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你疼吗?”

    许安桐揉了揉清雅的头,她的头发也很软。

    清雅愣住了,从未有过父亲以外的男子摸过她的头。

    这算什么?

    许安桐似乎察觉她身体那一瞬的僵硬,顺其自然地放下手,后退一步:“看样子没事。”

    清雅颔首,唇线紧抿。

    许安桐似是没看见她耳根红晕,转身去把窗关上:“你睡吧,我去隔壁。让你侍女来看着你……”

    “殿下为什么一开始没让芙蓉来呢?”清雅在他身后,轻声问。

    许安桐关窗的手微微停滞。

    是啊。

    为什么他一开始就顺理成章地想自己留在这看着她呢?

    许安桐感觉有一只手,轻轻地拉住了他的衣衫:“殿下看过那副画了……难道没察觉到吗?”

    察觉什么?

    察觉到她藏在心底从一开始就藏不住的爱慕?

    “一开始,我是不愿意的……”清雅轻轻拉着许安桐的衣衫,声音宛若一股风,穿透许安桐的身体,“但是如果是这样的殿下……如果是……”

    “你先休息罢。”许安桐转过身,接住她拉空的手,“明日我们还要赶路回许都。”

    清雅抬眸望着许安桐波澜不惊的眸子,觉得羞辱至极。

    他根本就没有这种想法。

    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清雅抽回手,转身往床榻去,放下寝间的纱帘,默默地躺回床榻。

    许安桐看见她眼眸里光被落寞遮掩。

    久久不语。

    许安桐回眸,看方才与清雅合画的那幅画。

    她画的那侧,画了三个人。

    两个人在崖下窃窃私语,一个人蹲在崖上巨石后。

    她知道那日他为什么带她进他的别院。

    雨中让亭,入夜对乐,山涧施救,擒月楼再救,足以让这个姑娘对他四见倾心。

    可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这姑娘背后的庆国公府是解家想要的一颗棋子的时候,许安桐就对她提不起兴趣。

    若是没有这病,这么聪慧温婉的姑娘也不会十六了也没议亲。

    这病……

    许安桐只是迟疑地看了看那幕帘,便开门出去了。

    什么都没说。

    清雅蜷缩在床榻上,眼眸湿了一圈。

    她有些懊悔把解和逼她父亲拿她画偶遇许安桐的事说出来。

    她清楚地看见许安桐满脸都是厌恶的神情。

    有这层关系在,即便是她真的有些喜欢他,他也不会顺着解家的心意娶她了吧。

    四殿下真的是惊为天人啊……

    画的一手好丹青,弹的一手好琴。

    不知道这样一个谪仙一样的皇子,最后会和哪家贵女成亲呢?

    清雅揉了揉眼睛。

    反正总归不能可能是她了。

    她把他推走了两回,还妄想把他再拉回来。

    有点心气的人,都不会这般罢……

    清雅又翻了一个身子,把胳膊搭在额头上。

    她怎么会那么冲动……

    看他离开她的那一瞬间,心里为什么会蹦出一定要抓住他的想法呢?

    只有他远离她,对爹爹来说,才是最安全的不是吗?

    *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墨染就准备好了马车。

    街市上人流稀疏,许安桐的意思是赶在人少的时候出城。

    芙蓉扶着清雅从楼上下来,清雅看见许安桐在整理自己的马。

    许安桐听见脚步声,回眸。

    却看见清雅正好垂下目光,去拉裙摆,准备上车。

    许安桐奇怪,她这是在躲他?

    从浅州回许都,坐马车要一天的时间。

    清雅昨晚上几乎没睡,上了马车就一直犯困。

    好在许安桐的马车够大,座位上铺了厚厚的软垫。清雅上车就一直在马车摇摇晃晃的节奏里昏昏欲睡。

    他们不赶时间,一天路程,分成两天。

    晚上他们在路上官驿借宿。

    许安桐若有所思,让墨染去问问芙蓉要不要煎药。

    墨染想了一下:“殿下,您最近好像是有点……”

    许安桐望着墨染,等着他说话。

    墨染想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在擒月楼那晚,主子明明对那姑娘挺上心的,怎么就一天变了样?

    墨染问芙蓉要不要煎药。芙蓉回答说要,她一会去煎。

    许安桐想着清雅下楼到大厅来跟他一起用饭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让驿丞把饭菜送到他房里。

    驿站里饭菜不如州府,许安桐还是选了些荤素搭配着点。

    饭菜在他房里摆好了,想着芙蓉还在煎药,墨染又是男子,不方便去女子房间,只能自己去。

    许安桐叩了两下门道:“来用饭罢。”

    “嗯。”清雅在里面应了一声,随即里面穿来一声闷响。

    许安桐蹙眉,推开门,看见清雅倒在地上,带翻了小墩子,两步跨过去,扶起清雅问:“摔着没有?”

    清雅摇头:“我没注意……”

    “是没注意还是因为病?”许安桐问。

    清雅低声回道:“我刚才,眼前黑了一下……”

    许安桐揽着她,扶起小矮墩,让她坐上面:“我把饭菜端过来。”

    “一会芙蓉回来了,让她去端罢……”清雅咬着唇。

    许安桐低头看了她一会,问:“你是怕给我添麻烦?”

    “我与殿下萍水相逢……确实不应该这么麻烦殿下。”清雅手臂向后撤了一下,撇开了许安桐的手。

    许安桐没再说什么,起身出去,转到自己房间里,把饭菜都端了过来。

    他一边给清雅盛稀饭一边道:“若不是我外祖父,你也不用扛着这身子,出来避祸。我既遇上了,就不应该躲。”

    许安桐把碗放在她手边。

    又把三盘菜推到她面前:“官驿食宿简陋,将就一下罢。”

    清雅默默地用饭。

    在许都里,世家女的圈子里或多或少都会议论当朝皇子。

    二皇子许安泽倾心郭尚书家郭若雪,人尽皆知。

    四皇子今年十六,可以议婚。

    六皇子今年才十四岁,不在许都。

    皇子们本来就比一般百姓嫁娶更早。能议婚的四皇子许安桐此时自然是整个许都内有所贵女倾心的对象。

    有些世家夫人使了银子,问宫里内官与女官们,这四皇子品性。

    得到的回答无一不是脾气好,样貌好,学识好,对下人极其宽厚。宫里内官与女官们最喜欢伺候的就是四殿下。

    清雅也有几个闺中密友。

    早早就听说了许安桐一些事。

    如今亲眼见过了,才知道那些宫里传出来的是实话,又不是他的全部。

    他是温柔如玉,面如谪仙,相处下来,也是处处妥帖。

    可不知道为什么清雅总觉得他温润如春风一般的外表下面尽是冬日寒冷冰霜。

    与她独处的许安桐,根本就没有温度。

    无论是她拒绝他,还是倾心他,亦或者碰触他。

    他都是这幅淡淡的样子。

    像极了她送进宫里的那幅画,内里困闷不已。为了迎合上位者的喜好,而不得不多加几笔,把那副秋霜图变成春日图。

    这样一个表面对谁都好,其实在他眼里,谁都无所谓的人……

    真的,好凉薄。

    “殿下……”清雅试着问,“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许安桐抬眸:“什么?”

    “我感觉殿下,”清雅放下碗筷,也抬起眸看着他,“不快乐。”

    许安桐愣住了。

    他十六年的人生里,这是第二个问他喜不喜欢,快不快乐的人。

    第一个是许安归。

    他的养母惠妃待他很好。

    什么都给他最好的,但给他什么东西的时候,从来不问问他喜不喜欢。

    他的生母贤妃当年为了保他,把他寄养惠妃名下养着,也从未有机会问问他过得快不快乐。

    年少的时候,他心里会有埋怨。

    总觉得自己是融不进解家也回不到贤妃那里的外人。

    他嫉妒能在贤妃身边长大的许安归。

    所以他总是时不时地欺负许安归。

    无论他怎么把自己一身埋怨撒在许安归身上,许安归也不吭声默默受着。

    许安桐不懂,问许安归为什么要忍着他。

    许安归反问:“兄长不快乐吗?若是打我发泄一下,心情会好些,那我就受着。反正兄长心情总会有好的一天,不再打我了。”

    许安桐还是不懂:“为什么?”

    许安归眨着眼睛,委屈地说:“你是我兄长,哪有为什么?想来兄长也不是真的想打我,是有些事堵在心里不痛快罢。可生活在这里,谁能过得随心所欲呢?我们是一家人啊……我想让兄长心里舒服些,不对吗?”

    那时候许安归才六岁。

    他用他稚嫩的声音教会了许安桐何为家人。

    许安归不还手,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一种血缘羁绊。

    许安桐从未在别的地方体会过这种毫无怨言的纵容。

    在宫中渡过的这些年让他看清了许多人脸上带着的面具。

    后来他也学会了。

    伪装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在那道宫墙里活下去。

    最后连他自己也忘记了,喜欢与快乐是什么。

    这姑娘问他,是不是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是,不喜欢。

    天天过着尔虞我诈的生活,谁会喜欢?

    但他是皇子,落入夺嫡之争不是他能控制的。

    这姑娘问他,是不是不快乐。

    是,不快乐。

    听见解和用这种卑鄙手段谋人心,他怎么可能高兴。

    清雅的出现让许安桐第一次意识到,即便是他不争,也会有人替他争。

    所以他现在要回去想对策。

    “用完了早点休息,明日我们就回许都了。”

    许安桐没回答清雅的问题。

    清雅便也没有再问。

    她的直觉是对的,许安桐那份温润,是他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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