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嫡之战

    那是一双促狭的眼睛,到现在清绝也忘不掉秦王从眼底里散发的厌恶与冷漠。

    清绝小时候时常想不懂为什么,为什么秦王总是这么讨厌他母后,连带着他也讨厌极了。

    大了一些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和母亲一样,眼睛有一种不愿意屈服于的东西,那种东西就像是秦王手上的倒刺,顺着摸无伤大雅,可还是想要除掉。

    清绝虽然没有见过母后,但他心里依然觉得,那个被所在长秋宫里十几年的女人,能坚持到清绝流亡前还保持精神稳定,在最后关头冥冥之中保护过自己的女人才更适合这个王位。

    秦王自己或许都不知道,他比起厌恶,更多的是对这对母子的恐惧。

    他的无能,他的阴秽,他的残暴,在这对母子眼前是如此清晰,清晰到他都无法无视的存在。

    .......

    清绝因此被罚跪在长秋宫门前三个时辰。

    这一闹,就闹到了晚上。晚上的寒风更加刺骨,清绝不像别家皇子,有着母妃照顾,他的下人待他也不算精细,都是入冬的季节了,还让他只穿了薄薄一层长衫。

    大雪飘然而下,在清绝单薄的肩背上留下白色绒毛般的一层,眼睫毛的尾部和发丝,也镀上了银霜。

    清绝面无表情,一动不动跪的笔直,眼神里没有一丝感情。

    .......

    “殿下,老奴劝您像陛下服个软,这件事也就过去了。”一个常年在长秋宫的老太监,见到了皇后的孩子跪在殿前,实属有些不忍心,前来劝导。

    清绝恍惚地抬起头,望了望老太监,“是......母后让你来的吗?”

    这一问,老太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从一出生就没有见过皇后。红砖灰瓦,不过几尺的距离,却是他们一生都跨不过去的亲情。

    皇后被下了令,外面一切的消息都被阻隔。她根本无法知道殿外,离自己几扇门隔着的就是日思夜想的孩子,更不知道皇上如此狠心地让半大点的孩子就这样跪在腊月寒冬的长秋宫门前。

    老太监实在不忍心告诉清绝真相,就缓缓拿出了怀里的一个已经凉了的鸡腿,递给清绝,“殿下,这是皇后娘娘给你的。”

    上一秒还满是泪水的眼睛,突然又有了一线光,清绝嘴角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像是在说:看哪,我也有鸡腿,是母后给我的。

    老太监在清绝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殿下,时辰到了就快快回府暖和一下,不然皇后娘娘该担心了。”

    小清绝红了眼眶,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平时他和弟弟们大家,被误解,被区别对待都没有哭过,不是因为他总是憋着,只是很小的时候学着别的孩子哭,并没有像他们一样被轻声细语地哄着,抱在怀里摇着。

    他很小的时候也试着哭过几次,但是没有人会在乎他,最多就是那个帕子把他眼泪擦干让他不要矫情,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他为什么哭,为什么难过,跟别提有人能替他出头,替他鸣冤了。

    所以清绝很小就明白了一个事情,眼泪是没有用,只有被别人保护着的孩子才有意义;而他清绝,没有资格。

    但是这一刻,清绝觉得母后还是爱着自己的。尽管有种种原因不能出来见自己,但还是在背后默默关注自己,这一刻他的眼泪不算是没有意义的。

    尽管母后也看不到,但他相信,母后在几扇门的后面感知着他的一切。

    ......

    清绝的磕磕绊绊,但也总算长到了八岁。

    那天秦王突然风寒,危在旦夕。

    看着躺在床榻上半个多月,声音嘶哑,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如破风箱一般的声音,大家都知道秦王时日无多了。

    在最后关头的秦王已经意识模糊,说不出话,而太子之位也是清绝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清绝会在秦王死后不久登基。

    但是萱王妃的存在,绝对不允许清绝登上皇位,不然他们以后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完全不好说。

    尽管慕容垣已经多次告诉母妃,清绝是一个正直善良的好皇兄,但是萱王妃依然很坚定的认为清绝的存在会威胁到他们母子的未来。

    萱王妃摸着慕容垣,半大的孩子的脑袋说,“母妃知道你从小仰慕太子,可是年少的情深又算得了什么,在权力面前你不过都是飓风下的小鹰崽,根本不能决定什么。”

    萱王妃叹了口气,接着道:“孩子,你记住,只有得到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保全自己,什么忠义,手足,爱情,这都算个屁。”

    那天夜里乌云,星星光辉闪耀,萱王妃的抬头看向天空,就像是遥想起了很久之前的故人。

    她在心里慢慢呢喃,王后,不是我心狠,只是我好不容易爬上了王妃的位子,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边塞王。

    对不起了,想你在深宫,也不会有机会知道这一切的。

    后来的事情,萱王妃记了很久。

    她找人在秦王驾崩的那个晚上刺杀清绝,而逃亡的清绝又碰见了前去报信的慕容垣。

    在他们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黑衣人没有迟疑的护住了慕容垣,将刀锋对向清绝的时候,清绝就猜到这一切是萱王妃所为了。

    他们对峙的那一幕,就是在小皇子们习书的地方。

    慕容垣每次下了学,不回萱王妃的桃苑殿,而就喜欢跑到长秋宫旁,清绝的住所里去,缠着清绝一起做先生布置的作业。

    清绝劫持着慕容垣,已经退到深室里去了,离他几寸的地方,就是他俩常常爬在一起练字的书桌。

    清绝的书桌老旧,根本趴不下两个人,上面还留下了小刀斑斑驳驳的划痕,但他们还是喜欢脑袋对脑袋的呆在一起,有时候看同一本书,有时候清绝教他写字,有时候慕容垣调皮,刻下来留下小王八逗清绝玩......

    那时候,慕容垣还奶声奶气地说,等发压岁钱了,要个哥哥换一个有大有新的好桌子,哥哥再也不用每次写字弯腰低头了......

    清绝看着这个承载着两个人美好记忆的桌次,正被他抵着保护自己,拿刀比这弟弟时,心里五味杂陈,眼神晦涩。

    当萱王妃知道事情败露已经晚了,她吓得汗流浃背,颤抖地说:“太子殿下,求您放过垣儿,我只有一个孩子,求您......不要将今天的事情抖搂出去,等您登基以后我和垣儿就立即消失,保证不会威胁到你的王位。”

    刺杀储君乃是死罪。

    清绝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抖,可是力道却一点也不小,在慕容垣的脖子上留下了淡淡一道血痕,他哽咽了一下,“萱王妃,你好大的胆子。我们早就谈过了,哪怕我继承皇位,也会看在垣儿的份上优待你们母子,如今你整了这一出,显然是连我都命都不想给我留,言而无信之徒,现在又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清绝越说心里越难过,手上没忍住加大了力度,一行血从刀口留下,在慕容垣雪白的脖子上显得触目惊心。

    萱王妃尖叫道:“求求你了,算我求你了,只要你不杀了垣儿你想要我怎么样都可以,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清绝淡淡的看着萱王妃奔溃大哭,也感受到了慕容垣在自己手里隐隐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呢?他明明主动找到了萱王妃,他明明承诺过的,他将来永远都不会伤害慕容垣,他继位之后,就封垣儿一个散王,让他能快快乐乐的长大就好。

    他恨宫里所有践踏他,羞辱他,蔑视他的人,所有人都是那样一副蛇蝎心肠,对他永远是笑脸像迎,背后插刀。

    唯独只有这个傲娇的小皇子,一点偏见都没有的接纳他,把他当成亲哥哥一样亲昵。

    清绝虽然人心薄凉,但是他也始终秉持着谁对他好他就十倍百倍的偿还,谁辜负了他,他就算是死,也要让其血肉模糊。

    他是真心对慕容垣的,他是抱着只要他活着一天,他就注定不会让任何人有任何机会伤害慕容垣.......

    慕容垣是清绝在后宫里为一个愿意真心相待的人了。

    萱王妃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算尽了心机,耍尽心眼,一步步从草根走到贵妃之位,把皇后搞下去后,却唯独走错了清绝这步棋。

    他明明当着萱王妃发了誓,明明说好了他不会伤害慕容垣,为什么萱王妃就是不信呢?

    为什么他的善念要被这样践踏......

    清绝想要做秦王,因为只有成为了秦王,他才能见到母后,这是他一直一直都渴望已久的事情。

    他知道他在宫里无权无势,秦王还健在的时候,后宫的人不会那么嚣张,但是秦王感染风寒后的每一夜,他都想过自己在秦王死前就被人暗杀了,他害怕极了。

    他把匕首藏在枕头下面,长剑抱在被窝里睡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他就能惊醒,带着一身冷汗又迷迷糊糊的睡一会儿。

    他以为他主动找到萱王妃,能求得萱王妃对他继位的支持,可没想到萱王妃也像后宫其他的人一样,对于皇位窥觑已久,若不是慕容垣念着恩情赶来报信,他现在早就身首异处了......

    他知道他对慕容垣下不去手,垣儿是他看着长大的,还不到他手高的时候就奶声奶气叫他哥哥了,这一叫就叫到了现在。

    可是等他一放手,死的就是他了......

    清绝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这皇权之争,就注定要你死我活才能收场吗?

    萱王妃不知道清绝此刻在想什么,但是她猜测清绝也不忍心对慕容垣动手,可是这样劫持慕容垣拖延时间,很快就会被发现,等道宫里来人,发现有人刺杀储君,她和垣儿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萱王妃叫一个黑衣人拿来了一对玉佩。

    藏蓝色的盒子里铺装一层红色绒毛绸缎,上面静静躺着两个串着红绳子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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