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车头拐进认识的街道，云翎才松了口气，放心地闭上眼打了个瞌睡。被叫醒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胡同口，窗外夜色漆黑。
云翎解开安全带，捏了捏自己有些疲软的腰，打开车门：“那我就先回去了。”
“这就走了？”
暗黄的顶灯洒在秦舟安轮廓分明的侧颊上，食指有节奏的敲打方向盘，半敞开的领口下喉结蠢蠢欲动，眼尾处是一小片阴翳。
云翎怔了一下，将半腾空的腿挪了回来，秦舟安不直说也不催促，任她思量了一会儿，终于主动伸手扯住了他的衣领，将软唇覆了上去，磨吮间唇齿相碰，她故意咬了一下舌尖便翻身想要逃离。
然而在手触碰到门扣之时，门锁发出咔哒的声响，随后车内顶灯暗了下来。
云翎有点后悔不该心软去撩他，刚想服软，便听到了车窗外传来的声音。
“应该没找错吧，可别白在这儿蹲几天。”
“这什么破地方，要是真的话，秦舟安这么有钱也不知道给女朋友换个好点的房子？”
云翎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平日空荡荡的胡同口围满了人，服装各异但手里胸前都挂着相机，三两成群小声交流。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想要回头询问，却看见秦舟安眉头紧蹙，目光冷炙地看着手机里的视频。
这是当初雷蔓拍下来的视频，后来被秦舟安花钱摆平了，如今却被上传到了网上。虽然只是背影，但却被下面自称知情人的匿名评论直接指出了姓名，并附上了一段自己表弟的相亲经历。
极尽浪漫的视频在短短的十五分钟内登顶各大平台的热搜，云翎打开手机，发现各种各样的言论此起彼伏。
【真的假的，我还挺喜欢云翎的呢，官配还没嗑够就塌了？】
【男导演和女演员的搭配让我着实不敢多想。】
【我记得官宣的时候女学生的角色是另一个女演员，这么说云翎是走后门来的喽，贵圈真乱。】
【钓上大款了还和别人相亲，她是知道自己迟早被甩，提前找后路吧。】
电话短信不断地涌入，像洪水决堤，停也停不下来。
发烫的手机被径直夺走，直接关机放进了置物箱。
“最近先不要看手机，除了我的电话和短信，别的都不要回。”
云翎心里被那些话刺得发疼，末了，只问了一句：“我是不是不能回家了？”
秦舟安抽离回神，身上的戾气顿然消失，看着像是涉世未深的孩子一般的云翎，化为柔声细语的安抚：“当然可以，我带你回家。”
云翎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相信和她同样站在旋风眼，却冷静老道到超乎年纪的人。
车子拐出胡同，重新驶入大道，直往蓝苑，一路通行无阻。
她看着窗外发呆，左手被一只干燥的大手牵起，包裹在微凉的掌心。
……
视频发布在方舟集体休假的第二天，若是按照平常的水准，完全可以在五分钟内发现视频并解决，但是现在上了热搜，处理难度大大提高，市监部接到通知连夜上岗复工。
云翎被推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后找不到行李箱，被小秃子带到了二楼正卧，发现宽敞的衣柜里挂满了她的衣服，另一半则是秦舟安的。
小秃子长到了她腿窝那么高，围在她的腿边不停地蹭，像是知道她心情不好，屋门晃动时小秃子挡在云翎前面嗷呜了一声。
秦舟安端着一杯热牛奶，靠着门框：“回你自己的房间睡觉。”
小秃子被秦舟安管的很乖，尽管怕他像平时一样欺负云翎，但还是违反不了命令，低着头下了楼。
“衣服已经收拾好了，这里日常用品都是全的，还有什么需要的直接给我说。”
秦舟安走过来将热乎乎地牛奶塞到她手里：“把房东的联系方式给我，过段时间我帮你去退租。”
“谢谢。”
云翎低头抿了一口热牛奶，鼻尖被热气洇了些水珠，扇形长睫煽动了两下。
秦舟安心里一提，揽住她的肩坐到了梳妆桌前，佯装自然地用毛巾擦着半湿的头发，想说如果后悔也没关系，却终究说不出这样违心的话。
黑色发丝茂盛，一把握不住，划过檀木梳的齿缝：“最迟明天就能把视频清理干净，但是话题可能一时压下不去，最好这几天别去公司了，明天我给张威说一声。”
云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同款的丝绸睡衣，发梢被缠绕在修长的指尖细细梳开，结实坚硬的身体抵在后背，是梦里经常出现的画面，但接撞而来的噩梦总会让她惊醒。
这是她一直犹豫不决的原因。
“我会对你有影响吗？”
没有任何犹豫：“不会。”
云翎张口还想说点什么，却被秦舟安拦腰一把抱起，放到了柔软的床的里侧：“阿翎忙了一天，一定很累了吧。”
身旁床垫深陷，薄被被拉过来盖在了身上，酸痛的肌肉和紧张的神经都在酥酥麻麻的揉捏下化为虚无。
陷入睡眠的最后一刻，她似是而非的听到一句耳语。
我会把一切安稳下来，在这之后，我们结婚好不好。
——
第二日醒来，身边的位置已经没有丝毫温度，她下床找了一圈，家里没人，不知道秦舟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云翎走到哪里，小秃子就会跟到哪里，倒上狗粮后她也觉得有点饿，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盒牛奶和吐司垫了垫肚子。
手机放在了茶几的一角，尽管记得秦舟安昨天的叮嘱，她还是没忍住开了机。
延迟的消息爆炸了将近半个小时，干脆拔掉了电话卡，推出了微信，手机界面才能点的动。
虽然昨晚的视频已经被删了个干净，热度从前排退了下去，但是相关的话题和舆论还在此起彼伏的涌上来。
纵使秦舟安公关能力再强，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么多的事情：并不认识的女演员号称被导演临时换掉了角色，王铁琦在微博明褒暗贬地讽刺方舟娱乐制度不公。
这样严谨的时间安排，明显是有人在背后策划。
云翎突然想起了出差前的那天，她在电梯间里和陈松柏偶遇，他留下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前条街的祥记药膳馆。”
……
药膳馆在前条街一个偏僻的胡同里，人并不多，云翎捂得严严实实地进来，在前台报上了陈松柏的名字后便被带进了二楼的单间。
她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大约等了一刻钟，服务员上了一道姜黄色的汤，上面飘着几粒枸杞，看起来十分诱人。
“是不是上错了，我没有点餐。”
“您是陈松柏先生的客人吗？”
“是。”
“那就没有上错，陈先生有事，一会儿才能过来，让您先吃一点。”
云翎低头看着碗里的汤，明明色泽诱人却像是毒药，舀了一勺放入口中，苦涩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堪比生吃苦瓜。
她喝了一口就放到了一边，直到等了两个小时依然没人来，服务员的口径和之前相同，陈先生有事，一会儿才能回来。
云翎终于拿过碗捏住鼻子灌了进去，胃里全是苦水，恶心得让人想吐。
十分钟后，走廊传来脚步声，陈松柏打开房门走进来的时候，她正蹲在垃圾桶前吐。
云翎抬头，看见陈松柏正在扶着眼镜看她，表情玩味：“这汤是我特意给你点的，最是性凉去火，挺合适这个季节喝的。”
她确实已经攒了一肚子的火：“你到底想做什么。”
“毕竟是没有露脸的视频，你是多不信任他才会相信他摆不平？”
陈松柏娴熟地抓了一把茶叶放进茶壶：“别着急，这只是一点点前菜而已。”
房间里的电视机自动打开，跳跃在屏幕上的是一段监控录像，欧式装修的走廊，男人将女人抱着进入了房间，面容一览无余。
云翎认出来了，这是她刚到西纳主动去找秦舟安的那天晚上。
“帮陈叔劝劝我那侄子，叫他收手吧，都是一家人，何必鱼死网破呢。”
陈松柏笑了笑，将淡黄色的茶水倒入茶盏，像是刚才苦涩的汤
云翎忍住干哕的感觉，问道：“为什么你不直接找秦舟安，而是来找我。”
“因为我知道，我那侄子喜欢得你打紧，他不在乎公开。但是你不一样，你没有那个资本不在乎。”
“他那么看重那个电影，甚至让名不经传的你出演女主角，你愿意成为那个污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