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裴小将军,是裴小将军!裴小将军回来啦!”

    定京城门,不知是哪个闲人叫了这么一声,商贩,行人,茶客,远商皆停下手中事宜。

    百姓们纷纷围在了街道两侧。

    自城门而始,有一军队缓缓行进。排头是一位着银白色铁甲,戴面具的男人骑马而进。

    “那是裴小将军吧!裴小将军!”

    百姓纷纷呼出声来,注视着军队向定京中心的宫殿前行。

    “诶,兄台,这裴小将军是谁啊?怎的让全定京百姓这般兴奋?”

    洛念坐在茶楼窗边,看着下面的人马车行,见隔壁桌的客人拦住一个想要下楼近观的客人,开口问道。

    那人和她一样,带着斗笠,是个姑娘,声音软软的。

    那人停下了脚步,表情中带着一丝惊讶:“这位姑娘,你怕不是在内院呆傻了,竟连裴小将军都不知道!”

    “诶诶诶,我来说我来说!”

    一旁路过的行人听后搭话道,“这裴小将军本名裴信,字子安,是定安侯府的小侯爷。因为是定安侯唯一的嫡子,自小便被侯爷放身边培养,小小年纪便履历战功,是咱们大夏的常胜将军,只要是他参与的战役啊,十场至少有九场都是胜,当然,小将军至今还未有过败绩,真真是年少英才啊!这不,刚把匈奴往北退了好几百里呢!”

    洛念听着眼前人的喋喋不休,大致就是这裴信是个难得的少年英才,有赫赫战功,关键啊,还和一般武夫不同。

    听说他的文采同当今状元郎不相上下,而且长的是貌比潘安剑眉星目,瞧瞧那些个姑娘,都是为了一睹芳容来的。

    即使隔着两层斗笠,洛念也觉察出那姑娘越听越兴奋,越来越崇拜且开始转向爱慕。

    裴信魅力还真是大啊……

    洛念不禁心中慨叹。

    听着人夸裴信,洛念心里也高兴,有种那人夸的是自己的自豪感,毕竟那可是自己未来的夫婿。所以……

    这位小姑娘你就别想了!

    “那敢问兄台,这下面谁是裴小将军啊?”洛念出声打断了越说越兴奋的小迷弟,询问道。

    见又是个姑娘,那人愣了一下,却没有被打断的不满,指着楼下最中间戴面具的那人,道:“还能是谁啊?最中间那个不就是了。”

    洛念顺着那人指着的方向看去,人群中那戴着面具的人确实很引人注意。

    洛念仔细瞧了瞧,转身对身旁的侍女说道:“我们走吧。”

    说着便迈出了步子,朝楼下走去。

    陶桃跟着洛念下了茶楼,本以为自家郡主要同其他人一样近睹这位未来姑爷的相貌,不曾想……

    自家郡主瞧都没往军队那边瞧上一眼,径直上了马车,并交代车夫驾车回府!

    不是,姑娘您大清早起来跑到城门口等了近一个时辰,就为了这么远远瞥一眼?

    洛念从车上的小桌上拿了本书来看,抬眼却见贴身侍女陶桃那震惊且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像在说——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了,从昨儿就开始激动,到了如今却要装矜持,主子的世界我不懂。

    洛念轻笑,陶桃不由挺直了腰板。

    看她那正襟危坐的模样,洛念只觉,这丫头还真是和以前一样可爱。

    “说吧,有什么想问的?”洛念稍敛了笑意,出声询问。

    “姑娘方才为何不去街边看看姑爷?”

    陶桃早就快憋不住了,一听洛念这般问,立刻开口。

    洛念微微挑了挑眉,这丫头还没成亲就叫上姑爷了,就一纸目前还没敲定的婚约就收买了?

    这样的人在战场上可是最容易被人套话,把己方战略甚至哪个士兵睡觉磨牙打呼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看来之后得好好教教这个小丫头。

    洛念在心里做了打算,身子往后面的一靠,懒散说道:“因为那人没配剑啊。”

    此言一出,陶桃想了想,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裴小将军裴信在战场上最出名的,除了那一身战功,就是那出神入化的剑法了。方才那人虽行于军队最前,却配的刀而非剑,只是人们潜意识认为行于最前面的自然是军队将军,而那人又戴着面具,有一个人认为他是裴信,其余人自然也就这么认为了,没人再去注意他配的是刀还是剑。

    洛念把陶桃的小表情都收入眼底,执起书来看,却是一点也看不进去,遂放下书,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她确实为了裴信一夜未休息好。

    也不怪旁人认错,那人戴着面具,确实和裴信有个七八分像。

    兵器这个说辞是她临时拿来搪塞小丫头的,总不能说自己认识裴信,一眼就认出那人不是裴信吧。

    ……

    两日前的早晨,洛念从洛府的床上醒来。

    她本以为自己活不成了,毕竟远鞑穆那一刀直穿胸口。

    但她却惊讶发现,身上竟是一点伤口也没有,连她那两年在战场上留下的疤也不见了,再加上府中众人的表现以及时间,洛念确定,现在是大夏628年春。

    那一年,裴信击败匈奴回朝,洛念也刚好学成回京。

    那一年,皇帝夏长垣给她和裴信赐了婚。

    初醒时,洛念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她想,应该是做了一场噩梦吧。毕竟,她不信鬼神。

    不过一切却同梦中有着一样的发展。

    醒来那日,洛念安慰自己只是噩梦罢了,洛怀慎下朝却愁眉苦脸,拉着她哭道:“我可怜的女儿啊,是爹没保护好你啊!”

    话语,表情,和梦中一样。

    洛念愣了愣,随即拍了拍洛怀慎的手,用和梦中一样的话语安慰他,并说自己第二日去圣上那儿打听打听,毕竟当时皇帝也只是口头说说。

    随后,她同梦中一样,在昨日面了圣。

    她在确认,这究竟是不是梦,所以按着梦中循规蹈矩。

    当今圣上,是洛念的亲舅舅,也就是她母亲晴阳长公主的亲弟弟,夏长垣。

    梦中,夏长垣告诉洛念,让她嫁给裴信是因濛滋来信意欲和亲。

    大夏如今没有适龄公主,濛滋便是冲着这一点来的。

    打仗得要寻个由头,即使蓄谋已久也要冠冕堂皇,给自己的算计蒙上一层薄纱。

    如若大夏没有公主和亲,便是下了濛滋面子,他们可以冲着大夏无意求和来开战,挑起战火。

    匈奴之祸刚平,濛滋又来闹事,就算大夏国力强盛,政治清明,车轮战也耗不起。

    是以,得选出一个人,封为公主,远嫁濛滋。而作为拥有皇室血脉,皇帝的亲侄女,常乐郡主洛念,自是首选。

    但夏长垣不忍。

    洛念进了御书房,皇帝的说辞与梦中一样。

    洛念将给皇帝按肩的手收回,下至案前俯身跪了下去。

    “舅舅。”洛念低垂了眉眼,温声道,“我知舅舅担忧,但舅舅还是将这婚事罢了吧。”

    “念念!”

    “陛下!”

    洛念抬眼与皇帝对视,沉声道,“若陛下今日将我嫁与裴信,且不说定安侯府与朝廷官员知晓原因后是否会对此婚事心生不满,他日濛滋来使,大夏无适龄女子和亲,濛滋起兵,大夏如何,大夏百姓又如何?”

    洛念换了口气,缓缓出声询问:“舅舅可否回答我您的对策。”

    御书房的空气好像凝滞了,静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他自是没有更好的对策。

    他不想边境战乱不断,也不想自己的宝贝侄女远嫁他国,成为两国之间的棋子,那是他的姐姐晴阳长公主唯一的女儿。

    “所以,舅舅……”洛念又换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楚,弯起唇角,露出两个小梨涡,说出了和上一世一样的话语。

    “让我去和亲吧!”

    让我去和亲吧。

    对于一个刚及笄不久的小姑娘来说,那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去和亲,意味着她将背离她的家乡,离开这片熟悉的土地,踏上一条未知的道路,前往一个陌生的,危险重重的地方。

    而在那个地方,她的言行代表着她的国家,她不能有错。一切风雨,她得自行担下,哪怕有亲卫队,也不能完全保护她的安危。从此与亲人相隔千里,无法知悉对方情形。

    自古前往和亲的公主,有去了异地郁郁而终的,有因各种原因直接死在和亲路上的,少有几个是生活和乐美满的……

    洛念也记不清楚梦中的自己是何处来的勇气说出这句话的,好像是随师傅游历时遇见的那位少年将军。

    彼时只觉脑海中闪过一道声音,我也怕死,但守护大夏百姓,让更少的人死于战火之中是我的责任,我没有选择。惟愿以此身血肉,护大夏山河无恙,百姓安居乐业。

    眼前是刚发生了一场大战的战场残垣,有还未清理的尸体,有散落一地的刀剑,天上下起了雨,似是要冲刷掉这罪恶,满地鲜血和着雨水炸开水花,沾上她的衣角,面前是那个身着铠甲负剑而立的少年,眼神充满着无奈与坚韧。

    若梦中是真,那时她遇见的,勾走她心魂的,是裴信。

    ……

    夏长垣看着眼前的小侄女,眼眶渐渐红了。

    这个小丫头从小就没大没小,是京中小霸王一样的人物,但也守礼懂事,至少在重要场合没出过什么岔子。自明理以来便不唤舅舅了,只唤陛下。偶尔唤他舅舅也是有事相求。今日先是打亲情牌,唤陛下又是要他顾忌国家政局。

    这丫头外出求学,如今这么多年回来时,竟一时间长大了那么多,还真有她母亲当年的风范。

    唉!他家的小丫头长大了,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闯了祸找爹爹舅舅的定京小霸王了!真是一点也不可爱了!

    洛念悄悄抬了眼偷瞄皇帝的表情,看他一副心疼中带着欣慰,怀恋中带着惋惜的表情。

    洛念:我好像知道了他在想什么。谁还没个黑历史是咋滴!

    夏长垣笑了笑,上前蹲下摸了摸洛念的脑袋:“我们家念念,长大了!有一国公主的风范。”

    说着便收手,起身唤来内侍,“此事容朕好生想想,你先回府吧,前日刚回来定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午膳朕就不留你了。”

    是呀,前日刚回来,昨日就被告知要被赐婚,今日又被告知原因是两国之间的较量,这日子还真是忙碌啊!

    洛念心下叹了口气。

    不过夏长垣已发话,洛念自不好多言,只能行礼后随太监出宫。

    自此,洛念心里已基本确定那场梦里的事情,真真切切得会发生,或者换句话说

    ——她重生了。

    洛念心中发笑。

    上一世她没同裴信出征濛滋,在京中等着他的来信,她信鬼神了,日日去佛前诵经,为他求得平安,可最后呢?

    她的裴信死了,死在了他们本来定好的……大婚那日。

    她还记得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将军醉了酒,揽她入怀,在她耳边喃喃道:“念念,我们终于要成亲了,真好!真好……”

    ……

    鼻头有些发酸,马车渐渐停了下来,陶桃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郡主,到了。”

    洛念平复了一下心情,下了车。丞相府的牌匾高高挂着,门房看着有些紧张,是了,今日该颁旨赐婚了呢。

    洛念抬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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