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人,只是这次是开往另一个人的家的方向。
梁夕看着一路的风景,车厢里没有故作调节氛围的生硬的谈话,两人之间有一种无形的和谐自然。目视前方,但心神全在余光中。她第一次看见陈生,除了觉得陈生刚与柔的复杂性情之外,更为强烈的是,她对他有一种前世故人般的熟悉感。此时,这种强烈的感觉又来了。
驶出渝县,进入洪县。
梁夕对于陈生的家,平静的心颤动得厉害。车的速度开始放缓,梁夕看见茶园,越来越大的片区都是种茶的,经过一大片茶叶种植区的地方。
“梁夕,转过这个弯,就是了。”
“这里好美!”梁夕看着一大片一大片的茶叶,茶叶园区的中间有一条大河,横在中间。梁夕不知道的是,其实最好的观赏点是昨晚陈生站的位置。“陈生,你知道吗?我最喜欢茶园了。”
“为什么?”
“可能是。”梁夕想了一下,“采茶人和茶叶,共有的那份淡然吧。”
车,停在一栋三层高的白楼前,“到了。”
这就是了么?这就是周老师的家,陈生和陈渝的家?这里跟梁夕想的很不一样,屋前面是茶园,打理得很漂亮,过去一些,就是那条大河,河的对岸还种了一小块地的竹子,傍水而生。眼前的景色超出了梁夕的想象。梁夕现在不敢有过多的想法,她怕她想得再多,自己连走进这扇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还没进入院内,就闻到了一阵花香。陈生一打开门,梁夕看到左边的墙下面,从屋檐底下开始一直到大门口,全是盛艳的月季花。右边,靠门这有一个洗漱间,上面还搭了一个十分宽敞棚子,现在棚子底下,晾了一套床单被套和几件衣服。
陈生推着梁夕的行李箱,两人并肩走上一层的廊庭,陈生还在找钥匙,开内屋的大门,梁夕忍不住问:“陈生,你们家种茶吗?”
陈生正试着钥匙,“以前种的,后来就外包给别人了。”
梁夕看着陈生手上的动作,然后转身朝后面,“门口的也外包出去了吗?”
陈生转过身来,和梁夕一同朝着门外,“门口的没有,陈渝偶尔回来,会管一下,平时朋友也会帮忙照看。”
“那我们晚点去看看,行么?”
陈生推开门,又低头看着她的脚说,“可以,那我们得早点吃晚饭,晚饭过后,正好出去散步,但是你的脚?”
两人都盯着那只受伤的脚,梁夕为了像陈生证实一下,还轻轻踩了两脚,“没事了,今天起床之后,感觉好多了。”
陈生看她,脸色还稍算平静,妥协了。推着行李箱往里走,陈生走在前面引路,上楼。楼梯处,“行,那你晚上想吃什么?”
梁夕认真思考晚上吃什么,一步一步踩着陈生刚才踩过的地方。
“对了,昨晚我跟陈渝说了,你今天会过来,她让你住她的房间,客房的窗户朝背后,怕你害怕。”
梁夕在他身后,“那玉兔呢,她回来住哪?”
“她这几天还走不了,你安心住。”
走到二层的客厅,梁夕跟着陈生走到左边的一间卧室,很大,整个房间都很干净整齐,尤其是床,整洁得看不见褶皱。两人放好行李箱,站在客厅。
“想好了吗?晚上想吃什么?”
“家里有什么?不用太麻烦的。”
陈生笑了一下,“家里什么都没有,我得去镇上买。”
“那家里有面条吗?”
陈生倒是有些发愣,他不知道为什么梁夕要这样说,“面条倒是有。”
梁夕笑了,“我想吃面条。”
陈生只是看着她,不讲话。
梁夕又说道,“可以吗?”
“可以。”陈生点头。
陈生看了一下时间,还差二十分钟到四点,“梁夕,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那你呢?”现在最多不超过四点,还早,她好奇他要干什么。
“我去练会儿拳。”
“练拳?”
梁夕完全像不到陈生会是这个答案。确实,打从第一眼看见陈生,梁夕就知道他是一个很有力量的人。那天晚上,她亲自体会过。陈生嗯了一声,梁夕进来没有看见,哪和地方可以练拳,难道他要出去吗?“你是要出去吗?”
陈生摇摇头,他指了指上面,“我在三楼练,想去看看吗?”
梁夕很想知道关于他的事,点头。
三楼,她只看见一个像下面客厅一样大的毛坯屋,其余什么都没有,又跟着陈生继续朝前走,有一扇门。打开之后,健身的器材,一件一件,摆放得规矩整齐,这种干净整洁的程度,梁夕只有在电视上看见过。
“这屋隔音的,其他房间听不到。”
陈生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可以坐的地方,他平时就是坐在地板上,他可以,梁夕不行。陈生翻出一张褥子,铺开在地面上,“梁夕,你坐这上面。”
“好,你别管我了,你练你的。”梁夕觉得自己上面,反而有种打扰他的感觉,坐下,“我这样会打扰到你吗?”
陈生笑了一下,“不会。”
然后,转身活动着身体,步步向拳击沙包靠近,旁边有手套,陈生没带。
梁夕发现所有的房间,用的都是冷色调的瓷砖和物件。这间屋子,不是。它整个的色调偏灰偏暗,显得神秘和庄重,少了一些人间烟火气。这间屋子就像是陈生的不为人知的一面。而他愿意向她开放。
她看着他的背影,一拳一脚,陈生的身体,躲闪,攻击,每一个动作,都具有让她滋生出人类原始的欲望。
陈生知道梁夕在看他,他也只能背对着她,因为练拳,他的身体早已形成了肌肉反应,陈生不想让梁夕看见,他此时脸上的狠厉。
眼前的这个人,他跟陈渝,有太多的不一样,梁夕觉得他很强大,强大到没有什么事能摧毁他。梁夕终于知道,在机场见他的第一面,那种矛盾感是什么了。慈悲心怀的善良,孤注一掷的勇气。
梁夕大概猜到了陈生的职业,她想起了曾经写过的一句话。男儿血,染疆场。若问来时路,只念魂归巢。
窗户外,阴云中漏出一些光,晕黄色的光从窗户中照射进来,铺满一室。整个屋子,只有陈生挥拳的声音。
梁夕起身看向窗外的景色,那片金黄色的河,是梦的成全。梁夕听见,声音停了,回头看着陈生,他朝自己走来。
陈生用毛巾擦着头,“在看什么?”
“在看对面的那条河,像梦一样。”
陈生奇怪,一条河怎么像“梦?”
“对啊,她是如此的美好,美好得如此的不真实,不就跟梦一样嘛。”
陈生停下,将毛巾攥在手里,“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梦?”
梦?
梁夕看着那条河,神情专注。
沉默。
“一人一山水,一屋一前程。”梁夕转头,看着陈生,“一间屋子,就好。”
陈生说:“什么屋子?”
梁夕再仔细构想一番,低头痴笑一声,再仰起头看着陈生,“就是一间大大的书房,里面装着我喜欢看书,各式各样,我看好久都看不完的那种。”
说完,她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笑。
外面的那部分毛坯,陈生一直没想到要做什么,现在他有主意了,“可以。”
梁夕不懂陈生什么意思,“什么?”
“我觉得这个梦,会很快实现的。”陈生很认真地回答她。
梁夕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口中听到肯定会实现,她就觉得一定会实现。
看着酣畅淋漓的陈生,感受到一种痛快,一种不管不顾地畅快。梁夕愣愣地盯着他,“陈生。”
不知是刚运动完,血液急速流动带给他的身体反应,还是心里滋生的。陈生此刻心里有一种冲动,他不得不控制的冲动。陈生没有回答,他还是那样看着她。陈生在她眼里,看到了他渴望的东西,他开始发慌,紧张,冲动。
梁夕觉得此时的陈生,对她来说是一种救赎,这个男人太过于美好了,即使要粉身碎骨,她也想要,她想要靠近他,近一步,再近一步。从昨晚,她就错了,打那个电话的时候,她就错了。她要一错再错了。如果,靠近他要遭天谴,那就来吧!这一刻,她的胆小,她的忏悔,都抵不过,陈生对她的吸引!
梁夕往前走了一步,抵住他的脚。陈生再也无法伪装平静,他看出了梁夕的意图。但是梁夕接下来的动作,打碎了陈生的期待。梁夕只是伸手,为他擦去脸上的汗。低下头闷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陈生,她刚才差点……
罪该万死!
陈生明明感受到了,梁夕为什么要停下,是因为“他吗?”
陈生心里顿时悲伤四起,但他也不想将自己痛苦的情绪,让梁夕察觉到。陈生知道梁夕在为刚才冒犯的举动道歉,“没事。”
她完全不需要道歉,要说冒犯,他都冒犯多少次了。陈生察觉到,梁夕心里藏着很多无法诉说的秘密,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他不想再给她压力,她想怎么样就怎么吧。
无论梁夕对他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