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敞亮航站楼里,声音收拢一处,刚才的嘈杂早已远去,现在,他们之间,过于安静。
“你——”
“你——”
两个的声音同时响起。彼此看了一眼,惊讶对视后,便同时轻笑起来。
陈生笑看向她,“你先说。”
梁夕直盯着脚步,两人保持相同的频率。“陈生,你到了多久了,我是不是让你等了好久?”
陈生回答:“不久,我也刚到。”
不久,不过半宿。陈生不会想让她知道,他是昨晚的飞机。等他到的时候,是凌晨一点,昨晚,他就在椅子上坐着睡了半宿,也没有睡死,直到早上七点,才彻底没睡了。
梁夕轻吐了一口,“还好,我怕你等太久了。你刚才是想说什么?”
“我是想问你,住在哪合适?”
两人走到扶梯处,需要上电梯,梁夕先跨上去,陈生等她站稳后,才上去。梁夕退到陈生的上一梯,手扶着扶手,转了半个身回来,看着陈生,“离陈渝学校近的,怎么样?”
陈生也望着她,“好。”
梁夕保持这个姿势。
“我想下午去陈渝的学校转转。”
“行。”电梯快到了,陈生不得不提醒她,“梁夕,看路。”
梁夕这才转过去。
下了电梯,两人保持水平。
梁夕继续刚才的话题,“就是不知道学校保安让不让进?”
“这个没事,跟陈渝说一声,保安一般让进,之前我找她,进去过。”
跟保安说一声!他是根本不知道,她从来不敢吧?她的胆怯,很多时候,令她自己也反感。
“我每次都是在校门口等陈渝。”
“不敢说?”
“嗯,有点,怕。”梁夕抿嘴。
陈生追问,“怕什么,你这胆子……”
梁夕接话,“小!”
她的这个举动,一下子戳中了陈生,刚开始他还能忍住,片刻过后,陈生停下来,笑出了声。梁夕也停下看着他,红着脸低头。陈生快速收拾好情绪,低下来了一点,“那待会儿,你跟保安讲,我给你壮胆。”
梁夕抬头,“好。”
梁夕对陈生有一种天然的信任。她还确定一件事,就是,她不怕陈生!
抵达酒店。
距陈渝学校,步行只需要十分钟。
酒店电梯里,“梁夕,中午想吃什么?”
梁夕感觉身体太倦了,“我们要不点外卖吧。”
陈生蹙眉后,“行。”
电梯门开了,走到门口。陈生将手中的行李往前递,“方便给我你的微信吗?”
“方便的。”其实她也想问陈生要的,刚才是他付的钱。
进入房间,一看见床,梁夕把行李箱往边上一推,立马栽过去。举起手机,微信顶上,新添了一个黑色头像。点开、放大,黑暗之中,有一个人,是一个背影。梁夕想着打什么备注合适,机场的时候,他让她称呼他的姓名,那就陈生。
梁夕看入了神,“叮——”是陈渝。
陈渝:夕美人,到了么,我哥怎么样,没受委屈吧?
梁夕:到了,他很好。
这个“他”字,有种说不清的情愫。
陈渝:那就好。
梁夕问:对了,你吃了吗?
陈渝:没呢,现在去食堂吃饭。你们呢?
梁夕告诉陈渝,他们在酒店点了外卖。陈渝连发三个问号,梁夕不懂,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么?
陈渝:我哥,我要是说吃外卖,肯定就是一顿骂。
梁夕在想妹妹与妹妹同学的区别。又想到刚才房钱,她给陈渝说,她想转给她,然后让陈渝转给陈生。刚发出去,陈渝视频电话过来了。
“夕美人,这话你敢当我哥的面说吗?”
梁夕说:“不敢。”
“你怎么想的,这是他应该的,你在别扭什么,我们关系还没到位?”
“不是嘛,我和你哥关系还没……”
陈渝微怒道:“你再说,信不信我立马给他说。”
梁夕投降了,“好好好,我错了。”
“你就应该被我哥训训才好,胆小、敏感、还总是拒绝别人的示好。”
梁夕好奇,“他很厉害吗?”
陈渝眼睛一挑,“试试才知道!”
这两句话,听得梁夕耳根直发热。
“我哥在我心中是最厉害的人!”
梁夕一下子想起在机场,那张脸,那双手,“你哥……是做什么的?”
“保密。我记得你当初给我说过,高中喜欢的那个人。”
“啊,怎么扯上他了?”
“他在你心目中厉害吗?”
他在自己心目中厉害么?好像是的,梁夕点头。
陈渝满意地说:“那我哥在我这里,跟你那位,厉害程度应该不相上下。”
“那我懂了。”
“好了,我们晚上见面再说哈,我先吃饭去了。”
“OK。”
一样厉害吗,肖亦,肖亦,再不提及,自己都快忘了这个人。自高三毕业那年,那是一二年,见过最后一面之后,从那直到现在,没有任何消息,也再未见过了。
“叩叩——”是陈生。
梁夕翻身下床。
“啪嗒”一声,梁夕在陈生抬头的一瞬间,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但一眨眼,这种感觉又没有了。陈生的手还在手机界面,另一只手提着餐盒。
“进来吧。”
陈生将饭菜摆放出来,“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了一些清淡的,看看喜不喜欢。”
是青笋和蛋羹,还有一大盒水果捞,全是她最喜欢的,陈生怎么?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他不能告诉她是从陈渝平日口中知晓的,“猜的。”
梁夕没什么胃口,指着水果捞,“我可以只吃这个吗?”
“只吃水果捞?”
梁夕没说话,对着陈生点点头。他们分明是平等关系。但实际上,梁夕做什么,下意识地会想要征得陈生的同意。
陈生向窗外瞥了一眼,“好吧,那你要吃完。”
“好。”梁夕感觉陈生挺好说话。
陈生快速解决掉两个人的饭量。
跟陈生比起来,梁夕的速度实在太慢了,她戳着盒子里的水果 “我……”
陈生看着她的动作,“怎么了?”
刚答应要吃完的,“吃不完了。”
陈生把手伸出来,“刚才吓唬你的,给我吧。”
“我已经吃过了!”梁夕将盒子往怀里一缩。盒子里的水果都惨不忍睹,梁夕自己都不忍直视。
“没事。”陈生还保持着那个动作,“浪费不好。”
梁夕和他对视几秒,败下阵来,递了过去。陈生一两口就吃完了,梁夕看着陈生吃她剩下的东西,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陈生收拾桌子,“你要是累了,就睡一觉。醒了就去学校。”
梁夕去把垃圾桶拿过来。
“我要是睡过了,怎么办?”
陈生接过梁夕手中的垃圾桶,“没事,睡过了,我们就晚上再去。”
梁夕觉得不好,“这样,要是我睡醒了,就给你发消息。一直没给你发信息,你就来敲门,可以吗?”
“行。”
陈生将垃圾一并提走,将门关好。
隔壁房间,陈生也要睡一觉,任务刚结束,他需要好好调整一下,这次任务很棘手,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本来昨晚,是要为这次任务顺利完成,举办一个小型的庆功会。他是这次任务的核心,没理由不参加。不曾想,在庆功会的前一周,他给陈渝打了一个电话……
左边,梁夕躺在床上,刚才陈渝提起的那个人——肖亦。
零七年九月,渝县一中。
高一期中考试后,文理分科。
考试结束后,红榜挂出。榜单上,她故意忽略掉自己的排名,然后从第一名开始往下看。一个、两个、停!
肖亦。
梁夕记得这个名字。
爸妈住在镇上,以前一到暑假,她就被送到乡下,在爷爷奶奶那边住。梁夕清楚的记得那个地方,刘家祠,仅仅因为一个人!
梁夕当时上三年级。某天,下午一点多,太阳毒辣。她跟着爷爷出来喂鱼,屋前面是小鱼塘,撒鱼料刚完,正准备回。
一声惨痛的叫声传来!
她穿着淡黄色的裙子,在小路上飞快地跑过去,爷爷在后面,手里拿着空瓷盆,匆匆走来。
一米多深的沟道,乱草杂石中间,人和自行车,倒在其中,“你还好吗?”
“嘶——”,他满脸紧皱,痛苦。
爷爷走来,赶紧把盆儿放在脚边,跳下去,“小夕,你快回去,在厂房里撕些布条,把我的酒瓶也一起拿来。”
“好。”答完,她就风风火火跑回去。
后来的事,梁夕就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的手和腿皮翻血流,很是恐怕。她记得他说,他叫肖亦,住下一个山头。每年暑假,她都多少打听点他的事,但其实梁夕有关于他的事,知道得很少。梁夕听说,他父母离异,很小就跟着外婆生活。虽只见过他一面,却久久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