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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属于我的天

    墨菲定律简单来说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在考场上,考生越没复习到的考点,越是容易考到。但反过来,当准备得万无一失时,考试的难度也会小于预期。

    天然的两场考试结束,意料之中的,研究生考试没有通过;意料之外的,行业资格考试得了个A。拿到成绩单的那一刻,她的眼泪不自觉就流了下来,过去经历的种种似乎得到了补偿。但仍不敢说是苦尽甘来了,希望从高处狠狠跌碎过一回,就再也不敢奢望一劳永逸的好运。穿越泪水和痛苦的峡谷,生命依然是漫漫长夜里前途未卜的旅行,偶尔的喜悦是火柴的微光,拢在手心,烧到手指也舍不得放。

    取得准入资格,下一步就是找实习。云姐一听她说要去面试,立马拉着她到半边天做西装。

    “不要,这好贵!”天然看着店里挂着的西装,不用问价就知道不便宜。其实半边天只能算较好的平价店,但天然现在穷得叮当响,平价也买不起。

    “哎呀,我平时没事的时候,常来这里帮忙看店,我有内部折扣,不贵不贵。”

    天然拗不过她,只能默默把账记下,等她有工资了再还。征得了她的同意,云姐像个暴发户一样一口气给她订了五套西装。

    “我不用这么多呀!”

    “天天上班都要穿的,多什么多!店里的秦师傅手艺老好了,你不趁现在抓紧机会多做两套,等他过两年退休了,你想做都做不到。”

    “老师傅退休了,不还有小师傅嘛。”

    一旁的秦老师傅摇头轻叹道:“没咯!早就后继无人咯!哎,裁缝是个手艺活,现在的年轻人哪还吃得下这份苦,要么想当老板,要么想嫁有钱人,全跑光了。那个秦圆,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手艺。哎!”

    天然心想,人各有志,别人自己要浪费天赋。看客们又有什么好说的。但她不想云姐担心,云姐这人太老实,对秦圆都能生出惋惜怜爱之情。于是她转头问起秦师傅岔开话题:“师傅,可以量尺寸了吗?”

    秦师傅慢悠悠地拿着一把皮尺走过来,云姐也在旁边帮忙看着。

    天然穿着一套黑色西装样衣站在全身镜前,秦师傅和云姐对着她比比划划,挑挑拣拣。

    云姐掐着她腰间空荡荡的一截,说:“幸好长得高,撑得起衣服,不然人太瘦了。”天然这段时间每天骑车,日晒雨淋的,黑瘦了不少。

    老师傅抬头看了镜子一眼,说:“瘦是瘦,瘦得有精神。”

    天然不语,任由他们摆布,她只冷眼审视镜中的自己:高高瘦瘦,侧身薄得像刚开刃的匕首。眉宇间的稚气和迷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着和坚定。秦方过去常说她浮躁,如今总算成熟了,才知道,所谓的稳重不过是有苦说不出。或许真就像书上说的,杀死心中的女孩,才能让那个女人真正长大。

    天然自知在简历上没有优势,便在投递上开启了海投模式,就连线下的招聘会都勤快地跑了不少。她本来已经做好了悲观的预期,以为就算广撒网也捞不着几条鱼,哪想到面试的机会居然多得接不过来。然而连轴转了几家公司之后,她才发现,原来他们只是想借个机会打探过气明星的八卦,而非真心招人。虽说失望,天然依然不敢懈怠,她是后飞的笨鸟,只盼望勤能补拙。

    这天早上要面的第一家,是立圆设计公司的法务,公司规模不大,只有不到50人。天然现在不想去大公司,就想找这种人际关系简单的小微企业,所以心中不免对这家公司多了几分期望,特意把它安排在精气神最好的上午,穿上最喜欢的那套西装去了。

    小公司的组织架构简单,只分成职能部门和业务部门,面试她的负责人就是总管职能部门的。可能因为他对法律也是外行,所以面试时只核实了一下天然的律师资格考试成绩,没有再问其他专业相关的问题。他重点关注了天然在经纬国际的工作经历,然后又问了天然的居住地址、平时的兴趣爱好、对加班的态度、对企业文化的看法等,天然都一一回答了。难得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天然没有感受到之前其他HR面试时那种探究好奇的眼神,反而觉得他问的这些问题,只是为了确认简历的真实性以及她工作的稳定性。天然在心中不免又多了几分好感,回答问题时愈发诚恳。

    面试结束,负责人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最快什么时间可以来上班?”

    天然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回答:“明天。”

    负责人微笑着起身与她握手道别,让她回家等消息,天然满心期待地想:坐等offer!

    负责人亲自送她到门口,电梯还没来,他突然想起一事,又把天然带到前台后面,让她坐在椅子上看看高度合不合适。

    天然坐在椅子上不解地问:“什么高度合不合适?”

    负责人站在前台前面说:“我们这个台子有点高,我怕你个子不够,坐在后面看不见人。”

    “我要坐在这里办公吗?”

    “对呀,前台不坐这坐哪儿?”

    天然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前台?我应聘的不是前台呀,我应聘的是法务呀!”

    “我收到你的简历,上面写的就是应聘前台啊。”

    “怎么可能!”天然心想,难道是自己不小心投错了?也不对呀,她问:“我要是应聘前台,你干嘛要看我的律师成绩?”

    负责人耸耸肩:“你的简历上只有这一个亮点,我当然要核实一下。”

    天然简直要晕过去,两个人居然驴唇不对马嘴地聊了半个多小时。

    “对不起,可能是我不小心投错了,能不能把我的简历还给我?”

    负责人撇撇嘴,回桌子上拿简历。天然正等着,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哎呦,现在的工作这么难找,有得做就不错了,你还挑什么呀!”她转过头,只见秦圆从旁边的一间小会议室哈哈大笑着走出来。她从负责人手上接过简历,点评道:“王经理不识货呀,这简历上最大的亮点明明是‘程天然’三个大字。人家过去可是大明星呢!现在来应聘当前台,这种事八百年都不一定能遇见一回。”

    天然从她手中一把抽出自己的简历:“无聊。”她想起几天前,云姐见她找工作一直不顺利,就要来了她的简历,说是要发给家禾看看,哪想到她还告诉了秦圆。

    “怎么,要走?我好心好意给你工作机会你怎么不领情呢?你看不起前台的工作么?”天然等电梯,她还不依不饶地跟过来羞辱。

    “我不是看不起前台的工作,我是看不起你。我知道有你这种搅家精在,这公司肯定好不了。”

    “你看不起谁?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这副穷酸样子……”电梯来了,秦圆犹自骂骂咧咧。

    天然上了电梯就走,根本不想和她纠缠。此处没有一个公正的裁判,吵来吵去除了浪费时间没有任何意义。

    她在电梯上先给云姐打了个电话,让她以后少和秦圆来往,又给下午面试的公司打电话,说自己已经找到工作,不去参加面试了。之后干脆跑去超市,买了点好吃的回家去了。越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越是要吃点好的。

    秦圆在她走后没多久也离开公司了。那家公司本来就是程立为了享受小微企业福利,以她的名义开的,她对公司的事务一窍不通,也从没去上过班。今天本想借着这里羞辱一下天然,顺便耍耍老板娘威风,哪想到天然不接招,反倒弄得她怪尴尬的,只好早早走了。

    可出了公司又能去哪里呢?她被程立限制消费,商场是去不成了;开程目前前途未卜,她也不想去麻将桌上看人脸色。但家里空荡荡的,孩子们都不在家,程立已经好久没回过家了,秦方自从离职之后也没来过了,云姐为了照顾天然,也好久都不来陪她说话了。所以她才恨天然,恨她不肯回家,恨她把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带走。把地狱当成家的人,不想办法离开,反而只想把曾经的同伴再拉回来。

    她的车开到半路,突然接到云姐的电话,问她能不能来一趟半边天。

    “怎么,程天然找你告状了?说我欺负她了?”

    “哎,”云姐叹一口气,“是秦老师傅找你。”

    秦师傅是店里最老的伙计,更是秦圆半个师傅,这个情面她一定要给,于是她调转车头,往半边天开去。

    秦圆第一次来半边天时,它还只有一间小小的门面;到她出嫁时,它已经占了小半条玫瑰街;现在再回来,它又成了最初的样子。

    店门口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秦圆推门进去,只见秦老师傅坐在桌后面,胳膊上打着石膏,云姐正在一旁帮他整理布料。

    “秦伯伯,您怎么了?”秦圆赶忙过去问。

    秦师傅摆摆手:“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只是我也老了,之后怕是做不了裁缝了。这个店现在除了我,也没别人了,所以今天把你叫过来,想问问你,这个店还开不开了?”

    秦圆一怔,她上头有能干的妈妈、姐姐、老公,自己何曾拿过这么大的主意?便说:“您找秦方商量吧,不要来问我。”

    秦师傅摇摇头:“秦方的本事长在嘴上,离了裁缝店也能活,你的本事长在手上,你天生就是个做裁缝的料。你妈走之前也特意嘱咐我,说这个店只归你一个人。我不找秦方,我只找你。”

    秦圆被逼着做决定,心中难以取舍。她自然不想关掉母亲的心血,可她更不想承担一个店的责任。

    “实在招不到人,那就关了吧。”她狠下心说。

    “好,好,这是你说的。”秦师傅难掩失望,“那关了之后呢?店面是租是卖?剩下的面料怎么处理?没做完的订单怎么向顾客交代?你是主人家,还是要你来决定。”

    秦圆享福惯了,听到这一大摊子事,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想也不想就说:“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们怎么看着办?”

    “那我能怎么办,我可应付不来!”

    “你怎么应付不来?你从小在你妈屁股后面跟来跟去,十几岁就能指挥一群伙计们干活,把一个店打理得清清爽爽,你现在反倒应付不来了?”

    秦圆无可推脱,只能求助云姐:“巧云,你帮帮我!”

    云姐不像秦师傅有耐心,直接开口便说:“太太,我只会出傻力气,这要动脑子的事情,我才是真的应付不来呢!要不你就回来吧,我帮着你把这个店开下去。”

    “那不行!”秦圆一口反驳。

    “为什么不行?反正你每天困在家里也没事做,你回来店里,咱们不求把生意做大,只要不丢了招牌就行。”

    秦圆偷瞄她一眼,面露难色:“你不懂,我的身份在这里,怎么好回来继续做裁缝……”

    她还没说完,就听秦师傅喝道:“做裁缝怎么了?靠自己的手艺吃饭,谁还敢笑话你了!当了几年富太太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成天在家里吃男人、用男人、靠男人,自己不嫌害臊,还敢看不起人家堂堂正正凭力气吃饭的人了。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

    秦圆被骂得又羞又气,站起来说道:“你少拿我妈来压我!我出嫁之前,就是她拉着我的手告诉我,结婚之后要相夫教子,要好好过日子,就算男人在外面沾花惹草也要能忍则忍,等男人老了,折腾不动了,他会回来的。我都是听她的话才守着那个家,可我现在过得不好,你们又反过头来怪我不向她学,不独立,事事依赖男人。你们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阿圆!”秦方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你别怪秦伯伯,归根结底,我们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幸福。在妈那个年代,主流的观念就是认为婚姻等同于幸福,哪怕是妈这样离了婚的女人,她从心底里仍然认为自己离婚是错的,她觉得是自己脾气不好没有忍住才离的婚,所以她觉得对不起我们,所以她不希望你步她的后尘。现在时代已经变了,我们已经意识到婚姻不等于幸福,幸福更不来源于忍耐,幸福的秘诀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忍耐、不将就。传统的观念曾经束缚了上一代人的思想,但女人追求幸福的天性还是帮助她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现在,你也不要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想,你只问问自己,你守着那个家,过得幸福吗?”

    “我不幸福,但那又怎么样?我已经忍了26年了,我马上就要忍到头了,如果我现在离婚,那我这26年算什么?”

    “可你还有下一个26年要活!纠结于过去就像是打一场一定会赢但也一定得不到赔偿的官司,与其挣扎着给过去的自己讨一个说法,为什么不能放下过去,给未来的自己一个交代呢?你今年才45岁,你的人生还有很长,你还有幸福的机会呀!阿圆,放手吧!”

    秦圆怔怔地看着秦方,最终还是忍不住,倒在姐姐的怀里哭起来。她19岁嫁给程立,以为是才子佳人的童话故事照进了现实,哪想到童话这么短,才7年就读完了。之后就是漫长的猜疑、争吵、冷战,生活的琐碎像层层布料将她紧紧包裹,她成了婚姻里的活死人。她怨天怨地怨旁人,却忘了,挣脱束缚的剪刀原来一直都握在自己手里。

    *

    杜肯晚上9点下班回到家,发现天然房间的灯已经关了。他轻轻推开门,看到她正背对着门口睡觉,便准备离开。还没下楼,就听见她问:“吃饭了吗,厨房里还有吃的。”

    “吃过了,你呢?今天怎么样,面试顺利吗?”

    天然苦笑一声,问:“你觉得呢?”她仍是背对着他躺卧着,脑袋快要埋进被子里。

    “别灰心,找工作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要不明天我帮你把简历再改一改?”

    “不是简历的问题,是我的问题。程天然的名声已经被我败坏了,我在想,我既然要重新开始,是不是应该换个新名字。”

    “哪里败坏了,你现在很好,名字也很好。”

    “哎,你不懂。”她把被子往上拉,遮住头,“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出门。”

    杜肯见她这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关上门下楼去了。

    睡了一觉,天然恢复元气,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精神百倍地准备出门。打开房门的时候,突然掉出来一张卡片,卡片看起来有些泛黄,她翻开一看,上面写着:“天然在字典里的意思是自然赋予的,生来具备的,指事物不加修饰的本色。我很喜欢天然,希望你也一样。”

    她的心像是泡在温热的泉水里,暖融融的。她想立刻下楼拥抱他,又不忍心打搅他的睡眠。她把那两行字捂在胸口,回味了半天,然后回到房间拿起笔,在卡片的背面写下一行字,塞到杜肯的房间门口,最后才出门。

    她穿着一身干练的西装,拎着公文包,乘着早高峰的地铁,跟着拥挤的人潮,来到市中心的一座写字楼。这城市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她居然在电梯里又遇到了熟人。

    “天然?”海倩上下打量她,“你怎么在这儿?”

    天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们,惊讶地看了她们一眼,然后转过头去不理会。

    “你在这儿工作?”海倩接着问。

    天然只当没听到。

    “哼,这儿的公司可不收老赖。”一旁的邵经纬说。

    天然抬起头,看到自己的楼层快到了,更加懒得搭理。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邵经纬一马当先走了出去,却发现身后的天然也跟了出来。她停下脚步看天然,猜测她是何用意。

    天然才不管她们,径直走到前台,递上手中的资料,说:“你好,我是今天来入职的程天然。”

    *

    早上9点,杜肯被闹钟叫醒,他起床想看看天然出门了没。一打开房门,地上掉出来他的那张卡片,他翻开一看,上面写着:“卡片已收悉。为表感谢,特邀你今晚共进晚餐。”落款是“逐鹿律师事务所实习律师程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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