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福德

    校车开进校门口处停下时,已经过了一点了。校门口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只听得见两三个中年男人粗粝的说话声从保安室里传来,断断续续的。

    车门被打开,宋知知从车上下来忍不住打了个颤。

    外面的气温比车内的冷了好几个度,小腹处丝丝缕缕的痛意也更加明显了,折腾得她脸色都白了几分。她将身上的白色羊绒衫裹得更紧了几分,打算抄篮球场一侧的近道去教室里趴一会儿。

    “喔吼,好球!”

    篮球场上,穿着二中校服的球员一记两分球灌入篮球框,场内外顿时沸腾起来。

    蒋宇涛瞥向记分牌,俨然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好家伙,15比7,他这钱怕不是要打水漂了,还是不带个响的那种。蒋宇涛丧着脑袋,继而长吁了一口气,热闹是他们的,他什么也没有。

    这么想着,他抬眼就看见远处的宋知知朝这边走来。

    蒋宇涛眼睛顿时一亮,心思陡转,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转头发给了陈燃。

    【燃哥,看你家小姑娘。】

    陈燃这会儿刚从厕所出来,发觉口袋里的手机倏的振了一下,他顺手掏出手机点开消息,“你家”两个字毫不意外地极大地取悦陈燃。他心情极好地拨动手指,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等着,我这就上过去。】

    【某人不是说不来吗?】

    【又不去看你。】

    【……】去.你.大爷的,重色轻友!!!

    蒋宇涛嘀嘀咕咕地说了好几句,觉得口干舌燥,随手收了手机,转头对唐逸飞道:“我去买水,要给你带不?”

    唐逸飞:“嗯,给我带瓶矿泉水就行。”

    “得嘞。”蒋宇涛走出几步,又转身绕回来,说:“咱俩儿一块儿去。”

    说罢,也不等唐逸飞回答,蒋宇涛就将人架走了。

    ……

    “小心球!那边的同学快点躲开。”

    比赛进入高潮,球场上的人里面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声。

    宋知知侧过头,还没瞧清说话的人,就见一个篮球以极快的速度朝自己袭来。等不及她躲闪,球已经迎面直愣愣地砸在她脑袋上。

    球砸过来的力度很大,带着劲风,丝毫不留情面。她垂下头,双手捂着被砸得发疼的鼻子,努力憋住眼眶中将要落下的生理泪水。

    有那么一刻,宋知知真的怀疑她的鼻梁都被砸断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球都来了还不知道让开,上赶着碰瓷啊!活该被球砸!”

    周鑫一边朝她走来,一边颐气指使地说,丝毫没有砸伤人的歉意。

    宋知知脑子晕乎乎的,沉浸在“痛失鼻梁”的思绪中还没缓过神,就听见耳边传来的刻薄的话语,下意识地出言辩驳。

    “学校属于公共场所,我有权利在这里活动,而且我没有越过场外线,所以你才应该向我道歉。”

    说完,她仰起脑袋,眼底赫然划过一丝惊异:“……是你。”

    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安。

    “哟!还记得我呢。”周鑫不意外地也认出了宋知知,他轻慢地往前逼近一步,眼神肆意地打量着宋知知。

    宋知知:“……”

    迫上周鑫逼近的动作和他不怀好意的眼神,宋知知冷不丁地想起上次被堵的情形,没来得及出声,身子不自觉一缩,往后退了几个小碎步。

    宋知知稳了稳步子,问:“你要干什么?”

    周鑫的语气更加嚣张了,“害怕?上回老子因为你挨了拳头,今天就找你讨回来。”

    一中校篮球队队长张磊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站出来说:“周鑫,你注意分寸,人家一个小姑娘的就算哪里得罪了你,也挨了你一球,你也犯不着再斤斤计较。”

    张磊虽然这么劝着,可心里却不禁地猜想八成是周磊欺负人家小姑娘不成,反而落了教训,心里不快,现在搁这儿报仇呢。

    当然不管中间过程如何,要拿他来说,这种事儿能大事化小,还是大事化小的好。

    “你知道她是谁的人吗?老子今天偏要计较了。”周鑫扫了一眼张磊,提了提声。

    张磊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却是淡了几分,目光投向宋知知,似是询问。

    “我没有得罪他。”宋知知看向张磊,十分认真说:“是他带人先堵我,才会被路过的好心人给教育了一顿的。”

    宋知知并不是个善于与人争辩的人,更别说是和周鑫这种人争理了,话说到这儿就词穷了。

    这时她脑子里突然闪过周鑫刚刚的那句活该被球砸,紧接着补充说:“是他活该。”

    “……”

    张磊一愣,倒不是他不信这些话,实在是这小姑娘实诚得紧了。这些话是可以随便说出口的吗?谣言害死人,她这么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跟一群不良少年扯上关系,哪怕是没什么,也会惹得一身腥气,偏生她还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了。

    “你再说一个,欠揍,是不是?””周鑫火气一下被激上来,握紧了拳头作势要动手。

    而宋知知愣在原地没有动,她觉得眼神要是能杀人,她可能已经被杀死了。

    “周鑫!”张磊伸手去拦他,很可惜地没能拦住。

    周鑫刚才握紧抡起的拳头还没落下,宋知知就落入一片阴影,与之而来的是一个高俊挺拔的身形,背对着她 ,替她挡住了所有狠厉的视线。

    陈燃一把拦下周鑫的手,将宋知知一整个护在身后,继而随意地抬头,暗沉沉的深眸里闪过一丝不屑,“来一中欺负一个小姑娘,你还真是一点脸面都不想要了啊。”

    “不过是个不识好歹的小丫头片子,这还心疼上了。”周鑫撤回手,尖刺道:“我他妈怎么不知道你还有根软心肠子!”

    “嘴巴放干净点。” 陈燃眸色暗得不像话,声音像是淬了冰似的,阴哑寒冷,没有一丝温度,“要是在外面,你已经躺地上了。”

    周鑫扯着嗓子问:“你丫的什么意思!”

    陈燃冷冷地看他一眼,没理会,转而看向宋知知,挑眉问:“人没事?”

    他的话很短,音色也极好,只是带着一种淡漠般的平静,像一道转瞬的流星寂寂无声地擦过天际,落下一条精美的弧度,也轻易地在两人之间划出了一条界线。

    宋知知微仰着头看他,一时忘了说话。她一直都知道陈燃很高,可她才知道原来他高了她这么多,哪怕微曲着身子,也高过她一个头。

    陈燃语气依旧不亲不近:“有没有不舒服?”

    他垂眸看她,小姑娘不知道在想什么,水光莹莹的浅褐色杏眸里映出他的影子,很亮很亮。

    “……啊?”宋知知心思还凌乱着,轻轻摇了摇头,“哦哦。”

    “嗯?”

    陈燃觉得好笑,小姑娘这一下子摇头,一下子应哦的,还真像个小迷糊。他压了压微勾的嘴角,说:“怎么鹌鹑一样,这么笨。”

    宋知知:  “……”

    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动作,小姑娘白皙的脸颊上染上一层浅嫩的粉色,她挺了挺脖颈,说:“我只是有点头晕。”

    她才不笨,还有谁是鹌鹑了?他才是鹌鹑,而且是没孵化的那种,宋知知赌气地想。

    “操!”一道夹着怒火的声音不合时地响起,是周鑫。

    这么被人无视,周鑫的脸色可以说十分的难看,他朝陈燃吼道:“你到底在狂什么!”

    陈燃终于抬眼看他了,他说:“不就是想讨一顿拳头吗?等着。”

    “你……”

    周鑫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什么叫讨一顿拳头,他没事儿上赶着讨打呀。他是要报仇,报仇懂吗?

    说完,陈燃也不管周鑫反应,转头对宋知知说:“走吧,送你去医务室。”

    宋知知暗悄悄看了一眼周鑫,想了想说:“谢谢。”

    “不用,”陈燃笑了,痞痞的,“就当老子今天积德行善,帮扶老弱病残了。”

    话落,不远处的人群里,不知是谁发出噗嗤的一声,宋知知抬眼看去,就见大家都卖力地憋着笑。

    “……”她感动都没超过三秒!!!

    陈燃见她没有动作,迈开步子,懒洋洋地说:“走不走?别耽误老子攒福德啊。”

    此话一出,大家实在憋不住了,笑得更欢了。

    “……?”宋知知乌亮的眼睛睨瞪向他,她想,陈燃这个人大概天生就有种气死她的能力。

    几秒钟后,小姑娘看看周围,认命地哦了一声,顶着一众视线跟了上去。

    “卧槽!”  蒋宇涛拧开瓶盖喝了口水,眼见跟在陈燃乖乖巧巧的宋知知,嘴里还没下去的水差点喷出来。

    声音一出,不少目光纷纷投看过来。被人这么直白盯着,蒋宇涛觉得尴尬。他抬手摸了摸鼻子,凑到唐逸飞边上,小声说:“怎么回事?咱哥这就把人给勾搭上了?还官宣了?”

    唐逸飞睨他一眼,没来由地说:“基因变异还真是个玄学的东西。”

    蒋宇涛:“什么意思?”

    唐逸飞侧目,十分嫌弃地看他一眼,“意思是蒋叔那么精明的人,怎么生了你这个二货。”

    蒋宇涛:“去.你.的,我那叫合情推理。”

    “这也叫合情推理,”唐逸飞侧过头,不咸不淡地说:“那你不如帮自己也推理一下你以后是等我给你收尸,还是自己找个坑埋了。”

    蒋宇涛:“……”

    ******

    啪嗒一声,校务室的门被推开。

    宋知知站在门口朝里看,学校医务室其实并不是很大,大概三十平米左右,里面的东西却很齐全,收拾得也格外干净。

    门口右侧放着两个大铁柜子,柜门镶嵌的透明玻璃被擦得晶亮,里面摆满了各种常见药品。左侧的墙面安了一个小沙发,往旁边近窗户的地方摆着一张原木色的桌子,上面的小烧水壶冒着若有若无的热气。中央则竖着摆了两张简易的隔离床,用米白色的帘子隔开,看起来拥挤却很温馨。

    唯一有点可惜的地方,可能就是里面空无一人,再加上空气弥散的消毒水的气味,多了丝冷清。

    陈燃寻视了一周,见没人,眉头轻皱了一下,他将宋知知领到沙发前,说:“我去找医生,你乖乖在这儿坐着,不许逃走。”说着,还轻摸了一下宋知知毛茸茸的脑袋。

    “……?”她什么说要逃了,他就知道!!!

    宋知知抬眸看他,觉得有些郁闷,“我知道。”

    “嗯。”

    门被带上,陈燃走后,宋知知乖乖地坐在了沙发上,沙发很软,她娇小的身子蓦然陷进去一块。

    校务室里一片安静,宋知知手撑在身体的两侧,不自觉地晃荡起小腿,打发时间。

    她低垂下脑袋,手边是一个的抱枕,棉麻的材质,宋知知伸手摸了摸,是一种薄薄的粗粝感,却意外地软和,颜色是古朴的浅黄,和整个房间的暖色调格外地契合。

    她想,这位医生一定是位处事细致温柔,并且认真生活的人。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陈燃带着医生回来,已经是五六分钟后的事了。

    来的医生是一个身材偏瘦且长相清秀的年轻女人,走在前面,穿着简单,外面套了一件白大褂,胸前挂了一个蓝色工作牌,姓名栏只有两个字——梁静。

    陈燃跟在后面进来,依旧是一副散漫的样子。他一进来就见小姑娘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小腿有一下没一下地蹬着,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梁静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转了一下,问:“你们......谁先看?还是一起来的?”

    陈燃:“一起的,给她看就成。”

    闻言,梁静走到宋知知面前,问:“这位同学哪里不舒服?”

    宋知知想了想,说:“头有点晕。”

    陈燃声音不自觉紧了几分:“她刚刚被球给砸了一下,会不会是轻微脑震荡。”

    “可能性不大。”梁静看了他一眼,转而对宋知知,说:“你先坐到床上,等我检查过了再说。”

    宋知知应了一句好,依言坐到床上。女医生正想拉上隔帘,就见陈燃堵在一边,她问:“你也要进来?”

    陈燃反问:“不行吗?”

    “……人多太挤了,你先在外面等一下吧。”见人眉头皱了一下,她眼神微微一动,又补充道:“放心,我一定让她完完好好地从里面出来。”

    陈燃双手环抱,一本正经地说:“那行!”

    梁静一愣:“……”

    现在的小年轻,谈个恋爱都这么粘人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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