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她忽然色变,令陈嘉荣猝不及防,只来得及接住她丢来的头纱。

    抬头看她的神色,几分显而易见的厌恶。

    陈嘉荣深吸一口气,诚恳道歉,“抱歉,我真没想到她会过来打扰你。”

    许沉翡今日真是烦不胜烦。

    若说之前关于婚姻种种疑虑,是她敏感多思,今日这遭,完全是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一通,想要踩着她的脸面成全自己的脸面。

    她仍然身着婚纱,无法坐下,便挺拔站着,眉眼间几分郁色,反倒显得穿白裙的许沉翡有些清冷感。

    她没有说话,陈嘉荣也不知该不该开口。

    倒是怀薇这傻姑娘,哪怕目睹两人争吵,也敢插进去问一句,“刚刚那人是谁?”

    问完,也反应过来,震惊地睁大眼,“她,她是……”

    没等她说完,许沉翡打断她,“怀薇,麻烦你,去请人过来,帮我脱掉婚纱。”

    怀薇愣了愣,“不试了吗?”

    沉翡无心再试,“就这件吧。”

    可是,才试到第一件而已……

    怀薇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看到二人脸色,终究没有说出口。

    她转身离开。

    怀薇离开后,沉默不断蔓延,过去大约有三分钟,不见怀薇身影。

    陈嘉荣说:“看来你的堂妹也没有想象中那样不懂事。”

    许沉翡快要站不住,掩在巨大裙摆下的脚偷偷蹬掉高跟鞋,舒展脚趾,分神回答:“她只是单纯,不是傻子。”

    陈嘉荣笑了一声,怕惹她不高兴,赶紧藏住笑,走过去扶她,“既然确定这一件,也不必怕弄坏或者弄皱衣裙,坐下休息一会吧。”

    裸露的手臂接触到他掌心的温度,心底莫名涌上一股安定感。陈嘉荣说得不错,在他身边,她确实更加放松。

    许沉翡一边这样想,一边由他扶住,重新穿好鞋子。

    她的动作令陈嘉荣吃惊,“想不到你也会偷偷脱鞋。”

    许沉翡面上浮起很淡的一抹笑,“连公主都会偷偷脱鞋。”

    陈嘉荣扶她坐到沙发中,躬身行了个绅士礼,笑道:“很荣幸,我能娶到公主。”

    许沉翡终于被他逗笑,也终于找回说话的欲望,“陈嘉荣,我在想婚礼的安保是否要加强。”

    “这你可以放心。”陈嘉荣站在她身边,低头看她时,面庞背光,兼之面无表情,显得严肃极了,“我绝对、绝对不会允许,闲杂人等出现在我的婚礼上。”

    许沉翡笑着回答:“我相信你。”又伸手拍他的手臂,“你坐。”

    大概是她还有话要说,陈嘉荣依言坐下,等待后续。

    “他……我是说,裴女士的儿子,名字叫嘉芃?是我理解中的‘嘉芃’吗?”

    提到这个人,陈嘉荣脸上掠过一抹厌恶,短促地“嗯”一声,算作回应。

    他好像不愿多提,但许沉翡不能不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裴女士掀起风浪,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蓄谋已久。对吗?”

    “起码二十七年。”陈嘉荣肯定她的猜想。

    许沉翡深吸一口气,“那真是麻烦极了。”

    她说着麻烦极了,脸上却并没有与之匹配的表情,那态度像在说一只调皮的小猫麻烦极了。

    陈嘉荣笑了,“是个难缠的对手,却被你气到说不出话。”

    许沉翡知道他指什么,但她很不解,为什么那话会真的刺伤裴茗,“可我觉得她并不真的在意,恕我冒犯,你父亲或者你三叔。”

    “瞧,连你都看得出。”那一对年过半百的老兄弟却看不透,也不想看透。陈嘉荣捏了捏眉心,言简意赅,“但成为真正的陈太太,会让她获益更多。”

    “那么,她一定陷入了某种困境。”

    许沉翡说这话的语气很笃定,以至于陈嘉荣不由怀疑,是否错失什么线索。

    “你怎么知道?”

    “不然为什么是现在,难道是什么特别的纪念日?”许沉翡尽量让自己的措辞不显得太刻薄,“如果情况不急迫,她应该用更多时间来教育她的儿子,让他更配得上母亲的头脑。”

    陈嘉荣逐渐锁起的眉在她最后一句话中松解,忍不住笑出声来。

    “许沉翡,你有一张好可怕的嘴。”

    “谢谢你,容忍到今日才挑明。”她将其视为赞美,微微扬起下巴。而后吩咐他,“请帮我叫工作人员来,我真的无法再忍受这件衣服。”

    陈嘉荣依言前去请人,遇见正代替许沉翡接受道歉、烦不胜烦的许怀薇。

    怀薇看见陈嘉荣好似看见救星,听他传达沉翡的要求以后几乎感激涕零。

    但她仍在陈嘉荣转身欲走的一瞬叫住他,干脆利落、一点折扣都不打、完完整整的全名。

    陈嘉荣回过身,等待她要说的话。

    怀薇在他面前像个虚张声势的绣花老虎,“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你不准让任何人欺负沉翡姐!包括你自己!”

    陈嘉荣面对许沉翡的所有亲人,应对方式始终如一,那就是扮演一位体贴周到、深情不移的丈夫。

    他的目光诚恳极了,“请放心,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沉翡。”

    反倒是怀薇有些尴尬,反思自己方才讲话是否太生硬,太不顾及他的面子。

    她只好临时找补,“嗯,那这样最好了…姐夫。”

    因陈嘉荣太有欺骗性的表现,怀薇一直心怀愧疚,以为自己小人之心。

    直到婚礼当日,做伴娘的怀薇在许沉翡那里听到这件事的后续。

    “哦,陈嘉荣说你真的好傻。但他同时理解我对你的关爱。”

    真是可恶。

    事已至此,怀薇只听得进去陈嘉荣说她太傻,决定在拦门时狠狠为难他。

    许沉翡微笑着纵容了她。

    除此以外,婚礼当天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裴茗根本没机会入场,因为事前陈嘉荣找过大伯,陈宝瑞三令五申,绝不允许婚礼出现任何差错。

    婚礼的全部流程,由许沉翡亲自与策划对接,自然也已经事前排练过。

    现场的客人很多,大多是长辈,余下的年轻宾客,要么是陈嘉荣亲密的友人,要么是本家的晚辈,无人作乱。

    有分寸到交换戒指后都无人起哄要新郎新娘接吻。

    于是两人幸运地避免这一尴尬场面,唯有唇与额头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漫长的结婚仪式和宴客结束,天色虽不算太晚,新婚夫妻却已经累得快要没有力气。

    许沉翡几乎是咬牙维持着体面,在确认车门关闭的一刻完全泄气,失去全部仪态,在车中闭眼休息。

    陈嘉荣只会比她更狼狈,因为无法避免地喝了很多酒。

    此刻,他一边松解领带,一边低声抱怨,“未来一个月中,我不会再碰酒。”

    许沉翡要求司机打开外循环系统,同时不走心地安慰陈嘉荣,“祝你好运。”

    陈嘉荣权当她的话是真心祝福,胡乱点头笑纳。

    许沉翡则忽然想到要紧事,“陈嘉荣,你睡相如何?”

    “可喜可贺,距真正结婚有数月之久,你终于想到关心这一问题。”

    许沉翡真的没有心情与他废话太多,直白追问:“你喝了很多酒,今晚会不会打呼?”

    陈嘉荣沉默一瞬,“我不确定。你可以选择与我分房睡。”

    “好。”她片刻没有犹豫。

    司机在前排听着二人对话,心中不断吐槽,可是现在还没到晚上,怎会有新婚夫妻这么早便商量好分房睡。

    陈嘉荣不习惯请住家保姆。

    因为他对人缺乏信任,并且不愿与陌生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因此,面对劳累大半天,三魂七魄快丢掉一半的许沉翡,他表现出极为绅士的一面,将主卧让给许沉翡。

    “床上用品昨天换过,卫生间有一次性洗漱用品。你自备的睡衣等物,我放在卧室床上,你可以看到。”陈嘉荣回到主卧简单收拾一番,自行去客房休息。

    离开之前听见许沉翡一句程式化的“谢谢”,懒得回应。

    各自洗漱,各自沉沉睡去,醒来时完全错过晚饭时间。

    许沉翡对于新环境尚不熟悉,走出卧室时小心翼翼,怕去错方向。

    不料陈嘉荣正在门口不远处等她,猝不及防看见黑暗中的人影,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陈嘉荣同样被她的惊叫声吓到,下意识后退一步。缓过神来,试探发问:“许沉翡?”

    “是我。”对方回答。

    “你完全清醒了吗?”

    “完全清醒。”

    陈嘉荣按亮走廊中的灯。

    灯光亮起的一瞬,许沉翡不由得眯起眼,而后抬手遮光,帮助自己尽快适应这亮度,顺带打量对面的人。

    他显然也才醒不久,神态中仍有疲惫得以纾解的轻松和餍足。

    因在自己家中,没有太注意着装,睡衣最上面一颗纽扣是松开的,衣领松垮,露出一片白皙皮肤。

    真让人羡慕,他是冷白皮。

    许沉翡胡思乱想着,忘记自己过于明显地注视他。

    直到陈嘉荣轻咳一声。

    “哦,抱歉。”许沉翡胡乱道歉,“但我没有看不该看的地方。”

    陈嘉荣觉得不要让她继续说下去为好,于是清了清嗓,问她:“你饿不饿?”

    许沉翡由身体自然的反应给出回答,而她在胃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之后几乎是立刻红了脸。

    她第一次在陈嘉荣面前显得很窘迫,为转移他的注意,问道:“你会做饭吗?”

    陈嘉荣:“你呢?”

    许沉翡以迷茫的眼神看他,“你确定要我做?”

    “……”

    陈嘉荣认命地闭上眼,“我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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