说完,笼子却猛地震了一下,想来那狐狸有些灵性,听懂了这修士是在说自己。
姑娘呵呵笑道:“是,野性难训,见笑了。”
小修士恭维道:“您的狐狸,自然是不同凡响的,要是好训,也配不上您。”
游丹庭心道:“不不不,我喜欢乖巧的。”
“呵呵,实不相瞒,我们宗门还有一位贵客,也是您的熟人呢,”小修士捧上两盏茶,“那一位听说您在这儿,就说要来拜见您呢。”
梁上三人听得此言,都来了兴趣。可不知来的是谁,要真是认识碧罗妖尊的,这姑娘不就露馅了么?
姑娘不慌不忙道:“熟人?那就请进来吧。”
金缇铃大为怪异:“她怎么敢请进来的?”
游丹庭心中已有猜想,道:“我猜,这个人确实是她的熟人。”
随着姑娘话音落,门边侍候的修士便将手一摆:“您请。”
三人定睛一看,新来的这个,也是个姑娘,一身浅黄衣衫,丝带绾着长发,梳成双丫鬟,身形轻盈肌肤瓷白,也是一位灵巧人物。她背上缚着一把长剑,坠着水晶雕琢的莲花剑饰。
游丹庭沉默片刻。
金缇铃蹙眉道:“这个人有些奇怪。”
游丹庭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可不是奇怪么……
黄衫姑娘看见上座的白衣姑娘,眼睛一亮:“妖尊!果然是您在这儿!”
白衣姑娘站起身,俩人姐妹好地对视微笑:“缇铃?倒是在这儿见着你了。”
金缇铃气得眼圈发红:“什么啊,外门弟子才配水晶莲,我可是师父座下首席,她要扮我都不仔细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