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童将九皇子夜玄机跟宁嫔带到侧殿旁边下人的房间里，房间地下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香炉，大炕上铺好竹编塌，以香炉为中轴线，从地下到炕上都用折角屏风一分为二，炕上的屏风两边各摆放着两个小木桌，木桌的上摆放着茶盏和吃食，甚至上头各插着两枝红梅。

    夜玄机一进来就感觉到炕上传来的温度，一进门就把身上的披风和毛领脱下来，只穿着黑色素净长袍，他将披风放在进门的衣架上后又整理着头上墨玉发簪，随后坐在外侧靠门的半边。宁嫔见状向里侧走去。

    坤童见两人坐好，从里侧关上门，拿出袖口的火折子，打开香炉开始点香。

    “你不出去？”宁嫔看她将香点燃之后，站在香炉靠近窗户的正中间，有些蹙眉。

    “小奴要看着两位贵人。”坤童拿出放在胸口的书本和桌上准备好的毛笔。

    “可这香对人体不好，特别是女子，你个小丫头，以后路还长着，不要冒险，你去换个成年人来，我们等你。”宁嫔看她也才十几岁的模样，虽行事作风老成，可到底是个孩子。

    “不用麻烦了，旁人师父恐怕不能相信。”

    “那你让那个男孩来，就这么一次，男孩应该无碍，你若是种下损伤不能生育，岂不是毁你一生。”宁嫔说着下炕，闻着催情香脸色已然有些发红。

    “贵人还是不要折腾得好。”那孩子拿毛笔的右手拦在宁嫔胸前，“你要是这般，我怀疑你正在借机与旁人串供。”她说着，眼睛看向正看着经书的九皇子。

    宁嫔停在香炉前，留下一句“不识好人心”回去坐着了。

    “我与宁嫔娘娘生死未卜，想帮你一把。小妹妹正的很，国师大人，你在外面帮忙想想办法吧。”夜玄机抬眼看外面窗户上的人影，之后便念起经文来。

    不一会，国师大人带着一颗药进来给坤童服下，一句话没说又回到外面对着房间站立念经。

    他恍惚间甚至觉得，好想回到六年前。

    那时候他也是在玉琅宫前这样念经祈福。

    只是这次的结果不知道是否能和六年前一样。

    如果宁嫔有事，那应该是催情香跟护心丹起作用，导致皇帝身亡，则杀害皇帝的凶手很有可能是皇后或者皇后一党，但之前每次皇帝服用护心胆不排除当晚或者服用完之后又去宁嫔 宫中的情况，所以皇帝死于此种情况的可能并不大；

    如果九皇子有事，那多半是护心丹、保身丸和催情香联合作用导致的，如果真是这样，杀害皇帝的凶手很有可能是太子与玉贵妃一党，但如果真是如此，九皇子生命垂危的话，是否应该相救？

    师父，如果您还在，应该怎么办？

    九皇子诵经的声音飘出来，国师站在窗边抬头，今夜的第一片雪花落在他的鼻尖。

    侧殿内。

    “既然玉贵妃娘娘说那边至少得半个时辰才能出结果，那我们也别闲着，把之前没说完的事情好好说说，三皇子你跟宁嫔娘娘之间似乎有特别的交情？”潜龙使从丑时的钟声敲响之后，便一本正经起来。

    “当年她流落风尘，是我将她赎身的，后来父皇偶然遇到，见她美丽，便要了过去。至于其他的，如潜龙使所想，确实有些情意，但从她入宫之后，便止于礼数，没有半点逾越。”三皇子方才还眼神向外飘忽，如今又低头心虚起来。

    “所以说你府中通行令牌跟装满金银包袱是为了让宁嫔离开？三皇子还真是有情有义啊。”潜龙使让乾童给自己新倒杯热茶，“那有人说你长久不喜侍寝又是怎么回事，还请殿下将这件事仔细说说。”

    “既然如此，那便好好说说吧。因太子的身世问题，父皇确实有心立我为储君，但同时也怕外戚势大，所以准备将我外祖父铲除。当年我外祖父诬陷王将军谋逆也是在皇帝的暗中授意下进行的，所以父皇当然知道该怎么做。可母后不愿意见到外祖父因我而死，母后出生时外祖母难产而死，从先是外祖父将其抚养长大，所以哪怕是父皇想要处理好外祖父传位于我，她也不愿。”

    “正好太子身世问题愈演愈烈，母后想出要陷害太子刺杀皇帝的计策，然后由我带兵清君侧再趁乱救下外祖父或者跟父皇要一个恩典。计划是让宁嫔让皇帝晕倒，然后让刺客前去刺杀，最后利用九皇子嫁祸太子，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原本我和母后说好的是只刺伤皇帝，但是等我准备将刺客带进宫里的时候，却发现刺客的匕首是淬毒的，担心有意外，借口给换了，后来进宫跟看守人员起口角也是为了掩护刺客的存在，回去召寝也是让大家以为我并没有动机。”

    “你们看见的链各个三皇子其中一个是我的手下，因为侍寝的人发现不对，他失手杀了人，后来去城外的兵营整兵了，想必国师大人接到的消息也是我没有谋反之意。因为本来起兵造反也是迷魂计策，只是让太子慌张而已，为我们假太子刺杀皇帝创造一个借口。如今已然知晓父皇并非死于外伤，我和母后应该没有嫌疑。”

    “所以皇后娘娘宫中失火是为了掩护刺客逃走？就连那个有胶水毛发的箱子也是做□□的工具？想不到皇后娘娘还有这个手艺。”玉贵妃软刀子拿起，笑盈盈地看着皇后。

    “现在刺客的尸身在哪？”昆仑起身开口问，“我需要去查看一下手上的伤是否对得上。”

    “不知，火灾比预想中的混乱，刺客不知所踪，到现在本宫也不知道他在哪。”皇后无须装作头疼，一扫疲态，正襟危坐，目空一切地看着下面的人，“暗卫首领昆仑大人别着急，你自己身上的事还没说清楚，何必急于一时。”

    昆仑眉头动一下，又坐回去，“我的情况方才说过了，只不过多加上去玉贵妃那里告知今夜三皇子可能要谋逆，让她小心，另外在宁嫔宫墙外看见真正太子离开之后捡到了这个白瓷瓶带在身上。至于宁嫔...早年修罗场为陛下寻找开国玉佩之时曾与她有过些交集，事关开国玉佩，不便详谈，等国师回来之后得到允准，再议论吧。”

    “是啊，相比于我等，国师大人身上不是更与乞巧，原本护心丹就在他神圣，灵乙殿又有那么多不该出现的东西，难不成国师大人才是幕后黑手？”三皇子夜观仙推测起来。

    但明显这个说法众人不信，连他的母后皇后娘娘都对他愚蠢的发言感到嫌弃，别开眼看着灯火出神。

    “要说谁最不可能对皇上动手，那就是国师大人了，三哥这个话说得好像没过脑子。”太子直截了当地嘲笑激得夜观仙红了脸。

    “你有脑子能和小九做出那档子事？”

    “三哥不也是跟父皇的妃子不清不白吗？”

    “行了！你们两个斗鸡一样的，还嫌今晚的笑话不多吗？”皇后忍不住，出言呵斥。

    “三皇子的话虽然有点荒唐，但国师大人确实有问题，要不咱们把国师大人从外面请回来问问？之前陈御医说国师是受凉伤了肺经，现在外面下雪又是隆冬，怕国师大人在外面也不是很好。”玉贵妃摸着手边凉透的茶盏，脸上明显露出好奇的神色。

    “宁嫔是被皇后娘娘手上的弃子，皇后娘娘不放在心上也就算了。九皇子可是玉贵妃娘娘从小看到大的，玉贵妃又和王皇后情同姐妹，怎么现在一点不为九皇子紧张呢？”潜龙使冲乾童点点头示意他去外面请国师回来，同时自己跟玉贵妃计较起来。

    “本公司觉得小九定会无碍。”玉贵妃收敛起笑容，胸有成竹地看向皇后娘娘。

    看样子，她几乎已经断定皇帝是在催情香的作用下，身体虚弱的状态中，与护心丹起反应造成的死亡。眼瞅着太子的身份问题没有过多影响，皇后的处境愈发危险，不由得兴奋起来。

    没等她想到太子登基的情况，国师从外面进来，双肩的太阳轮花纹中间积上一小撮雪，也带回一阵寒风，他手中用托盘端着一堆卷轴，径直走上前递给潜龙使，又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国师大人，宁嫔娘娘怎么样？还好吗？”三皇子向来最稳不住。

    国师像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他伸手摸着凉透的茶盏，手腕上的红珊瑚念珠捧在桌面上发出响动。

    “国师大人，那边情况怎么样？”太子看他不会三皇子的话，自己也开口。

    依旧没回答。

    他将桌子上自己和九皇子的茶盏都放在托盘中，起身准备去侧边的茶室，刚走几步，又回头将宁嫔的茶盏收好，走进茶室。不一会，又端着三盏热茶回来，挨个放在宁嫔、九皇子和自己手边。一切办好坐定，喝完热茶才缓缓开口，“听说你们对本座的事情很是好奇，正巧本座对许多事情也颇有疑惑，借此机会，大家互相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