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末日没有如大家所愿到来，来的是几天后的平安夜。

    迎接着黎明的曙光，醒来后又是新的一天。有人劫后余生，庆幸自己还好好活着，有人觉得可惜，宁愿这个破世界就那样毁灭算了。

    二中最近发生了两件事，一是高三期末快到了，每个人都必须上晚自习。二是抓早恋抓得很严重，为此，校长还特意对全校师生开了个关于“早恋带来的危害”大会，一经发现就是会被请家长的程度，顺带赠送个全校通报评批。

    据说是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正准备下班回家的校长在银杏道上看见一对小情侣，大庭广众之下目中无人地亲着嘴，打得火热。

    银杏道离着操场几米远，是高二连接高三的小路，当年种银杏的人，本意只是想让学生在炎热夏天乘乘凉，哪里知道会被怀一的学生戏称为秋天的情侣路。

    黄色银杏叶铺满一整条路，十七八岁少女怀春，总爱幻想牵着喜欢的人走在那儿漫步，仿佛会从青葱岁月走到迟暮年华，微风偶尔再席卷下几片银杏叶，那场景要多浪漫有多浪漫。

    但现在肯定是不浪漫了，校长隔天一大早就让人把树上的银杏叶摇得光秃秃的，只剩下了枯枝，叶子统一埋去了学校后山腐烂。

    根据在现场的学生报道，校长当时看见两人的二中校服，气得高血压都快犯了，大吼一声，吓得一男一女直接分开两头跑远了，颇有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意味。

    校长就追着那个戴眼镜的男生跑，结果那个男同学使劲推他一下，把校长狠狠绊了一跤，额头上现在还顶着个又红又肿的大包。

    听众皆抬头叹息，简直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现在每天上午和晚上，二中的保安都会在情侣桥巡逻好几次，把那些谈着恋爱的学生整得苦不堪言。

    “你说那个推校长的傻逼到底是谁？”

    艾潇前排的几个女生讨论着此事，势必要捉出这个害群之马。

    艾潇不经意扫过身旁换了副新眼镜的徐浩勇，对方一言不发，他定睛一看，这家伙居然是在写练习册。

    林声朝他们走了过来，惊叹一声：“你小子居然在写习题，这可不像你啊。”

    前排聊着八卦的女生闻声回过头：“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作业都不写的人也会写习题？”

    徐浩勇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手中的动作却不停，习惯性地扶了下眼镜框，尬笑一声：“高三了嘛，要勤加练习。”

    女生一想他说的也挺对，还有几分钟就晚自习了，她站起身，和朋友一起出了教室准备去上个厕所。

    见此，徐浩勇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

    林声见他刚才的动作，才发现他新换了个眼镜框。

    “你啥时候换了眼……唔……唔……”

    话还没说完，徐浩勇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对方的嘴，小声地说道：“天地良心啊，我用我的游戏账号发誓，我真的没有推他，明明是那家伙自己身材虚胖，没跑几步就把自己绊倒了，脑袋先着的地。”

    那个极其滑稽的姿势，把徐浩勇看得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校长觉得自己丢了脸面，因此生恨，不知道找谁乱传的谣言。

    不过敢肯定的是，要是被发现那人是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林声听完给他竖起大拇指：“你也是二中早恋第一人了。”

    艾潇没说话，他想起九月底梦中的那个吻，漫不经心问了句：“你女朋友？”

    “现在是前女友了，本来前几天还想着今晚平安夜和她一起过。”徐浩勇说这话时，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怒气，“那女的，太狠了，亏我还送她那么多礼物追求她。分个手还跟她那群小姐妹倒打一耙，那天晚上可是她先丢的手，跑的比那谁，姚明都快！现在好了，今晚平安夜都没人陪了。”

    林声拍他脑门：“少交点女朋友多看点报，人姚明踢足球的。”

    艾潇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脸黑线。

    前排的女生和朋友回来了。

    “你收到卡片和苹果了吗？”

    “啊，我只收到一个苹果，也没看见是谁送的，回教室的时候就放在我座位上了。”

    徐浩勇踢了踢前排的椅子：“李嘉芝，你光问别人，你收到了吗？”

    李嘉芝回过头白了他一眼，从桌匣子里拿出了几张卡片，在他面前扬了扬：“看见了吗？四眼仔，你有吗？”

    徐浩勇无言以对，因为他确实没有。

    靠！李嘉芝这个凶女人都有，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自己居然没有？没眼光的一群人。

    晚间铃声响，班主任没来，由班长代替管理班级上自习，途中，时不时有几个女生鬼鬼祟祟地往班级里张望，明眼人都知道来看谁的，班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下雪了！”

    班里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班级里的人立刻变得吵闹起来，扎着堆往窗户外看去。

    “真的诶，居然下雪了。”

    班长喊了好几声也没有用，干脆加入了看雪的队伍。

    吵闹的不止他们一个班，隔壁好几个班的声响弄得一个比一个大。

    淮南这个地方，雪很少见，这还是艾潇这么多年来头回见到。

    下课后，都已经九点了，艾潇三人刚走出教室，就被几个拿着卡片苹果的女生围了上来。

    徐浩勇用手整理了发型：“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来。”

    “傻子吧，谁要给你了。”几个女生转头沉着脸嘲声道，接着跟变脸似的回过头，“艾……”

    她们面前哪还有什么艾潇，只剩下一脸懵的林声。

    这事儿遇的多了，拒绝没有用，也就烦了。艾潇熟练地和徐浩勇打着配合，趁她们不注意就溜走了。

    他走在雪地里，抬头望了望天，也不知道艾薇有没有看见。

    自从艾潇九点才放学后，艾薇就改了作息时间，从九点准时睡觉变成了等艾潇回家后才睡觉。

    路边的摊贩拿着喇叭卖着小吃：“同学，买一个不？龙富产的，皮薄馅大，现买现包，还送个卡片。”老板操着一口外地方言，叫住路过的艾潇。

    艾潇侧过头看了一眼，问：“多少钱？”

    “30。”

    平时几块钱一斤都没人买的苹果，在今晚被放进了精美礼盒里，再送个卡片就变成了几十块一个，买的人还络绎不绝。

    冤大头就冤大头吧，艾潇从皮夹子里拿出一张50元纸票，在一堆苹果里选了个最红的：“包这个吧。”

    “好嘞。”

    老板包好指定的苹果，连同着找的20元一起递给他。

    回家的路上，艾潇提着小礼盒看了又看，最后还是觉得给了钱的东西不要浪费，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支黑笔，若有所思地看着卡片。

    写点儿什么好呢？

    艾潇和艾薇为数不多的共同点，纠结症太严重。

    艾潇思考半天，只想到两句大众的祝福语。

    平安夜快乐？

    祝你平安夜快乐？

    好像不太行。

    最后他提笔，在卡片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几个字：

    艾薇，平平安安。

    写完后他收起笔，把卡片塞进了盒子里，提着它往家走。

    不出所料，艾潇回到家时，艾薇正坐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困极了却不愿意睡觉的样儿。

    听见关门声，她瞬间清醒了过来，对他说：“艾潇，妈妈今天，回来了。”

    艾潇觉得最近他母亲回家的频率好像格外多。

    夜深了，不好打扰，就算想去问问什么，或者说，去问问她与父亲之间发生了什么。

    艾潇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孩，很明显可以看出，他父母的感情状况，抑或是工作方面，肯定是出现了棘手的问题，但因为不冷不热的亲情，艾潇始终也开不了口。

    有时候，他还真挺羡慕艾薇。

    艾薇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睡，说了不用等我。”

    艾潇将书包往沙发一扔，准备去卫生间，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看她，问出了心中所想：“艾薇，你有没有看见雪？”

    “雪？徐老师，在书上教过我。”

    行，艾潇已经知道对方有没有看见了。

    “我说的不是书上的雪，是亲眼见到、可以触摸到的雪。”

    艾薇的脑袋像拨浪鼓摇个不停：“我没有，看见过。”

    “你想看雪吗？”艾潇又问。

    艾薇开心地点了点头：“想。”

    艾潇不知道这雪会下到什么时候，估计也不会下多久，他拉起艾薇的手腕往外走。

    满天纷纷扬扬的雪花，静静的落下，又无声融化。

    艾薇伸出双手摊开掌心，几片雪花落在其中，随即很快化成一小滩水，她惊喜道：“真的是雪！”

    艾潇朝她笑：“难不成我会骗你？”

    “圣诞老人！”艾薇兴奋地说着。

    艾潇挑眉：“你还知道圣诞老人？”

    “徐老师说，下雪的时候，有圣诞老人，会送礼物！”

    艾潇在心里吐槽，教的什么玩意儿，世界上哪来的圣诞老人。

    “那你想要圣诞老人送你什么礼物？”

    男人清冷的声音传入艾薇的耳际。

    纠结症又犯了，冥思苦想后，艾薇回答他：“只要有礼物，就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