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春末，子弹箭头一般的白色列车在城市轨道上疾速行驶。地铁车厢提示，即将抵达本次列车的下一站。
何之舟扎着利落的马尾，双手拖着腮，乌黑大眼睛，眼睫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
她第一次来龙城这样的大都市。这里，虽比不过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但也处在萧山城区。比起老家也要繁华许多，到处是高高耸立的楼房，街上是光鲜靓丽的都市丽人。
她的眼里清澈又明亮，藏不住的憧憬与向往。虽然是因为家里盖了新房欠下不少钱，不得已才出来赚钱的。
来龙城之前，她研究过龙城地铁公交和区域划分。
萧山这片工厂居多。自己目前借住在表姐家的城中村，周边有鞋厂，纺织，但是基本也是三四千的生活工资，普通人要想月入破万，最有希望的实现的职业就是销售。当然，高薪的也就意味着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付出与回报也不一定成正比。
何之舟面试的第二家公司名叫PN金融，位于交通便利，夜市繁华、美食众多的龙山商圈。
第一个面试何之舟的是一位手臂胖胖，脸微圆的初级班主任，问了几句很浅显的话，介绍完公司基本情况后，还有安排在第二天同一时间的复试。
人事小姐姐领着何之舟穿过员工办公区，抵达最里层的管理层办公室。
经理问的第一句是与面试不相关的话，“旁边有空位，包为什么背在身上，不放下来？”
何之舟：“……”
金融行业的销售利润小之几千，多则上十万，这就像是一个大馅饼，虽然底薪低，却吸引各行各业的人来这家公司不断面试。何之舟刚好卡最小年龄线23。相比其他面试者，她是面试客户经理里最年轻的，但这一点，并不会打动冷面薄情的面试官。
之后的两个问题，也是犀利又尖锐。
经理：“你说自己内向，那你觉得你有什么优势能让我录取你？”
何之舟深吸了口气，“我是本科毕业，说明我的学习能力可以。我看过《内向的力量》这本书，乔布斯也是内向的人，从这方面说，专注力和创造力……”
最后的结果是通过了。何之舟最为小白入职了这个不包吃住，2200底薪+高额提成的客户经理职位。
培训一周过后，人事通知去三甲医院体检，填完入职资料，拿到背景调查，才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涉世未深的女孩满腔热血，准备带着空空如也的钱包在金融行业大干一场。
但如果是三年后的何之舟，她一定会吐槽现在的自己：何之舟，你是傻逼中的战斗机吗？
入职的前三天熟悉新同事，其中两个印象还不错，比何之舟早入职的一姐经常早上不在公司，说是拜访客户了。总是早到的是何之舟上班第一天以为，她是人事助理的徐前辈。
还有一位早期的姓吴，他们三个是本组业务员里比何之舟先试岗的一批。
给人感觉最好的是徐哥。
前几天，何之舟就被安排他的工位旁边，入职后，听这个只比自己大一岁的同事讲电话，最明显的感觉是，他好像有办法让所有客户都不挂他电话。就算电话被挂，他也显露了极好的抗压能力，一秒不停的拨通下一个。完全不像其他组的要捧着手机原地哀声叹气十几分钟，而后再休息几分钟，恢复气势。
听得次数多了，何之舟只觉得徐前辈好厉害。
次日，又来了一个胖胖的，叫燕菊，看起来有些傻憨傻憨。大家听她说话，总是想笑，何之舟觉得她即热心又幽默。
渐渐，每天打电话加微信的同时，她和组内的几位同事也慢慢熟悉起来。
让何之舟感觉需要迫切改变自己的是半个月后发生的一件事。
面试那天本来就不被经理看好。
在这家贷款公司待了近一个月，客户端还没动静，而同期的其他同事不说开单，但基本都有客户的有效申请，或者在推进的签约。
虽说，有额度申请不一定能签，但没有申请，就表示签约成交的可能就是0。更糟糕的是，进来以后才发现招聘自己的主任是部门五个组里最弱的。每天小组早会，他90％的话是经理在部门大早会上重复的话。
被“辅导”大半个月何之舟没有在郭主任的带领下获得任何进步，反而，是旁边的徐哥时不时给自己科普一些金融常识。有时候，徐哥还会帮忙接过何之舟的电话聊几句，得到结果马上就是客户的微信申请当即就通过了。
日复一日，何之舟感到了一种大佬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事实的确如此，徐哥穿着职业装的签约海报在中心群里刷屏，长期业绩低迷，夹着尾巴做人的郭主任终于耀武扬威了一把，言语间，甚是得意，尾巴像要翘到天上去。
而他本人接连几个晚上中级部的活动宣讲，徐哥被经理喊道培训，职员发言时，大佬能在白板上写写画画，给比他早几个月的同事们讲解获客思路，都得到领导和同事的一致认可。
慢慢的，白天本部门的其他同事会到徐哥的工位请教他。仗着近水楼台，何之舟也放开慢热的性子，随时向大佬发问。
而他毫无征兆的提了离职。就在何之舟感觉在他的帮助下，电销效果也慢慢走上正轨的时候。
上午早会结束，上了洗手间回来，看到徐哥和经理坐在一起，两人不知在说什么，大佬的表情看起来略为为难。
其实昨晚下班，就有徐哥要离职的消息传出来，何之舟不怎么信也没放心上。这会儿，确实干的不安。
向旁边挪动了下椅子的万向轮，低声问和大佬看起来关系还不错的吴哥，“发生什么事了，经理怎么晚上早上都找徐哥？”
吴小胖：“徐哥准备离职了，经理在留他。”
“啊？为什么啊？”何之舟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懵逼，“徐哥这个月开的单不是能拿到七八千吗？他这么厉害，为什么要走？”
话音落，人又大声地笑了。
何之舟：“你笑什么？”
“之舟，”吴胖缓过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你以为PN是什么好公司吗，哈哈哈。”
“……”
进公司将近一个月，何之舟确实能感觉到自己涉世未深，尽管明白自己被公司忽悠套路了，但自己付出了沉没成本，就这样一无所获的离开，换谁都不甘心。
吴这种混迹社会的老油条，以及金融出身的徐哥，他们早不像何之舟这么单纯了，他们有一套早已形成并行之有效的行事准则，不太可能轻易被人洗脑。
在这个利益最大化的现实世界，涉世未深的她还未被浸染，所以她现在还很看不惯姓吴中年胖这个人。
为了徐哥送行。下班后，郭主任在公司楼下的中餐厅的订了个位置组织团建。一晚上，何之舟心神不宁，最熟的老师马上要走了，新来的组员要么比自己还小白，要么不熟不认识。
郭老大组织大家举杯，“大家也知道，徐很优秀啊，电销公司这座庙留不住他，他要离开我们去总公司工作了，无论如何，大家还是祝福他。”
稀稀拉拉的掌声，各怀心事的鼓掌。
徐哥表示了自己的歉意，自饮一杯。
饭菜上齐后，气氛也渐渐好起来。组员从服务员弄来一张扑克牌。
何之舟这个游戏黑洞，跟着大家抽了一张牌，沾水后贴在额头，看着大家傻呵呵的笑。
不明白游戏规则，跟风第一轮，成功。到下一轮，何之舟也得不到信息又不换牌，扑克牌拿下来，中招了。
众人：“之舟输了！”
批的是坐对面的徐大佬，“问个不太刁的问题，之舟，目前为止交了几任男朋友？”
何之舟顿了下。
上学时，何之舟想的是认真学习，毕业了想的是好好念书。感情的事情未曾考虑过。
前几天逛街，表姐也问过这个问题，问，在龙城发展的老家相亲对象有没有给她发过信息。何之舟有点尴尬，却也坚定的回绝了。
作为介绍人，表姐一家人甚至母亲都觉得可以和相亲对象小欧接触接触，毕竟都是一个地方的，男方在老家县城中心有两套房子，父母又都是有养老金保障的公务员。何母还总是用男生人老实，人品好，最可靠，劝何之舟接受他，但是，何之舟就是不愿意。
何之舟没奢望自己的爱情能像书里那么惊天动地，但是，初恋，怎么都要留给自己真正心动之人。
大佬话音一落，同事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何之舟脸上。
何之舟个性腼腆，被盯得脸颊微红，但也诚实回道：“我...还没谈过恋爱的。”
众人异口同声的“哇”了一声，讶异花样年华的美女，居然还是母胎solo。
何之舟喝了半杯，一时间也分不清，同事们的感叹词里是惊讶多一点，还是起哄多一点，连忙转开话题，“我今年的目标就是好好赚钱，向各位优秀的大佬看齐。”
燕菊：“哈哈，之舟越来越会说话了。”
饭局结束，何之舟和同行的叶姐，燕菊一起走在后面。
看着徐哥和主任，文忠道别后走远，她一个人走在后面落单，燕菊兴致还很高，要和叶姐一起逛夜市，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通勤装。
何之舟没有心情闲逛，这一整天到晚上看到城市高楼的斑驳光影落幕，让她明白自己欠缺的还有很多；未来，道阻且长。
何之舟一边走，一边消化徐哥这些天分享的一些体会，心里顿生勇气，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次日，早上8点45分。
“初级部又叫潜龙部，你们入职后 ，会在这一层待三个月时间，技能熟悉后到楼上的中级部，腾龙部又分为腾龙一部和腾龙二部……”
部门别组的主任给新成员说公司的晋升机制，何之舟坐下来，瞥向右边工位，徐哥的签字笔，笔记本，充电线，水杯等物品都不见了。
大佬应该是昨晚就将东西都收走了，只剩干干净净的桌面，一张纯黑的旋转椅。
众组员到齐，主任安排前几日试岗的同事坐在最靠近自己的位置，方便照顾。老组员则被安排往后挪，吴哥成了何之舟的新工友，何之舟则坐在了以前属于大佬现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告诉自己专注工作，不要太过情绪化，但还是有一件事，来得突然，刷新了何之舟的三观。
早会结束不到一个小时，中心大群里通报了一则新员工被开除的消息。
开除的男生，何之舟有印象。坐隔壁组的一位高高瘦瘦的小帅哥，他比自己要早来一段时间，这个月群里的进件喜报，他就有三个。
管理层给出的开除的原因是：【早会时间打王者，态度懒散，工作消极】
何之舟没玩过王者，但也知道这好像是一款男生都喜欢玩的竞技游戏，毕竟上周的部门团建，公司组织了十几个男同事开黑。
总公司规定每日早会本就浪费时间，玩手机是不对，可何之舟想自己一个月零6天了，连一个有效申请件数都没有，还坐在这。这人只比自己早几天，搞了一个5万，一个19万，一个35万的申请，只一次犯错，至于开除吗？
想不通的，就问自己主任，对方则是无所谓的带过一笔， “有申请有什么用，没有签约就是零。”
“……”
她第一次体会到职场的无情。
徐哥走了以后，何之舟也逐步意识到自己对大佬所产生的依赖心理，而在职场最需要的品质是，一个人独当一面。如果不想寄人篱下，想尽快攒点钱搬出表姐家，唯一的办法，就是开单赚钱。
她开始突破自己，虽然没有申请，但是每天的加的客户微信在变多。通话时长也在慢慢变长。
何之舟记得，也在那天，许港出现了。
是在午后，坐对面的燕菊微笑着点了点何之舟的手臂，画了黑色眼线，眨着卡姿兰小眼睛，不住的放电。
何之舟被她的动作逗笑了，“你干嘛呀？”
燕菊：“阿舟，刚刚老师分享升高级部销冠心得的时候，你看到夏主任带的小哥哥了吗？好像在洽谈室，去看不？”
“不去，”何之舟接连摇头后，俏皮地眨向隔了几个工作桌和几排人，正坐在窗边专注看手机的白衣男生，压低声音道，“我觉得，他就很帅。”
燕菊笑嘻嘻看回来，“你喜欢邹大佬啊？”
女孩飞快否认，“没！”
处在情窦初开的少女，见到优秀的异性难免心生好感，“就是觉得他开了好几单好帅，我也一个申请没有，好羡慕。”
燕菊：“羡慕啥，你也会有的。走，上厕所去。”
这一提，何之舟还真感觉到了尿意。
出来时，燕菊在洽谈室门口的走廊东张西望，踮起脚，满面春风地看向室内。
洽谈桌的气氛异常平和，夏主任的对面坐着一位双手插黑色衣兜里男生。
她是整个龙山咨询中心唯一的女主管，和眼前这帅哥算同等级的美女帅哥，并且长得都白。但何之舟走过来凑热闹，只能听到吓任捧着简历，温柔的看向她对面的求职者。
许港：“过奖了。”
夏主任：“名下有公司吗？”
许港点头，有，“这对入职有影响吗？”
夏主任：“对，在职员工名下是不能有公司的。”
许港：“公司的法人代表是我，三天前我已经转出去。贵公司的产品我大概也听……”
燕菊听的入神，转过头想和好姐妹讨论，然而，方才还站在自己身边的何之舟从走廊的这头走到了走廊的另一头，她显然没有兴趣偷窥，准备回工位了。
洽谈室内，聊完，几乎同一时间，许港站起，“许老板，快点！”
洽谈室大门拉开，部门的胡军军朝洽谈室这边大喊了一声，“电梯到了！”
徐？
走到职场入口的何之舟闻声抬头，下意识想到的是徐哥，脚下生风地返过来，站到了来人身后，“徐哥！”
许港：“……？”
许港看过来，是她双眼放光而后像意识到错误黯淡了几分，略带戏谑，“……找我？”
很惊艳的脸。
意识到认错人，何之舟看都不看多看，灰溜溜地拉着着燕菊往回走，“哈哈，你该不会以为徐哥回来了吧？”
何之舟：“你还笑！”
许港望着她的背影，同伴扬起麒麟臂圈住她，揽着何之舟往职场走，“走，咱们向叶姐求助去。”
他转身进了电梯。
何之舟聊的客户要下下月才要钱，有叶姐从旁指点比何之舟自己弄好了那么一点，但和离职的徐大佬相比总感觉差了点儿意思。
部门每天要统计数据，临近下班，有些没业绩小组主管已经在组织小组成员分析一天的工作。自己主任外出没回来，旁边组就是夏主任在，她的组员站的站，坐得坐，还有在打电话的，也没在开夕会。
何之舟扫了一眼，准备收回目光就听到二三个人围在一起，齐声发出“哇哦”的起哄声。
夏主任低头在手机上打字，何之舟下意识点开工作群，刷新出的一条信息：
贺报：『夏主任组-许港，信贷满额申请50万』
备注：『许港大帅哥，入职第一天就搞申请』
何之舟停在备注行。
许港这个名字，对何之舟来说很陌生。
这些天，夏主任招了好几个新人进来。眼下扫一眼她们的工作桌，两边都坐了人。
还有几个看不见正脸，也不知道，哪个才是贺报里的许港。
不过这些天，何之舟与背对着自己坐的一位已婚小姐姐关系不错，刚想问，就听见她的声音，“许大帅哥，能帮忙递一下签字笔么？”
何·一线吃瓜群众·之舟，下意识抬起头，对上男人看过来的狭长丹凤眼。
前一秒还在想许港是谁？下一秒就听到隔壁组的同事叫他的名字。
何之舟眼底万丈波澜起。
万万没想到，他是贺报上申请50万的许港。
上午那会儿，只匆匆一瞥，眼下不得不承认，其他组组员出申请签约，帅哥美女的叫，有些是勉强了些。
但是，眼前这个人被人叫大帅哥一点都不夸张；
他的脸，只有巴掌那么大的，偏偏五官很精致，面颊平，眼窝深，鼻梁高挺，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弄的发型，衬得他一张脸更加帅气，是教人移不开眼的那种帅。
他从外面回来，这会儿，身上是一件质地很好的黑色卫衣。
他把笔递给女同事，看过来，目光恰好与何之舟对上，不到两秒便移开，他像有什么急事，大步流星往玄关出去了。
何之舟：“他，第一天来你们组吗？”
已婚小姐姐：“来了三天了，今天入职。”
聊了几句作罢，但这事儿还没结束，不久群里又来了一张新的贺报：
【夏主任组-许港，签约35万】
【港哥牛逼】
截至下午4点，龙山咨询中心除了高级部签约房产抵押，初级部只有夏主任组签了这笔信贷。
喜报出来，胡军军首先出来应援，随后，群里在不停地放鞭炮，炸烟花。许港带单入职的行径，纷纷让人竖起大拇指，牛逼！一点都不输给哪个离职了的徐大佬。
因为开单，隔壁组的组员都很活跃，坐他们隔壁的海龙这个组，自从徐哥离职，就再没开过单，有时候三天申请都没一个。
郭主任：“大家看到了，夏主任组的新人很优秀哈，大家努力也一样能开到单。”
主任：“明天是我们中心的拜师大会，一人一个师父，遵循双向选择。这两天让你们去楼上的中级部和高级部走动，各自都找好师父了吗？”
拜师会。经理前天的早会宣讲过，但何之舟一直没行动的，她面对陌生人有轻微的社恐。更别提，楼上中级部和高级补没有一个自己认识的人，她哪敢上楼啊。
其他人的师父都找好了，或者有看好的了，何之舟犯难了。
郭主任忽然提议，“之舟，我找夏敏当你师父可以吗？”
高级部的销冠，陈夏敏老师。
她从行政助理转客户经理的，入行五年，从一个月3K的小助理，到在龙城买了车，老家买了房。她的销售话术在龙山咨询中心，公认的，她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作为销售，陈老师的身上难得也有一股沉静的气质，何之舟暗暗将她当做偶像，当作学习的榜样。
这对何之舟来说，简直不要太好，她简直激动地要蹦起来，但还是矜持问，“可以吗？”
郭主任：“当然可以。夏敏人很好的，待会儿下来 ，你和她多说说话。”
组内的同事纷纷酸了，“好羡慕你之舟。”
大家纷纷说，有陈夏敏这么厉害的师父，肯定什么难缠的客户都能搞定。夏敏下来没坐多久上楼了。
很快，主管将各自将组员选好的师父名单汇总。行政提前布置好场地，给每组签发师徒关系表，下午进行奉茶和宣誓，传统的一带一的师徒仪式就算完成。
何之舟添加了夏敏的微信，点进头像，没什么要说的，决定还是先加班，搞出点客户再请教。
下班半小时，因业绩达标免于问责的经理半路回了公司，无视正对玄关郭的主任组，直奔开伞组亲自慰问新人。
如今的夏主任组是初级部人员最充足的一个组。上周，部门唯二的一个资历六年的女主任升到高级部当经理，她原本带的组一天走了6个人，剩下的三个人分到夏主任组。
组员接连开单，人力满编，夏丹丹如今可算是初级班最风光的女主任了。
经理一到，其他还没下班的同事也跟着围在工作椅，何之舟也不自觉停下了手里拨电话的动作，“说一下吧，许大帅哥。”
经理是一个矮个子，调侃道。
许港：“客户是我一个朋友介绍认识的，做批发，名下一套惠城房贷，月供3000，供了八年，还有一辆全款的雷克萨斯。”
许港：“他计划25万主要是用来进货，客户比较精明，融资渠道也很多，如果劝他全拿下，他可能连我们公司这笔款都不会要。我给他的资金规划加了10万，是熟人转介绍，信任度相对较高，很爽快签下了。”
同事D：“赞！太优秀了吧，港哥上一份是做什么？”
许港微微一笑，“打工人……各位才厉害，我这纯属运气。”
这人，情商还很高。同属新人，许港后进来的，无形之中给了她很大的压力。
长相上，何之舟算是有瑕疵的小家碧玉，夏主任长得比自己还漂亮，就是和许港相匹配的级别的，骨相完美。五官精致立体的女神，大帅哥。
何之舟很自然将许港列为了最刺眼的竞争对手，并暗暗发誓：要尽快搞出一个有效申请，一定要加油赶上，不能被看扁，不能输得太惨。
第二天的拜师会。
何之舟排在第一批的十二人中，等名单出来，何之舟一下感觉心拔凉拔凉，忍着没说，但周围的同事，无心就说出来了。
同事：“哇塞！老板娘不愧是老板娘，一个人带这么多徒弟，忙得过来吗哈哈。”
其实也不多，就四个。
经理的确说，公司传统，新人入职一人一个师父，但没说，一个师父不能带多个徒弟啊。别人家都是一对一，效果总是好一点的。
何之舟杵在原地。
能不能换，好尴尬？
关键，隔壁组的那个新开单的也是其中之一。
另外一个，是一个卷毛帅气中性风的女孩，姓曾，和胡军军是一个组。
还有一个，看起来是一位已婚妈妈。
念到名字上前，何之舟硬着头皮和大家一起把誓词念完，最后给夏敏的主管敬了一杯茶。
陈夏敏不在公司，最后签完字，拿起的师徒合照也由她的上级吕主管代替。
拜师结束，部门的工位又重新恢复好，何之舟累得趴在桌上，和见完客户回完的吴哥聊天，说到了下午的拜师。
吴像个大哥哥，轻轻拍了拍何之舟的脑袋，“高级部的人一天忙得要死，你以为陈夏敏还有时间辅导你，你这师父拜了和没拜一样。”
何之舟噘了噘嘴，歇了会儿，准备继续打电话，转过头，许港被卷发师姐叫起来，正要往外面走。
何之舟没管他和其他女孩去做什么，正要把歪了点的椅子转回来，他忽然出了声：
许港：“小师姐，不一起吗？”
身体正对着，何之舟重新看过来，“你叫我？”
许港：“师父回公司了，你不一起上楼吗？”
她一个社恐。不想去。
许港虽然在叫何之舟，但又不是特意在等，看起来更像是走的时候，顺便喊了一下她。
何之舟杵在工位没动。
另外那个小姐姐，仪式结束就出去见客户了，她不去，我也不去，应该没关系吧？
她虽然没动，但内心有一只天使和一只恶魔在交战。
天使说，人家是外出见客户去了，你好好地待在职场，你不想要师父了，到时大家都有师父教，就你一个人没有，你成长的更慢，那就开不了单。
恶魔说，就算见了又怎样，师傅不一定顾得上你吧？
隔着走廊，中性帅气卷毛小姐姐喊了何之舟一声，“小师姐？”
许港也看过来。
三个人目光对上。
再坐着显得矫情又没礼貌，关键自己看起来也没在聊客户，和主任打了声招呼，何之舟拉开椅子，起身往玄关门去。
她看起来年龄很大吗？何之舟跟在他们后面，这一个两个都跟着叫她师姐。
“小师姐，不知道年龄的情况下，这是一种尊称，”卷毛曾师姐回道。
许港跟着点头。
这人也觉得，自己看起来比较大吧。
慢慢跟着，何之舟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卷毛师姐和许港你俩才是一类人。
见到陈夏敏后，这种感觉加深了，他们三个的气质更为大方，她自己过于腼腆，有些拘谨。
许港是粤省本地人，来自青源，曾师姐和何之舟一样来自湘省。对于她的家乡，许港显露了有很大的兴趣。
说话的时候，何之舟很明显得察觉，除了师父和师姐，他说眼神，一直盯着自己。
何之舟知道自己也不算什么传统意义上的美女，她从小地方出来，除了脸型生得好，一眼看是美女。
可凑近了，比起眼前这三人，自己的五官除了眼睛能看，鼻子不够立体，唇形不够好，皮肤也不白。
看到他们，会觉得自卑。
说完话，何之舟不自觉抬起头，许港的视线落在她的嘴巴上。
顿了两秒，她听他说道：“你……口红糊了。”
很尴尬的，她用手去抹脸上的口红，“你干嘛要说出来！”
师父嗔怪，优雅得体的递过餐巾纸过来，“真是的。你可以私下告诉之舟嘛。”
何之舟没再说话，也许自己就不该来的。后面安静地听他们唠嗑，终于熬到散伙，她率先开门，走出高级部。
走路慢悠悠的许港和曾师姐被她甩在后面，他忽然叫住她，“小师姐，你走那么快干嘛？不走楼梯吗？”
何之舟：“你们先回去吧，我下楼有点事。”
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
她只是下楼吹了吹风，回到公司后，立马就将视线从许港这个一点素质都没有的开单者身上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