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害怕什么来什么。
当晚,林意就觉得自己胸口闷得难受,他感受到那道麻痹自己身体的毒一点点往上面窜,起初是丹田,慢慢的就往心口处走。
他连转身都做不到,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胸口剧烈地起伏。
最后,他终于受不了了,坐起来,重新运起灵力想把毒逼出去。
随着灵力运转,灵力再次暴动起来,在他体内窜动,将成团的毒打散,令其疯狂流窜,根本不能平息下来。
林意心道一声不妙。
下一刻,他胸口处像是被利器贯穿一样剧痛,猝不及防,他喉间涌出一股腥甜。
一大口鲜红的血从口中吐出。
“哗”一声。
他身体凉得吓人,脸上不停地冒出冷汗,指尖因为剧痛不停地颤抖起来。
原本腿部的断骨之痛也如千千万万的蚂蚁密密麻麻缠上来往骨子里面钻一样。
他眼睛睁大。
视线越发模糊。
最后,眼底只有地上那一滩鲜红刺目的血。
他闭上了眼睛。
他都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再次醒过来时,正好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人类?”
他一个激灵,登时想要跳起来,却发现自己双手被紧紧捆在旁边大床上。
他稍微一动,腿就疼得受不了。
更让他恐惧的是如影随形的冷,刺骨的寒冷让他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面前的妖魔掐着他的脸,“秦秋意,是你吧?”
秦秋意张了张嘴,看着面前熟悉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下意识说:“我不是。”
妖魔笑了:“真能装。”
他那双冰凉的大手轻轻一捏,秦秋意脸上的骨头便像是碎开一样,下一刻,所有的伪装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
秦秋意那张白净俊美的脸,重新显露出来,伴随着惨白的肤色和满头的冷汗。
妖魔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找死吗?”
他随手把秦秋意扔回床上,给他裹上厚厚的被子。
秦秋意总算好了些,转过头问:“这是哪儿?”
妖魔坐在床边,撑着尾巴:“魔宫。”
林意:“什么?”
完了。
突然觉得脑袋好疼。
面前的妖魔除掉肤色和瞳色以及那双骇人的双角,真与记忆里的没什么差别。
有金色的阳光从窗外洒落,外面茂盛的绿植生机勃勃,被阳光照耀,反射出华美的光。
恍惚间,真的像人界。
他眨了眨眼,转过头来,收回视线:“我怎么被你抓来了?”
其实他有很多想说的。
但对方真到了他面前,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妖魔挑挑眉:“你说呢?你可是这儿的贵客?魔主亲自下达命令要好好照顾你。”
秦秋意:“我除了一条命,哪有什么值得魔主要的?”
不过都在这儿了,应该也走不了了。
他只好问:“跟我一道的那个呢?”
妖魔:“死了。”
秦秋意又叫了声:“什么?”
他脑袋更疼了,像是失血过度一样,呼吸都困难起来。
好半天,他才缓过神,“别吓我。”
妖魔嗤笑一声,“那个小崽子废了你的双腿,我特意去把它宰了的,感谢我吧?”
秦秋意:“……”
过了一会儿,一双大手把他脸抬起来,“啧啧”感叹道:“真哭了?”
秦秋意别过脸去,粗声粗气说:“没有!”
他眼睛红了,两行眼泪不停地往下面掉。
妖魔阴阳怪气地说:“怎么?亲手养大的小崽子,舍不得吗?”
秦秋意把它推开,“别碰我。”
他很想骂人。
妖魔真的被他推开了,脸猛地沉下来,“它没死,行了吧?”
秦秋意一把抹掉脸上泪水,要不是腿断了,他真想高兴地跳起来,“真的吗?”
妖魔猩红的眼睛盯着他,阴沉地说:“你再哭,我就把它弄死。”
秦秋意忙摆手:“我绝对不哭了。”
扯开话题过后,他终于问出口:“你们抓我来做什么啊?是为了试验吗?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弄死我?”
“弄死你?”
妖魔冷笑一声,“等着吧。”
它转身就走了。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秦秋意一个人。
他心想,这人也变得太大了。
之前大师兄性格也很恶劣,热衷于逗他取乐,但也不会开特别过分的玩笑。
他低头看了眼手上套着的绳索,缠得紧紧的,加上了特殊的法阵,用上了特别古老的符咒。
不花些功夫还真解不开。
算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也不知道那小孩现在怎么样了。
真让人发愁,他总觉得孩子现在的一些想法比普通妖魔都要极端得多,思想出了问题,做父母的又该怎么去纠正呢?
希望对方一切都好吧。
他口里发苦。
他以为自己应该很快就要重新被送进实验室,结果他等了很久,这群妖魔都没有任何动作。
最怕的还是未知的风险。
他心里泛起嘀咕。
这天,绛燃向魔主汇报大阵完成情况的时候,末了,魔主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我的客人,现在怎么样了?”
绛燃低头说:“一切都好。”
他抬起头问:“主上,是否要将他体内经脉和灵根全部剥离?”
这个疯狂痴恋美的家伙,唯一的把人掳过来的目的怕也只是觊觎秦秋意身体里完美的灵根了。
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上面的妖魔噙着笑:“你说呢?”
绛燃一阵无言。
他正打算退下的时候,魔主随手把手里的扇子抛给他。
绛燃接住后,魔主才慢悠悠地说:“去把这个给他,他要是收下了,就把他的腿给我砍了吧。”
他露出特别温柔的笑容,嘴里却吐出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绛燃问:“要是他不收呢?”
魔主表情变得苦恼:“要是这样的话,就把他眼珠子给我挖出来。”
说到最后,他咧开嘴笑起来。
“那样的美人,眼睛那么好看,也作为送给我的礼物吧。”
绛燃低头说:“是。”
他捏着扇子缓缓退下。
出去后,他把扇子撑开,里面是一张格外奇诡的画面。
泛着黄的白,密密麻麻的小人挤在一起,形状均丑陋无比,里面的房子一格一格,像是陈列物件的方格希望,整个画面都像是作画者怀着无比的恶意和极端的恐惧画出来的,扭曲的线条让人生理不适。
这把扇子被魔主撑开把玩了无数次,却从来没有人敢偷偷去看扇子画面。
竟然也被当作了无端恶意的玩笑。
他面无表情地将扇子合上。
他越来越看不透魔主的心思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断腿和挖眼,你更想要哪一个?”
当秦秋意被问这句话的时候,他头皮都在发麻。
他扯开嘴角笑笑,“别开玩笑……”
面前的人把扇子递给他,“要不要?”
扇面是展开的。
里面的内容全部落在秦秋意眼中,那一瞬间,他瞳孔猛地一缩,一股冷气从脚底腾然而起。
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播幻灯片一样飞快地划过无数的画面,陌生的歇斯底里哭叫哀嚎的。
他脑子疼得让他不停颤抖。
绛燃注意到了他的反常,拧起眉把他抓住,“你怎么了?”
“说话!你怎么了?秦秋意!秦秋意!”
秦秋意脸色发青,痛苦地咬牙,把牙齿磨得嘎吱嘎吱地想,眼睛血红好想要滴出血一样。
他听到好像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哀嚎哭喊着叫他的名字,太刺耳了,他只好捂住脑袋,痛苦地低下头,弓着身体,被迫注入大段大段画面。
傅深……是谁?
最后,他脑子里只有这一句话不停回荡。
他眼睛充血,猛地抬起头,一把把扇子夺过来,用尽全力将其撕成碎片,踩在脚下疯狂地踩踏。
脆弱的扇子连扇骨都被癫狂的人碾成碎末。
等到彻底看不到那个画面,他才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往旁边一倒,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唯有胸口在上上下下起伏。
绛燃打了个手势,旁边妖魔便将秦秋意扶起来,让其躺在床上。
他走过去,俯下身,秦秋意已经闭上眼睛了,他便喊:“秦秋意!秦秋意!”
秦秋意刚刚像是见到了极其恐怖的画面,彻底被吓疯了一样。
绛燃转头看地上的残渣。
既没有收下,也没有拒绝。
这就是最优解吗?
秦秋意猛地睁开眼,尖叫:“别叫我!!!别叫我!!!”
他又开始发起疯,双手乱抓挥舞着爬起来想要逃脱,过于剧烈的挣扎让他的手被绳索勒出一条深深的凹槽,黏腻红色的血让妖魔垂涎欲滴。
旁边从属无声地咽了口唾沫。
绛燃一把把他拽回来,把他箍着,“林意!林意!听得到我说话吗?”
林意瞳孔放大,露出格外恐惧的表情。
绛燃沉着脸,把他提过来,不顾对方的挣扎,一手刀劈下去,林意便彻底晕了过去。
怎么回事?
他的身体状况怎么这么差劲?真是跟即将要死的没什么区别。
真是不省心。
绛燃把他抱着放到床上,把被子给他盖上,等到对方终于平息下来,才离开这里。
林意做了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面,他睁开眼睛,头顶樱花树花瓣飘洒,粉的白的,随风飘舞。
他睡了很久。
操场上都没几个人了。
一个少女走过来,“秦二,你也太能睡了吧?快走,我们吃饭去。”
傅游雪特别不耐烦地说了声,抓着他的手就要走。
秦秋意说:“傅深呢?他不是还让我教他篮球,我都等了这么久,他居然放我鸽子?”
傅游雪脚步停下来,转过头问他:“谁?”
她一脸茫然:“傅深是谁啊?”
秦秋意笑她,“你傻了吧,傅深都认不得了?”
傅游雪无语地说:“我还真不认识什么傅深,那谁啊?”
秦秋意:“傅深嘛……就是……就是……”
他说了半天,脸上笑容一点点凝固。
对啊。
我靠。
傅游雪突然跳起来挥手:“哥!我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