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在这附近住，周围没有房子啊。”姜颂出声。

    檀晏伸出左掌，右手食指划了几个圈。相互看不懂的情况下，宋雨颜打开背包，拿出素描炭笔和画纸，房间石桌上往檀晏跟前推去。

    少年接过两样东西，嘴角弯着朝宋雨颜笑了一下，很浅很淡的笑，那双清澈的眸子格外透亮。

    她完了，宋雨颜心想，她要溺于眼前人的美貌皮囊之下了。

    檀晏拿到手里的炭笔后呆滞几秒，不似洞里他的毛笔。这笔的形状简单，笔芯坚硬。和山下办白事男人给他的笔不同，但有相似之处。他试着在纸上写下字，这笔的着色力要优于山下男人递来的笔。

    时代在进步，从一笔窥一隅。

    檀晏的坐姿端正，拿笔的姿势依旧是手持毛笔般，写字的速度慢了许多，写出来的字迹也失了三分筋骨。

    姜颂留意了这个细节。与他不同的是宋雨颜全程注意力放在了檀晏身上，无关他正在做什么。待少年把画纸交往两人面前时，她才收回神儿。

    画纸上写着，“我先前在附近的山洞里住着，最近会搬往山下落脚。”

    “山洞！”宋雨颜惊呼，眼里的关切溢出。檀晏只是静静地点头，不明白眼前的女孩为何如此大的反应。

    此山洞非彼山洞罢了。

    茶已烧开，三人喝了茶。檀晏领着两人又看了周围破败的古寺遗址，时间不知不觉转了大半。

    宋雨颜私心想请少年下山吃顿饭，拉进关系。辞别之际，她终是开了口。“檀……晏，我和姜颂想请你到山脚下吃顿饭，感谢你今天的款待。”

    请吃饭的姜颂：我怎么不知道我要请他吃饭。

    哦！是雇主的一厢情愿！

    不对，不是一厢情愿！檀晏点头。再次捡起躺在桌上的笔，在纸上写到“能等我一下吗？我要回山洞带上我的小伙伴。”

    纸上的字宋雨颜和姜颂都看到了，两人点头。

    “方便去参观你的山洞吗？”宋雨颜趁此机会开口。少年摇摇头。又在纸上写“你们可以在山洞门口等着”。

    檀晏在前领路，后头跟着今日来古寺的两人。到了山洞门口，檀晏转身看了身后的两位，点头示意便进去了。不肖片刻，再次出来的少年身上站着一只毛发格外油润的鹦鹉。

    小家伙绿豆似的眼睛滴溜溜转，打量着未曾见面的两人。

    返程的路比来时要快，到山脚处，仅有一家火锅店，这店占地面积很大。

    宋雨颜走到前台，染着白金发色的小哥儿支着脑袋，手里把玩着手机。

    突然，她吞咽了口水。这染着潮色的小哥儿头上怎么长着一对犄角，宋雨颜闭上眼睛两秒后再次睁开。

    但愿刚那一下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在檀晏站到门口的时候，似有了感应般，瞬间抬头。名为宋雨颜的人类女孩，借助玉环看到了不该看的。

    是他大意了，玉环脱离他太久，力量与之前大有不同……

    阴影投下，低着头的饕餮看过来，还是熟人。这姑娘的视线怎么一直落在自己头顶，他伸手拨弄有些乱的头发，而后视线在宋雨颜脖子上停留一瞬。“欢迎光临火火火锅店，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是这么说，可他的视线扫向后头的人。

    视线相对的刹那，空气有了波动。

    “是你啊！好巧，我们在山道上见过的。”宋雨颜看着小哥儿熟悉的发色开口。

    “真是有缘。”饕餮回。

    见人语气阑珊，视线却盯着自己身前戴着的玉环，宋雨颜看向这人后头的牌子，“有什么推荐的吗？”

    “招牌菌菇，店里的大热门。”

    “那就这个吧，大份的。可以双拼吗？”宋雨颜问。

    “当然可以啦。我们店主打的就是服务至上！”

    真是稀事，会在这里看到檀晏，这位竟也开始食五谷了。

    正值饭点的时间，店里人很多，三人等了二十多分钟才排到位置。为表歉意，一店之主的饕餮特意端上来一盘果切。“这是本店的赠送，三位用餐愉快哟！”他视线看向檀晏。奈何檀晏只与他对视一眼，便将目光落在手中的茶里。

    饕餮见此，便放下果盘，转身离开。“不理人，没关系总有机会的，反正现在这南山之主不就在自己店里”他思索片刻。

    “檀晏，你说要搬来山下住，那你选好房子了吗？”宋雨颜边说边往一次性纸杯里倒水。

    少年接过纸杯，摇头。

    “南山菌菇味道鲜美，带有轻微毒性。为保证各位食客的安全，还请闹铃响后再进食。已保留好样本，稍后会为各位准备餐具。”穿着员工服的店员把锅底放好，备好食材转身离去。

    宋雨颜貌似看到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缓缓扭头，店员身后棕色的尾巴还在一摇一晃。她的面色惨白，店员似有察觉。

    扭头，发现刚上餐的顾客盯着自己的身后，视线落下那处正是尾巴的地方。当即伸手摸了一下，松了一口气。不摸还好，一摸，两双眼睛再次相对。你不言，我不语！店员脚步匆匆，走了出去，朝着店前堂的方向。

    “刚才……刚才。”她没有办法组织语言，但她敢肯定，这不是错觉。现在回想，包括前台小哥儿头上的双犄角，恐怕也是真的了！

    这个世界出现bug了？

    檀晏袖子遮挡的右手捻了个术法，指尖指向旁边的人。宋雨颜隔着一层布料察觉到玉环发烫，手碰到玉环却依旧冰凉。

    错觉吗？

    前台，“老大！老大！老大，刚人类女孩好像看见我的尾巴了，怎么办，怎么办？”店员慌张的声音响在饕餮头顶。

    把玩着招财蟾蜍的饕餮瞥了一眼毛手毛脚的店员，“你身上的药水时效还没过，怎么会被人看到。”

    “真的，我俩还对视了。对了，就是和南山王一起的那个人类女孩！”猴子化身的店员小侯补充，“我当时情急，伸手朝屁股那摸了一下，我发现那女孩脸色更白了。”

    饕餮听完，手从金蟾蜍身上收回。“你一会儿就别去上菜了，在后厨帮忙。”

    “哦哦，好的老板。”小侯转了个方向，朝后厨走。

    饕餮起身，脚尖朝店后门挪。“后门见，檀晏，急！”隔空传音。

    檀晏夹菜的手一顿，筷子放在碗碟上，起身。

    宋雨颜抬头，看着站起来的人，他用手指了指外面。不等回应，便跨出了门。

    “应该是去方便了。”她想，这人碗里都是清淡的水煮素食，脑海里的第一想法就是两人口味不合。

    檀晏到后门，饕餮恰好转身。“那人类身上的玉环怎么回事？”他问。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饕餮是抱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心思。

    法术交流的好处就是完全不用担心秘密外泄，还有对于失音的檀晏，再方便不过。

    “提醒你一下，她好像已经看到了我和店员的本体特征。关于玉环的事情我建议你尽快处理，以防不便。”饕餮说完就消失在原地。

    檀晏也知道玉环在人类手中的潜在风险，只是没想到会应验的这样快。

    “要找什么借口呢？还是……”他回到餐桌前，桌上的两人正在用纸巾整理仪表。

    “你还有什么安排吗？”姜颂问。

    “暂时没有。”

    “那我就先回店里了，你们两位自行决定。”姜颂起身离开火锅店。他看出来了这位雇主对檀晏有意思。这箭头是单向还是双向就不得而知了，他可没有当电灯泡的癖好，还是找个借口遁了。

    “我带你转转吧？”宋雨颜视线朝上，看着少年。

    结账的时候被店员告知一位先生付了款，应是姜颂。“这个导游真不错！”宋雨颜想，“有眼力见儿，知道撮合雇主。理应加钱！”

    她走在檀晏身边，不知想到什么。脚步停下，转身后视线特意落在店员背后腰部往下的地方。

    檀晏不动声色，在人发觉前一瞬垂下眼皮。他能察觉到女孩松了一口气，饕餮所言为实。

    走出火锅店站在街道上，宋雨颜恍然惊醒自己好像方向感不是很好，俗称路痴。可是话已经说出口，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但愿老天眷顾，打脸不要来的太快！

    耗时四十分钟后，她站在原地，伸出左脚又收了回来。视线偷偷瞄向身旁的少年，脸色依旧没有不耐。

    “那个……那个，要不我们找一家奶，茶点，休息一会儿。”来来回回在几条街道上打转，实在没有脸再继续领路。

    茶店她熟，就在路对面。门口挂着一块儿布，上面墨色字体写着一个大大的“茶”。

    刚坐下，店员小姐姐就递上一盒纸巾放在桌面。就是那一双视线，落在额头上有着汗珠的檀晏脸上。

    宋雨颜知道少年的姿容，脸上的表情没有不虞。反而带着那么一丝骄傲，似言“不亏是我看中的人，就是有持脸行凶的资本。”

    店员小姐姐见少年只专注于桌上的茶盏，便悻悻而返。

    店主大叔拨弄算盘的手停下，“发啥呆，你阿娘喊你好几声儿了。”

    “哦哦。”小姐姐应声，掀开布遮走了进去。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大叔摇摇头，视线在少年身上扫过，而后低头继续对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