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乐园、灰尘和秋千2.0

    “想去哪里?”

    “不知道。”

    “那去我家?”

    “不去。”绮容快速地拒绝了他。

    于是陆羽明就带着绮容毫无目的地在附近的街区转悠,直到绮容忽然问:“可以在这里停车吗?”

    “当然,怎么啦?”陆羽明把车缓缓停在路边。

    “那边有个小小的儿童乐园。”绮容说着下了车,然后领着陆羽明朝那儿走去,“我有的时候会在白天经过这里,那时候好多人。”

    市民社区里面的儿童活动场所吗,此时已经空无一人了,只剩旁边的一家便利店孤零零地亮着灯……陆羽明很快就知道了绮容为什么会特殊注意这片地方——在那个儿童乐园里面有一排秋千。

    绮容走在前面,轻盈地在秋千上落座。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熟练得多。

    “看来是眼热这儿的秋千好久了。”陆羽明慢慢踱到她身边。

    绮容看看自己旁边的秋千又看看他,“你不坐吗?”

    “我坐不进去。”陆羽明晃了晃固定着秋千座椅的铁链,朝绮容笑着说,“得你这样苗条骨架小的才能坐下去。”在陆羽明眼里绮容的身材属于玲珑有致,要他努力去挑剔也挑不出问题。

    “说起来。”绮容慢慢晃着秋千,“我昨天真的感觉到我很没有力量呢。”

    昨天?昨天绮容还挺厉害的,怎么会这么想?“是说身体上的力量吗?”她入学以来多番生病,陆羽明也觉得绮容的身体似乎太弱了。

    绮容点点头,想起昨天模糊的记忆里让自己非常后怕的一段:臧奇跟自己面对着面,那眼神像是随时要冲过来把自己掐死。要不是自己旁边还站着陆羽明的话,他恐怕早就冲上来了吧?没有阿里亚娜和陆羽明在,她好像没法完成昨天那种事情——一定会害怕得要死的。“在臧奇带上电子镣铐之前,我得想办法保护自己。”

    “女性防身术吗?我经常去的健身房有这种课程,如果你着急的话我现在就可以……”

    绮容马上说:“我已经报名了学校的防身术课程,还有力量训练。”

    “动作这么快啊,这样我又少了一个每天可以见到你的机会哎。”

    绮容踮着地面停下秋千,说:“我还不想每天都能见到你。”说完她又开始小幅度地荡起来。

    这种话从绮容嘴里说出来不痛不痒甚至算得上调情,“不想每天见到我还约我出来荡秋千?我还以为你会留在家里陪月蕊。”

    “她在家里很安全。”

    这话有点儿奇怪,两个人闹变扭了?陆羽明继续说:“不过也好,在学校里上课安全很多。月蕊会和你一起吧?”

    绮容的秋千又停了下来。有些老化的螺丝发出了一点摩擦的声音,随后这里就只剩下风声,非常寂寥的风声。陆羽明看到绮容抓着铁链的手在用力,似乎在做决定,或者掩饰情绪的波动。

    这时候他总不愿意去打扰她。绮容往往有太多的记忆、经历需要处理消化,他无福消受那些,就选择静静地看着她的脸,赌自己到底什么时候会看厌。

    夜里好清冷的面孔。自己和她好像永远隔着一江水,无论他如何呼喊她也要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面守着原有的巢穴生活。他能明显地感受到她想来自己这条岸生活,然而却连往对岸望一眼都害怕。

    “月蕊她……应该要休学吧。”绮容很努力地说出来。

    “休学?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她已经跟家里联系了,过一两天她家人就会来接她,在这边玩一段时间再回家,九月后回来重新读大一。”说出这些自己很接受不了的事实比想象中要轻松,原来只要抱着自嘲和不值得的心态就可以完全说出来。

    绮容不清楚自己难过的到底是什么,是在生气月蕊到现在都没有跟自己说实话,或者不顾自己的一切努力要休学回家,还是在羡慕她的家人可以什么都不管就过来陪她吗?

    好像都是。

    月蕊还真是被当做月亮和花蕊来爱护的人

    可是我呢?谁会爱护我呢?

    今天晚上有些冷,绮容感觉鼻头凉凉的。

    眼睛真的很难受……明明没有被风吹着,却忍不住想要流泪。

    绮容你不是已经习惯了吗?面对你周遭所有朋友家庭幸福的场景假装内心毫无波澜,努力地讨好每一个朋友然后再被抛弃……只是月蕊偶尔会觉得你有些用处所以也没那么反感你而已,最终她还是会觉得你是累赘然后抛弃你。

    对嘛,我这不就是被抛弃了吗?

    不是来自于任何一个副人格的声音,是自己说给自己听的话。

    或许阿里亚娜说得对,到头来我只有我自己。

    长舒一口气再缓缓睁开眼,陆羽明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面前。

    真是的,也不怕被我的秋千撞到吗。

    “是不想月蕊走吗?”他看着绮容问,不知为何眼中也有些悲伤。

    感染力这个词,从高中刚开始学表演一直听老师说到了现在,舞台上他仍旧靠天赋吃老本完成一幕幕对手戏,从来没觉得谁会感染自己或者用情绪感染都别人。原来要认真爱人一次才知道,那个可人儿手一震眼一低都能感染到自己。过去能演能表达尚且算是幸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还手足无措居然是常态,表现得像个木头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原来不是木头。

    “超级不想。”绮容说。

    陆羽明希望自己此时眼神不是悲悯的,倒也无关系,绮容说完那句话以后就把眼神挪开些,看着放置在角落里在风中不住晃悠的摇摇马出神。

    很想去牵她的手,很想把所有衣服披在她身上,很想把她整个人像抱公主似的抱起来,很想带她回家把她像小猫那样照顾,但是都不行。自己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是在她面前单膝蹲下,在她视线平行的位置捋捋她被风吹乱的刘海,再摸摸她的头。

    眼前是苍白得同白玫瑰似的曼丽又脆弱的人,有刺也不管了。

    “绮容,辛苦了。”他认真地说。

    绮容看着角落睁大了双眼,然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陆羽明。

    陆羽明也就这样看着她的眼眶肉眼可见的变红。

    这一句话完完全全戳到了自己的泪点,鼻子真的好酸好酸好酸。

    泪腺与倾述的欲望都在膨胀,她知道自己只能选择一个发泄。

    “绮容……”他手心的温度从额头一直到后脑勺,动作温柔和缓,是自己以前很想要的爱抚。

    听到他的声音绮容却猛然低头,泪水完全无法控制地泛滥起来。她无助地看着眼泪顺着脸颊和鼻尖啪嗒啪嗒落在自己的黑裙子上面,啪嗒啪嗒练成一片。自己的手好像黏在了铁链上一般,不是动弹不得而是没有能力为自己擦一擦掩盖一下哭泣的痕迹——也许是因为身体都知道这些决堤的泪水也只不过是想要倾泻的九牛一毛。

    我真的很辛苦真的很累,我永远都在为朋友无条件地付出但是得到的真的很少很少。

    我也很想被当做月亮和花蕊一样深爱——甚至哪怕我只是一粒尘土,我也想被爱着……

    “你能不能别看我……”绮容的下一句“也别碰我”还没说出来,便被终于无法忍受的陆羽明拥进怀里面。

    谁能受得了自己喜欢的人那样无助地流眼泪啊。要是陆羽明不赶紧抱住绮容,他恐怕也要为绮容没理由地哭出来。

    “这样我看不到你了吧?难受就哭吧,哭出来就好多了。”他一边紧紧地抱着绮容,一边用手掌爱抚着她的后背与后脑,有时是轻轻地拍有时是顺毛似的抚摸,没有多余动作和欲望的哪种。

    拥抱和爱抚对绮容来说永远是止痛片,擅于自愈的绮容也沉默地流掉了这次分量的眼泪。

    “我的外套内袋里面有纸巾,如果你想要的话在左边,现在伸手的话应该就能摸到。”陆羽明低声说。

    似乎流眼泪时真的变成森林里面的动物,绮容转一下脸,蹭蹭陆羽明的耳朵,也小声说了句“谢谢你。”

    “我要跟你说一下。”过了好一会儿,还带着点鼻音的绮容瓮声瓮气地说:“我不是觉得你这样没问题哦,我只是不讨厌这样而已。”

    在傲娇的绮容那里,“不讨厌”就相当于直说“超级喜欢”了。陆羽明心领神会,又抱紧了一些。

    “我说了我只是不讨厌!”绮容一下子炸毛。

    “那我松手。”

    “……再一分钟嘛。”又扯一下袖子。

    一天一夜都可以,陆羽明稍微有些沉醉,他说好。

    我觉得我们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很好闻。

    不知道待了多久,绮容才把陆羽明推开。

    但是在她头发上一直摸摸的那个手没离开。他顺着绮容的头发继续说:“以后都会好的。”

    真的会吗?

    “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跟我说。”陆羽明又说。

    “为什么啊?”

    “为什么不啊,因为我长得像你讨厌的人吗?”

    绮容一怔,看着他说不出话来。果然未曾得到的东西就是最想要的吗?就算那份不知如何发泄的怨恨与内疚已经丢给了盖亚,但欲望还是源源不断啊,只是这次她想靠自己来辨别这一切。

    “或许——有不一样的地方。”绮容盯着陆羽明的脸看,在他鼻梁的位置发现了很淡很淡的斑。

    “那就好。走吧,上车。”

    “怎么?”

    “外面风这么大,给你吹得眼睛红了鼻子也红了,还不快回车上暖和一下吗?”

    “风明明就不大……”

    “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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