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预料中的结果，但真正发生的时候，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沮丧和失望。
这股低落的情绪在见到稻田中的稻草人时迅速发酵为另一种情感。
小枝怨念地盯着稻草人看了看，毫不犹豫地挥出一拳，惊得落在上面的鸟雀慌张四散。
远处林中的乌鸦啊啊而鸣，她小跑几步追上前方的同伴。看到同伴站定在墙边，好奇地打量着通缉令上的叛忍。
“唔，是木叶的叛忍。”
小枝走过去，看到了通缉令上一张秀丽而沉郁的脸。她凑近了些，认真看着宇智波鼬通缉令上的信息，多年未见，这位竹马的悬赏身价和危险程度对她来说已然高不可攀。
“哦，是鼬啊。”熟稔的语气。
“你认识吗，小枝？”
严格来说，宇智波鼬只是和她同龄的童年玩伴。但是鉴于另一位当事人无法到场反驳，于是小枝毫不心虚地指了指通缉令上的宇智波鼬：“嗯，马马虎虎算是我的同期。”
小枝的人生因为九尾入侵，分成了截然不同的前后两段。
在九尾入侵前，她和家中的远亲在距离宇智波驻地不远的地方经营着一家小商铺，生活不算富足，但勉勉强强还过得去。
大概是因此才结识了宇智波鼬吧，她不太确定地推测着。很多年没有再见过，过往的回忆也有些模糊不清。她绞尽脑汁回想着和宇智波鼬的初次见面，但很快选择了放弃。
“你还认识这么危险的人物啊。”同伴惊呼。
危险么？小枝挠挠头，似是有些不解：“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呀。”
小枝回忆里的宇智波鼬和现在的叛忍形象大相径庭，不爱说话，对她却很温柔友善。
动身启程前，她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通缉令，数年前匆匆一面，从此再无交集。归程行了一半，她终于模模糊糊想起来了和宇智波鼬的第一次交谈。
虽然只是木叶中的普通村民，但也没能逃脱上一次忍战的波及。松月小枝一直在远亲家中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倒不至于苛待她，但生活也没多宽裕就是了。稍微长大了一些之后，小枝耳濡目染，有样学样地做起了倒买倒卖的小生意——用积攒的零花钱低价从木叶进一些糖果和点心，再加价卖给宇智波驻地的小屁孩们。或许是远离木叶核心，不是很了解市场行情，宇智波的小屁孩们往往人傻钱多爽快得很。
宇智波鼬就是其中的一员。
和鼬的大部分交往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交易往来，这家伙因为爱吃甜食，很快成为她重点关注的大客户。
渐渐就说上话了。
那是个春日的日暮，风冷了些，屋后树上的猫呜咽似的，喵喵叫了起来。
倒买倒卖的不良奸商松月小枝大方地将最后一个鲷鱼烧递给了鼬：“不用给钱了，这次我请客。”
鼬有些意外，很快露出了淡淡的笑。从她手里接过已经有些冷掉的鲷鱼烧，他掰了一半分给她，自然地打开了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初时经济拮据的小枝对这些甜点也馋得很，但自从自己做上了倒买倒卖的小本生意后，她迅速对这些甜腻腻的零食失去了兴趣。于是她道着谢，敷衍地掰下一小块，将剩下的重新推给了鼬：“小枝。”
“姓氏呢？”
“松月。”
“松月小枝。”
“嗯。”
“真是个好名字。”鼬慢慢咀嚼着，渡鸦黑的秀丽眼瞳，泛起不易察觉的些微笑意。
年久略显昏黄的灯光落在两人之间，风里送来不知名的花香。看到鼬吃完了鲷鱼烧，小枝这才谨慎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那个…能请你帮个忙吗？”
“什么？”
“有只小猫被困在了树上。”她不太好意思地解释道：“我白天有尝试过，但是不太够得到…”
即便年纪还小，小枝也模模糊糊感受到了几分忍者对普通人的漠视，更何况是出身宇智波一族的忍者。
所以她不太抱希望地又补充了一句：“…不方便的话，我明天会再想想办法。”
对方出乎意料的好说话，拍了拍手上的碎屑，鼬爽快地点点头：“好啊。”
忍者就是方便。
鼬轻松地攀跃又落下，揪着幼猫的后颈递给她看：“看样子是被母猫遗弃了。”
“真可怜。”她生怕鼬会弄疼它，小心翼翼接了过来。
“你要收养它吗？”
小枝犹豫了起来。
是个眼睛才刚睁开的三花猫，在她手里瑟缩成一团，害怕似的微微颤抖着。她是很喜欢猫来着，但家里的大人应该不会同意。寄人篱下，她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小枝伸手轻轻抚摸着小小的猫，心里有些难过，眼睫慢慢垂下盖住湖青色的眼。
“那我们一起收养它吧。”鼬当时这样说。
“诶？”
就这样熟识了起来。
汇报完任务走出火影大楼时，春日浓烈的余晖将天空晕染开，橘金色的波纹层层叠叠铺陈着，被风推搡着，堆叠成奇异的旋涡。
好似九尾入侵的那一夜。
小枝疲惫地解开身上的暗部护甲，制服的背心刚脱了一半，便被一句突兀的“欢迎回来”吓了一跳。
在火影大楼刚被她无视过的卡卡西，不请自来地出现在她家中。他单手托着腮，眼神平淡的扫过她裸露的腰腹，没精打采地说道：“你最近训练不太努力啊，小枝…腰部都有赘肉了。”
小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说来说去都是些没有新意的人身攻击。
“嗨依嗨依，我是变态、色狼、闷骚男。”卡卡西语气平静地复述着，散漫的样子一如往常：“果然还是不合适吧…我们两个。”
小枝的指责戛然而止，陡然急转的一室寂静中，卡卡西垂着眼将亲热天堂翻过一页。
“还没有原谅我吗？”等待许久都没等到对方的反应，卡卡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从书本上方露出了笑成月牙似的弯弯眼睛：“抱歉抱歉，今天我去得晚了，没买到你喜欢的天妇罗。今天就吃饭团吧。”
这家伙总是这样，小枝想。
总是对她这样漫不经心，偶尔却又会施舍她一些温柔。
就因为他总是这样，她才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不喜欢他，也没有办法靠近他。
色泽饱满的夕照落在他们浅淡的发色上，小枝泄了气似的在他对面坐下来。
“真是令人怀念的夕阳。”卡卡西终于舍得从书上移开目光，张开手让窗子漏进的暮色落在掌心：“和那天一样。”
和他从废墟中救起她的那一天一样。
一样的浓烈，炫目，令人惆怅。失去了全部的亲族，在九尾入侵之后，小枝磕磕绊绊走上了另一条路。
“抱歉，那天没能把你的小猫找回来。”他哄骗似的、温柔的语气：“虽然前几天令你感到不快了，但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而他也总是这样，在拒绝一个请求后，再恰到好处地送上一个好消息。从她认识他时就是这样。
“害怕？抱歉，我可没空照顾你这样的小鬼。不过…喏，兵粮丸都给你。”
“猫？都说了我没空了…喂！不要再哭了…看到的话我会带回来的。”
“对我的忍术指导不满意？那你去找宇智波鼬啊。”他一句话堵得她无计可施。自从有了弟弟后，鼬分给她这个吊车尾发小的时间越发少得可怜。她赌气似的背过身盘坐在地上，而银灰发色的少年只是冷淡地向她挥挥手：“那么…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
直到年岁大了些他才收敛了些许，不再是少年时那幅冷漠疏远的模样，对待她总算多了些耐心和温柔。
“你不用再等了，鼬不会再回来了。”
原本松软美味的鲷鱼烧冷掉后变得冷硬涩口，卡卡西的腮边鼓起一块，艰难咀嚼着。顺手将剩下的一半塞进了小枝嘴里。
“原因嘛，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不过有一个好消息。”卡卡西费力地咽下了鲷鱼烧：“你马上可以搬去新家了哦。”
彼时恰如此时。
“你被升为上忍了哦。”
小枝勉强扯了扯嘴角，并没有感到多少的喜悦。
反正她也是为了做任务养活自己才磕磕绊绊走上忍者之路的。对于这份职业，她并没有太多的期待和向往。
见她还是这幅不冷不淡的模样，卡卡西收起亲热天堂，态度终于端正了些。
“小枝。”
“嗯。”
“喜欢一个人并不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对于忍者来说，还要更困难一些。”温柔的，叹息似的口吻。
那现在算什么呢？在拒绝了她之后，又若无其事地和她同往常一样相处着。是因为寂寞吗？小枝想。他寂寥的人生所剩不多，而她大概也没那样让他满意。
或许他只是在这孤独的人生里，偶尔需要那么一点点陪伴而已。
她也如此。
不幸的是，自小失去家人的她，并没有卡卡西那样坚强的心智。除了陪伴，她需要的还要更多一些。
可眼下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你不会以为是真的吧。”
小枝起身打开冰箱翻找着冰镇的冷饮，在卡卡西的视线盲角里，用手背极快地擦去了眼角的湿意。
“是恶作剧啦，卡卡西。”稍微拖长了尾音，轻快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