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目葬礼后，丝线似的细雨连绵了几天。卡卡西早就醒了，只是心情郁闷使然，闭着眼在床上假寐。

    楼下传来断断续续的猫叫声，卡卡西本想装作听不到，但雨越发大了起来，敲着玻璃劈啪作响。他叹了一口气，起身打开了窗。片刻后拎着湿漉漉的猫又从窗户跳了进来。

    地板上被踩出一连串梅花状的脚印，卡卡西认命般将猫提到浴室，在和不领情的猫搏斗几番后，终于将猫洗净吹干。

    等他收拾完自己再出来时，猫已经舒舒服服地盘卧在了他的枕头上。

    “喂，你这家伙。”卡卡西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猫圆胖的脸：“又不是我的猫。”

    猫眯着眼蹭了蹭他的手心，顺滑的手感让卡卡西忍不住多摸了几把，同时心里嘀咕着，要是今天小枝过来的话，真是便宜了她。

    此时卡卡西才后知后觉醒悟过来，那件事之后小枝再也没来过他家，一直是他厚着脸皮过去找她来着。

    猫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一般，小跑了几步跳到了窗边的桌上。卡卡西站到窗边顺着猫的视线看去，多日不见的小枝正撑着伞在楼下找猫。

    “喂，小枝。猫在这里。”

    卡卡西将窗户推开了些，一手抱着猫，另一手握住猫的前爪向她挥了挥。

    雨瓢泼的下，小枝身上有些淋湿，隔着潺潺雨幕，向他和猫讪讪的笑。

    果然还是个孩子。卡卡西想。

    小枝抱着猫躺在沙发上，心满意足地捏着猫的肉垫。猫没老实多久，很快不耐烦地挣脱她想要跳下去。小枝侧着身向前扯住猫的后腿，一人一猫在沙发狭窄的空间里周旋腾挪。腿上蓦地一沉，卡卡西下意识从亲热天堂上移开眼，猫被小枝重又搂到了怀里，而她枕在他膝上仰面看他。轮廓秀丽的浅色眼睛倒映出两个小小的他，溺在化不开的湖绿色中央，稍有不慎便要沦落其中。

    卡卡西的心突然跳得很快，不待他有所反应，小枝已经低下头重新逗弄着猫，他的视线重新落回亲热天堂，香艳的词句无意义的堆砌陈列，许久没有再翻页。这突如其来的反应让他感到陌生，于是他心烦意乱地合上了书，略显刻意地向后靠在了沙发上。

    嬉闹间小枝向沙发外侧滚了滚——没关系，是忍者，卡卡西懒撒地想到。但身体比理智更快做出了反应，他探身握住了她肩，将她重新放回自己的腿上。手指也不自觉撩开她散乱的发，又露出了那一双片刻前蛊惑过他的眼。

    她也又一次抬头看向他，眼睛还是笑着的，猫还在她怀里踢闹着。她仿佛笃定了他一定会接住她一般，笑嘻嘻地继续和猫嬉戏着。

    卡卡西强迫自己松开手，逃避似的移开了目光：“听阿斯玛他们说，最近有联谊会来着。”

    小枝不免有些愣住了，手上的力道也松了松。猫趁机抖了抖毛一跃而下。她微微支起身，略带困惑地看着他。

    人在年少时总会错将依赖当做喜欢。这是不对的。卡卡西一再在心里告诫自己。

    “你也该学会独立了…多和同龄人接触接触不是坏事。”

    他若无其事地重新拿起了亲热天堂，本以为会像往常一样挨上一拳。

    没想到小枝翻过身，以更亲密的姿势将脸埋在他身前，许久后才闷闷地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啊…卡卡西。”

    卡卡西也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差劲，但他装作没有感受到身前透过衣料传来的潮湿触感，平静地将亲热天堂翻过一页。

    “大概因为我已经是无趣的大人了吧。”另一手安慰似的轻轻拍着她后背，他低沉着声音，没有干劲地说道。

    雨下个没完。

    小枝枕在他腿上，微微蜷缩着身体，好像另一只落难的猫。

    真可怜，卡卡西想。偏偏喜欢上自己这样的人。他任由小枝靠在他身前，轻轻为她披上自己的外套，耐心地将她被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打湿的长发拨到一边。

    “虽然我不介意再陪你待一会儿，但是现在差不多该做晚饭了。”他随手将亲热天堂放到一边，若无其事地起身向厨房走去：“晚上吃味增茄子如何？”

    身后一直没再传来回应。等他磨磨蹭蹭做好晚饭再出来时，小枝已经不在了。只有猫坐在沙发，事不关己的摇着尾巴。

    卡卡西双手抱起猫，心里其实已经有些后悔。

    “呐，就收留你下雨的这几天。”他将猫高高举过头顶，对着猫笑眯眯地说道。

    “多谢光顾！赠品我就一起放到袋子里了。”

    似乎是袋糖果。早已经过了爱吃甜食的年纪，但店员已经动作麻利地放到了购物袋里。反正是免费的，小枝想。于是她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三代目牺牲的阴影渐渐在木叶消散，木叶一贯色泽饱满的建筑外墙沐浴在阳光下，堆砌着连绵繁杂的暖色色调，让她最近低落的心情稍微愉快了些。

    总归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小枝心态很好的自我安慰着。美少女就是要承受这世界更多的恶意，而卡卡西就是其中之一。

    风将她短裙的裙边吹起了些许，小枝漫不经心地伸手按住，思忖着自己或许应该考虑一下卡卡西的提议。

    团子店前几个熟悉的身影骤然瞬身离开，正在她疑惑时，一根手指轻轻按上了她额头，将她向后推了推。

    “怎么是你。”看清了来人，她拧起了秀气的眉。

    “见到我不好吗？”卡卡西俯身看着她，面罩外的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状：“我见到小枝可是很高兴呢。”

    嘁。

    对他的不良品性已有一定的了解，小枝向后退了退，躲开了卡卡西的手。

    “今天休息吗？”真是明知故问。

    “有什么指教吗，卡卡西前辈。”

    他站直了一些，挺拔的身形在她身上落下淡淡的影：“只是打个招呼。”

    小枝向后又退了退，从笼罩着的影子里走出。阳光落在她湖绿色的瞳，碧色玻璃似的一汪湖。

    卡卡西忍不住有些走神，就听她没好气地说道：“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先走了。”

    看起来还是有些生气，但他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留神着团子店里两人的举动，小枝的回答不由让卡卡西松了一口气。

    “哦，对了。”想起来了毫无用处的赠品，小枝在购物袋里翻找着，将那袋多余的金平糖抛给了卡卡西：“这个给你，卡卡西。”

    “都不叫前辈了吗？”

    “不要就算了。”嘴上这样说着，解决掉赠品的小枝脚下却干脆地调转了方向。

    “多谢多谢。”卡卡西笑眯眯向她挥了挥手，随手将那袋金平糖收了起来：“那么…晚上见了。”

    店内的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小枝的身影也走到了街道的尽头，很快消失在转角。卡卡西不再拖延，一声轻响后消失在了青烟中。

    风絮絮吹着，间或有叶落下。

    两人沿着河川下游疾行的脚步陡然顿了顿，鬼鲛顺着搭档的目光看去，一枚小巧的薄纱袋在不远处湍急的水流中浮浮沉沉。

    这情形多少有些古怪，更何况此刻他那一向沉默寡言的搭档，突兀地向前走了几步，俯身将被水打湿的薄纱袋捡了起来。

    塑封袋里的糖果摇晃间发出沙沙的细响，隔着湿透的薄纱，只能看到模糊的斑驳色块。

    “看起来像金平糖。”他忍不住插嘴道。

    鼬一如往常般沉默着，半垂着鸦黑的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

    虽然很想劝一句不要乱捡路上的奇怪东西，但鬼鲛还是及时咽下了这句规劝。因为下一刻他就看到鼬将这袋被打湿的金平糖收进了怀里。

    人总会有些怪癖，鬼鲛想。尊重，理解，祝福。这才是一个成熟搭档的应有之义。

    天色渐晚，暮光四合。鼬低垂着睫凝视着水中的倒影，大半面容掩藏在领后。

    如果不是时间紧迫，鬼鲛倒是很乐意抽出一会儿功夫和他谈谈心。

    但可惜现在前有任务后有追兵，于是他颇有事业心地走上前，不由分说的重新扶住了鼬。

    “要抓紧时间了，鼬先生。”

    纲手回到木叶后不久，卡卡西终于得以从月读中脱身。

    不过几日的功夫，人瘦了一圈，眼底也有了黯淡的青，看起来在月读里受了不少罪。

    小枝分神听他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手上的苦无利落削着苹果。

    “哦，鼬啊。”她语气熟稔起来：“原来是他。”

    卡卡西从她手中接过苹果，这才注意到她今日费了心思装扮了一番。他自忖自己上次的一番话足以击碎磐石般的执念，清了清嗓子正要补充些什么，小枝收起了苦无，对着玻璃的倒影理了理本就妥帖的刘海。

    “今天晚上有联谊，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卡卡西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