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君入瓮

    看着千玖言疯癫的背影,鸦月快意地冷笑出声,她等着报应,雪山之巅的人都该死,她等着千玖言和他们同归于尽。

    乌黛还没忘记自己的使命,就要追上去,鸦月叫住她道:“我知道苏荷在哪,我带你去。”

    乌黛转身看她,正好看见她擦去嘴角的鲜血,她吓了一跳,“你……”

    鸦月脸色苍白虚弱,不在意地笑了笑,“禁地不愧是禁地,处处是毒。”

    乌黛急忙为她封住心脉。

    鸦月轻声道:“谢谢,恐怕得劳烦姑娘和公子送我一程了。”

    乌黛看向男修道:“你可有办法?”

    男修还未说话,鸦月便道:“多谢姑娘好意,我不需要了,欠了顾轻的都要还,我也一样。”

    乌黛看向男修,男修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乌黛叹了口气,扶着鸦月,坐在男修的剑上,由男修御剑带他们出去。

    她不明白:“你到底是何人?怎么知道这么多内幕?”

    鸦月目光悠远,好似飘到遥远的过去。

    她同顾轻一样,都是顾饶思小妾之女,但她娘可比苏荷凄惨得多,她本就是雪山之巅的侍女,被宠幸后也无法离开雪山之巅,顾夫人善妒,对她自然没有好脸色,随意寻了由头,便开始打骂。顾饶思是个无情的东西,提了裤子就不认账,更不会管身后留下的风流债。

    她出生后娘亲便去世了,她被顾夫人交给了最低贱的仆从抚养。养母本就连自己生存都有问题,带着她活得更是艰难,偏偏只能任劳任怨,所有积攒的怨气自然统统发泄在小小的鸦月身上。她从不掩饰鸦月并非她的女儿,反而整日野种、婊/子不离口,骂她像她娘一样下贱、都是狐狸精……

    鸦月自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身边所有人也都知道,但他们对她没有同情,他们平日里有怨无处发,就理所当然把她当成剥削他们的顾饶思一家,不是打便是骂,甚至以欺负她为乐。

    可她做过什么呢?她什么也没有做过,她没有享受到顾氏血脉带来的礼遇,却承受了顾氏血脉的恶果。

    以前她以为真的是她娘的错,每当一身伤痕被赶到阴暗的角落时,她都哭着问她娘,为何她要勾引族长,为何要生下她,为何不带她走?死了总比活着快乐。她伏小做低,她逆来顺受,那些人总不放过她。

    后来她逐渐成长,见得多了,便知道,上了雪山之巅,生死不由己,掌管预灵族的那些人想要你活,你便得活;想要你死,你便得死。她曾自杀过一次,换来的是无休止的嘲讽、谩骂,顾夫人就是想看着她生不如死。

    但也是那一次,她开始往上爬,她变得谄媚,变得阴险,变得不择手段,她心中只有一件事——报仇,她要让雪山之巅的人都付出代价。

    这里的人都坏透了,由上而下,无一例外。

    她被调到顾饶思身边后,无意中知晓了雷劫的秘密,从那时起,她便知道,自己要等的机会到了。

    顾轻被带上雪山之巅后,她便请命前去监视。

    顾轻撞见她被欺负并非是安排,她只是隐瞒了身份,那些人知道她是从顾饶思身边被贬,便迫不及待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显示自己的干净清白,暗示她下贱无耻爬床上位,嘲讽她山鸡永远成不了真凤凰。

    当时她已经起了杀意,顾轻再晚来片刻,那些人就都要死于非命了。顾轻救下她后,她也一直虚与委蛇,她以为顾轻和她娘苏荷一样不过都是贪慕虚荣之辈,和顾饶思顾夫人没甚两样。但随着相处深入,她才发觉自己错得离谱。

    顾轻向往自由,喜欢雪山之巅以外的地方,热烈地爱着生活,不屑于嫁给高高在上的少主,爱恨坦然,偏偏她阿娘在此,她不得不妥协,偏偏她给了她千玖言不讨厌她的错觉,让她看到一点希望奋不顾身……

    她就像一面镜子,映出雪山之巅的卑劣,映出她的虚伪,她恍惚,自己憎恨这里的一切,但她好像不知不觉中也变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可事已至此,再无法回头,她于迷惘中看到了一丝希望,她知道了雷劫的秘密,知道了顾轻和千玖言的命运,看到了他们互相吸引,看到了他们反应过来后雪山之巅会发生的震荡。

    她没有想过要顾轻的命,但顾轻存在,火候就会永远差一点。

    所以在苏荷被顾夫人清理时,她没有提醒,顾轻前去采药时,她也没有制止……

    顾轻待她多好啊,替她出头,给她做饭,送她衣物,帮她扫地,嫁给千玖言还不忘拉她一把,待她如姐妹,可惜她终究是看错了人。

    但她没办法,她真的没办法,顾轻不死,她永远也报不了仇。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她对不起顾轻。

    不过,她会还她的,这一世只能这样了,下一世希望她得偿所愿,不要再遇见他们了,好人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这些话我藏在心里很久了,顾轻在时,我不敢同她说,顾轻去了,我又无人可说。”鸦月哽咽道,“谢谢你姑娘,真的谢谢!”

    乌黛心情十分复杂,鸦月可怜又可恨,她心口堵着一口气,安慰的话说不出来,指责的话同样烂在肚子里。

    回答完,他们已经回到了雪山之巅。乌黛站在空旷的广场上看了一眼,心境陡然生变。犹记得初次登上这里,她小小地被眼前的大殿亭台楼阁所惊艳,如今再看,竟觉寒气袭人肝胆俱寒。

    鸦月带着他们去了顾轻以前居住的小院。乌黛看了一眼,那院子偏僻冷落,远离主殿,同客居也不在一个方向,他们未从想过苏荷会住在这里。

    乌黛打算等苏荷醒来带她离开。纵然顾轻逼着预灵族的几位主事发了誓言,但只要他们想,有一百种方式摘开自己,她留在雪山之巅只有死路一条。

    但苏荷苏醒后第一件事便是询问:“小轻呢?”

    她神色焦急,布满忧虑,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鸦月很快明白过来,“荷夫人您已经知道了?”

    苏荷扯住鸦月手腕,“鸦月你告诉我,小轻没有死对不对?她们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乌黛问过才知,原来乌苏头中毒后,意志仍然清醒,能听见外界的声音,顾夫人将一切告诉了她,包括那段她自以为拿捏住顾饶思的镜花水月,包括她们上雪山之巅的缘由,包括顾轻的死。

    苏荷那点拙劣的手段,根本不够看,她好不得意!

    苏荷这才着急地验证,顾夫人说的都是假的。

    鸦月突然露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多少带着不怀好意,“顾轻啊,她死了。她被你逼死了。”

    “不可能,小轻没死,你骗我!”

    鸦月的眼中迸发出恨意,如果不是她拎不清自己的位置,妄想勾住一个陈世美的心,蚍蜉撼树,斗一个家世根深蒂固的族长夫人,顾轻就不会上雪山之巅,“你为什么偏要上雪山之巅?雪山之巅就这么吸引人吗?踩在顾夫人的头上是不是很爽啊?可惜啊,都是用你女儿的命换来的。”

    “啊!不可能。”苏荷甩开她,尖叫起来,“你在胡说什么,我女儿没有死。”

    鸦月凑近过去,声音低沉如恶魔耳语,“不过是一场短暂的虚妄,也值得你用顾轻的性命交换?”

    “没有,我没有。”苏荷终于受不住,一把推开鸦月跑了出去。

    “哈哈哈……”鸦月虚弱地笑了笑,“我说过的,谁也不能好过。”

    乌黛震惊地看着她。

    鸦月擦去眼角的泪花,颓然坐在床上,“很惊讶么?顾轻从来就不喜欢雪山之巅,她不想来的,但是苏荷贪恋权势一意孤行,顾饶思稍一逗弄,她就放不了手,顾轻为了她只能留下。她明明有很多机会离开的。”

    “也正是因为她在千玖言拒绝婚事后,去顾饶思面前大闹,才让顾柠抓到借口,在千玖言耳边制造误会,让他以为是顾轻和她娘逼婚,不得不娶她。其实苏荷一个妾室,怎么可能左右得了一族之长的决定呢?顾轻永远不会知道,她和千玖言之间还有这一层误会。”

    乌黛实在不知该作何评价,只是更加心疼顾轻了。她想起她走在血藤花桥上,身体承受着剧烈的疼痛,面上坦然无畏,目光坚毅,只为求给她阿娘带来一线生机。当时她想,她阿娘一定待她如珠如宝,才会养育出这样一个心性豁达、孝顺的好姑娘。谁能想到,阿娘也是逼她上绝路的一把推手。

    她这辈子一心向善,却落得个众叛亲离,对亲情、爱情、友情诚心以待,到头来都是一场空话。

    乌黛忽而走到外面跪下,郑重地磕了九个响头: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下辈子,送顾轻一个如愿人生吧!

    磕完头她站起身,望了眼屋内的鸦月,她已经开始咯血,不久于人世,乌黛帮不了忙,也不会帮忙,或许正如她所说,欠了顾轻的,都要返还。

    她对男修道:“走吧。”

    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也没有再去寻苏荷,使命已经完成,苏荷接下来的命运,自是她应该承受的。

    她和男修刚走到大殿后面的花园,就见雪山之巅的弟子飞快地集结、布阵,似乎在等什么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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