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入宫

    徐曼颍又像是想到什么,她突然冷笑出声,凑近容简的耳边,“你拥有了一切,可却害死自己的亲身母亲,你说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话是什么意思!

    容简满脸错愕,全身没有力气,只能瞪大眼睛。

    “看你这样子怕还被蒙在鼓里!也对!大将军一直视若珍宝的女儿害死了自己最爱的人,是谁都难以接受吧!”

    容简说不出话,双眼通红,隐隐湿润,到底是为什么!

    “你很想知道吗!想想当初她为什么进宫去,不进宫便不会发生后来的变故。”

    徐曼颍被扭曲的心终于找到一丝平衡。

    “是你惹的桃花债,容夫人才会入宫去求淑妃娘娘,想大事化小。当年觉梦寺打斗的两人,一个是三皇子,一个是户部尚书之子刘傲!彼时你父亲身为大将军还在镇守边疆,与越国的战斗才刚刚开始,急需军资......”

    后面的话不用她说,容简大抵想通个中关联,而户部掌管前线一切军需储备,这个关节上刘傲却因为一个女人被谢宣霖弄瞎双眼,刘大人不敢将气撒在三皇子的身上.....

    必然是不会放过容府!

    容简难以置信,是因为她才会入宫赔罪!

    溪水汩汩淹没岸边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块,不时有水声入耳。

    徐曼颍的讥笑声从头顶传来,她眼底闪过狠戾,“你说你是不是该死!”

    旋即,一柄透亮的匕首在夕阳的光晕下散发出冷光,容简失魂落魄,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身体里的药效渐渐扩散......

    她好像真的该死。

    眼见匕首掉落,就要刺进她的心窝,模糊中,她隐约瞧见那个白衣白发的少年,一如当年风吹起马车的帷幔,扬起了他素白的衣角......

    是寒月。

    后面发生的一切她不知,容简在瞧见男子熟悉的身影时失去了知觉。

    日落西斜,天色渐暗。

    游学发生了变故,戍守外围的护卫涌了进来,寒月与宁雍打了照面,只道路过之时瞧见公主和两名女公子落了水,便命人将她们救起,其他多余的话只字未言。

    起初,宁雍听说后山发生变故,是国师将人送回来时,他越想脊背越凉,即便此刻也挺后怕,三人中任何一位出了事,他都难辞其咎,所以他对国师的感谢是真心实意的。

    可是在回程的马车内,他越想越不对,后山溪水的深浅他是知道的,怎么可能会令人落水?

    思前想后,总觉得事出蹊跷。

    月色朦胧,一队人马护送着几辆马车入了皇城。

    行至城门,又依次分散而去,将几位世家女护送回家。

    国师派人传话给宁雍,提及公主身份贵重,当由夫子亲自送回宫中后再去勤政殿禀明事发缘由。

    宁雍:......

    他能禀明什么缘由?他到现在都迷糊呢,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宁雍试探性询问:“难道国师大人不一同去觐见陛下?”

    他这意思很明显,就是大家一起去说清楚,总比他一个人含糊其辞要强,简言之,他觉得自己说不明白。

    可是瞧着来回话的仆童,根本不打算同行。

    “我家国师说了,游学本就是夫子安排,他帮您送容家女公子入宫已经够深明大义的。”

    宁雍:???

    他好像没让人帮忙送呀!

    *

    车轮轱辘,马车内透着一股清冽松香,容简浑身疼得厉害,似乎被无数针刺,稍有晃动便闷哼疼出声。

    男子倚靠车楹边,第一次认真打量身边的人儿,白皙无暇的小脸挂着泪珠,打湿的双睫如萧瑟的落叶惹人心疼。

    就在容简再次疼出声,寒月微微蹙眉,褪下身上的素白长袍,又交叉叠了几次,确定柔软舒适才缓缓垫在女子脖间处。

    泼墨般的满头发丝随着他的动作缠绕在男子指尖,两人靠得近了,寒月嗅到女子身体散发的幽香,一时无措。

    他想起过往她追着他的很多画面,那时他亦嗅到过这股甜腻,只觉烦躁,从未放在心上。

    如今还是这般令他烦躁,这种感觉很不好。

    可是,在她消失的这几年,他却时常回味......

    此刻,马车突然停驻,仆童挑帘,当瞧见车内一幕,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家大人何时与女子这般亲近?

    还是曾经被他嫌弃的容家女!

    他有些难以接受,景都谁人不知寒月国师风采卓然如万年高山冰雪,只可远视,不可亵渎。

    即便如他,跟随左右数年,亦不得近身。

    车帘被打开,马车内突兀灌进一股冷风,车上女子略显不适,本就因疼痛皱成一团的小脸更加苍白,额间渗出细细冷汗。

    寒月不悦道:“何事!”

    仆童恭敬回禀:“是二殿下候在宫道上。”

    *

    谢宣旻接到容简游学时受伤的消息时一颗心悬起,又听闻国师亲自护送回了宫,整个人瞬间不自在,彼时他刚接手皇城司一切事务。

    自打皇城司使一职空出,不少人都盯着这个位置,谢宣珏和谢宣霖明里暗里使了不少手段,都想安排自己人接手。

    两人上蹿下跳得厉害。

    殊不知,这却是帝王最忌讳的事情,所以谢宣旻什么都没做,反而将皇城司收入囊中。

    谢宣旻翻查着手中的旧档,皇城司掌案蔡林立于一侧,一边命令人搬来书简记录,一边不停解释。

    “殿下手中拿的这一卷正是前皇城司使徐司使在位时查抄的,当时这位鸿胪寺陆大人大喊冤枉,但是徐司使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些证据,硬是指证陆大人贪污受贿,于是下诏入狱,不久便在牢中自杀了。

    ”

    “可是本宫看这证据都是陆大人府中管家的证言,并没有实质的物证,难道就没有再去细查一下吗?”

    蔡琳这些年虽为掌案,总领全部事宜,但自从徐裕程就任后,皇城司上下基本都掌握在他一个人手中,很多案子他也只是从书简中得知,具体细节他还真不知道。

    “这...这...请殿下恕罪,下官不知。”蔡林一把年纪,突然被询问,自知失职,擦擦额角的冷汗,赶紧跪地。

    太师在朝中的盘根错节,徐裕程执掌皇城司,底下人自然见风使舵不把掌案放在眼中也在情理之中。

    思及此,谢宣旻上前将人扶起,道:“蔡大人不必惊慌,这些年你尽忠职守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如今本宫执掌皇城司,日后的各项事宜还是要依靠大人的鼎力相助。”

    谢宣旻姿态放得恰到好处,蔡林忽觉被重用,这是多少年不曾有过的,谁能理解一心想干翻大事的人被晾一边是什么感受?

    蔡林老泪纵横,道:“殿下不追究下臣的失职,今后必当尽心竭力辅佐!”

    蔡大人偶尔活得浑浑噩噩,但办事能力不在话下。

    就是这个时候,阿泗慌慌张张从外头进来,“主子,出事了。”

    他将游学一事细细回禀,谢宣旻这才带着人急匆匆赶回宫,一路上他想到她落了水,具体情况不明,心中忐忑。

    *

    今日月色甚好,初夏的夜风裹着御花园中的花香令人舒心。

    然而,蜿蜒的青石甬道上,黑色玄衣的男子对上一身素白锦衣的国师,冷眸不语。

    对峙片刻,谢宣旻记挂马车上的人儿,率先开了口,“有劳国师大人,既然人已入宫,后面的事交给本宫就是。”

    寒月觑了他一眼,出口的话不带半点温度,“不用!二殿下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此。”

    谢宣旻:......

    难不成你就是适合了?

    许是看出谢宣旻的质问,寒月又道:“别忘了当初凤命女可是本国师亲口预言。”

    谢宣旻:!!!

    早知道闭关的国师是你,打死他也不会引狼入室!

    现在,悔之晚矣!

    谢宣旻可不想再让容简与此人有任何关联,大喝一声, “阿泗,给本宫将人留下!”

    话落,一队人马霎时涌至,将这里团团围住。

    却见,寒月疾驰一掌,擦着谢宣旻的眉发而过,瞬间跃身落至车头上,昂首睥睨着众人,“殿下大可试试!”

    此处是皇宫,可不是任人放肆的地方,他笃定谢宣旻不敢将事情闹大。

    可惜,这一次寒月猜错了,只要是与容简有关的,谢宣旻才顾不得那么多。

    眼看,一场比不可避免的抢人大戏就要登场,马车内的女子发出一阵微弱的咳嗽声打破了剑拔弩张的场面。

    谢宣旻顿时皱了眉,寒月则冷了脸。

    彼此都知现在不是斗狠的时机。

    “人,你送回去,本国师只是喂了迷香解药,至于浸泡水里是不是染了风寒,还需回宫后传唤太医。”

    寒月觉得此女子还是一如过往令人头疼,到处招惹是非.....

    当真麻烦!

    可是有什么在心底划过,他隐隐感觉,眼前的男子与以往那些烂桃花不同。

    谢宣旻是该好好感谢人家,可他不乐意。

    快速上了马车后,当瞧见月牙素白衣袍枕在女子身下,谢宣旻眸中窜着小火苗,他不管她与国师的过往,过去便也就过去。

    现在,他捧在掌心的珍宝不容他人偷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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