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冬季的时间总是流逝得比夏天快,街头夕阳西沉,又逐渐被暮色吞噬。

    萧慧云在那儿坐了好一会儿,正准备起身离开时,突然收到了一条信息,是季渔月发来的。

    [对了,忘了跟您说了。艾太太有时间不如多去艾总办公室看看。]

    萧慧云攸地回想起前几天在办公室不小心所见的画面,心中慌了神,问她:[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眼前的红灯60秒仿佛格外漫长,看着对方回复的信息,季渔月笑了,被冻得微微泛红的手指无聊地敲击着方向盘,又好像想到什么,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包SpringWater女士香烟,拆开那层透明塑料膜,拿出一支叼在嘴里,点燃后吸了不到三口,灯牌就由红转为了绿。

    她将手放在车窗外,轻轻弹了弹烟灰,捻灭烟头,随意扔在了柏油路上。做完这些,才不慌不忙地回了对方一句:[只是同样身为女人,劝告您一句罢了。]

    季渔月回完信息后没再多说,按键将手机黑了屏,随手扔在了身旁副驾驶座椅上,系上安全带,单手搭着方向盘往右打了个转,脚下油门猛踩到底,顺着导航往怀城北郊外开去。

    怀城市中心限速70公里/小时,而季渔月至少在以每小时100公里的速度前进。

    跑车在公路上一路行驶,道路两旁的建筑迅速往后倒退,车窗大大敞开,独属于仲冬的寒风猛烈地刮进来,驾驶位上的卷发女人却毫不在乎地眯了眯黑眸。

    “我操你大爷,哪个傻逼开那么快,上赶着跟你妈一起去投胎啊?”

    附近的车主见状破口大骂,摇下车窗往外伸出脑袋,只看见一辆宝石蓝Grand Sport Vitesse车身晃眼而过,瞬间闭上了嘴,驶车往边上靠。

    有句老话说得好,惹不起躲得起。

    名下坐拥父母留下的数套资产,光是国内的房都有十几套,季渔月虽然不怎么喜欢她那冷漠得像机器人的父亲,但看着近年大幅度上涨的房价,心里不得不佩服他的商业眼光。

    她这次回中国也不是白回的,季渔月在市场上观望了下,按现在的涨幅情况来看,等不过十年,她手里的这些房产必然可以翻上至少6倍起步。

    到了目的地,季渔月打开车门长腿一迈下了车,脱下白色大衣交给在别墅大门前等候着的助理,里面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黑色修身连衣裙。

    她面无表情道:“他人呢?”

    助理抱着衣服为她带路:“在您房间里,睡醒后没找着季总您,现在还发着脾气,没吃晚饭呢。”

    黑色高跟鞋行走时发出哒哒的声音,每一步都是那么沉稳有力。到了门口,下人连忙拿出一双新拖鞋放在她的脚边。

    作为德国高奢香水品牌Herbst的供应商老总,对于季渔月来说,最熟悉的并不是工厂里的化学物质味,也不是什么花香果香木香,相反,她还从不喷香水。

    季渔月经常闻见的,是那股总在医院里泛滥的消毒水味。

    季渔月脱下高跟鞋,换上拖鞋,那张常年不带有任何情绪的脸,终于在此时展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楚思,姐姐回来了。”

    她推开房间门,淡淡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四下寻找,最后在窗帘前的那棵柠檬树旁找着他的身影。

    男孩儿穿着睡衣背对着季渔月,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从背影不难看出年级尚小,大概只有十五六岁左右。

    屋里空调24小时不断,季渔月也不怕他穿得太少会感冒,她向男孩儿走过去,又喊了声:“楚思。”

    季楚思紧抿着唇没理她,转过身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季渔月耐心问道:“怎么了?”

    “为什么?”季楚思声音有些低哑。

    这已经是一天之内第二个人问她为什么了,季渔月没回答,反问他:“你不喜欢这里吗?”

    喜不喜欢对于季楚思来说都是一样的,他不能出门,就算只是去附近走一圈,也会有保镖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至少待在柏林,是他熟悉的地方。

    季楚思看着她,眼里充满了固执,一字一顿道:“我想回家。”

    “这里就是你的家。”

    “我是说回柏林,姐姐,为什么突然让我到这儿来。”季楚思眼眶泛红,泪水打湿了微微上卷的睫毛,稚嫩的脸上满是隐忍的痛苦,“姐姐,终于也认为我是个累赘,想丢下我了吗?”

    因为自小的遭遇,季渔月知道对方是个敏感的孩子,却没想到他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季楚思患有先天性双肾萎缩,注定是活不久的,从出生后就被父亲扔进了医院疗养,毫不关心毫不过问。

    季渔月是在两年前把他从医院接出来的,那时父母车祸刚去世,她手里才慢慢有了实权。

    她还记得当初去接季楚思回家时,11岁的他瘦弱得可怕,身高体重远远比不上同龄小孩儿,站在角落穿着病号服偷偷打量着自己,想看却又不敢的样子,不知在那里面受了多少苦。

    “你是谁?”季楚思刚从诊疗室回来,看见病房里多了个陌生的墨镜女人,她就这样一直看着自己,季楚思实在是受不了了,鼓足勇气抬头对她说,“这是我的房间,请您离开。”

    季渔月取下墨镜打量了下四周,可以说是一览无余。一张医疗床、一个置物柜,还有窗台上她不认识的一盆绿植,好像也没什么了。

    这就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吗?

    季楚思看着陌生女人朝自己走过来,然后拉起他的手,对他说:“我是你的姐姐,季渔月,现在,我来接你回家。”

    回家?姐姐?这些陌生的、从来没听过的词汇突然在此刻出现,季楚思并不怎么相信,直到看见医院院长的到来,他才终于明白,他要回家了,他的家也并不是这间狭小的病房。临走前,他问季渔月:“我可以带它一起走吗?”

    那个它,是季楚思十年来唯一的伙伴。

    季渔月看向他指着窗台上的那盆绿植,点头同意:“当然可以。”

    复古抽屉柜上放着一盒纸,季渔月抽出一张纸巾,在季楚思面前半蹲下身,给他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轻声细语:“姐姐有工作必须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等做完了,我再带你回柏林好吗?”

    季楚思点了点头,抽咽道:“好。”

    末了,他又问了句:“姐姐又抽烟了吗?身上一股烟味。”

    季渔月一愣,心里萌生出一种被抓包的感觉。她也就吸了几口,还被风吹了一路,外套鞋子都换了,没想到他居然还能闻得出来。

    这也算是家族遗传吗?

    “走吧。”季渔月转移话题,“先去把晚饭吃了。”

    看见两人下楼,保姆从厨房里把两份牛排沙拉端了出来。

    厨师是个德国人,是季家的专属营养搭配师,怕季楚思吃不惯国内的饭菜,也害怕吃到些什么不能吃的,季渔月索性就把他一起带来了。

    不止这些,还有私人医生,看护保姆,能带的,她基本没有漏掉。

    里面也夹带一份私心,季渔月对带艾薇儿回柏林志在必得,但就不知具体需要多长时间了,几个月,或是几年,不管多久,她等得起。

    黑沉沉的夜笼罩大地,一轮似钩弯月静静地挂着枝头,稀疏几颗星陪伴身侧。

    自从萧慧云收到季渔月的信息后,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的,在晚饭中数次走神后,连艾潇都看出来了她的不对劲,问:“妈,你怎么了?”

    艾薇也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萧慧云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不太饿,你们吃吧。”

    说罢,她放下手里的碗筷,累了一天,回了主卧休息。

    艾潇见身旁的艾薇还在玩那个苹果,问她:“圣诞老人送你的苹果怎么不吃。”

    艾薇摇了摇头,认真说道:“这是礼物,不能吃它。”

    傻子,艾潇瞥了她一眼:“这东西又不能收藏,再过几天就坏了,到时候里面还会长出好多大虫来咬你。”

    “是,是吗?”艾薇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垂下眼睑看着手中的红苹果,“那我赶快,把它吃掉,好了。”

    艾薇下了桌走到了厨房,艾潇以为她去洗水果。

    “艾潇,给你吃。”

    看着她递过来的苹果,艾潇这才明白,她哪是去洗水果,而是去把苹果切成了两半。

    为了给他一半。

    “我不要,你自己吃,我现在很饱。”

    这话不假,艾潇刚吃完晚饭,暂时是没有什么胃口了。

    艾薇固执地把苹果给他:“我们,一人一半,艾潇没有,圣诞礼物。”

    艾潇闻言一愣,感情这是拿自己的花又献给自己

    他没再拒绝,当着艾薇的面咬了一口,后者立马展颜一笑。

    “咔哒”一声,门被打开,两人皆寻声看去,是时为萤与司机扶着喝得酩酊大醉的艾骏回来了。

    时为萤脸色也有些红,怕是也喝了不少,但还尚存着理智。

    “打扰了,艾总在酒会上喝得有点多。”

    艾潇接过嘴里还在嚷嚷的父亲,客厅动静闹的不小。

    萧慧云从房间里出来,扶过一身酒气的艾骏,在孩子和外人面前,她忍着怒气,识大体地笑了笑:“这么晚,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晚辈应该做的。”时为萤打过招呼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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