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6

    偌大的白鸽广场极尽奢靡,未启的音乐喷泉前是偶影独游,胸襟的一抹红像是从内里渗透出来。

    男人手中的磨砂黑金打火机发出咔哒的声响,叼在口中的烟支被点燃,一旁大胆的金发女游客看到侧影想要上前搭讪,走近刚开口便对上了一双冷峻,只好悻悻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烟雾缭绕间,正在修理喷泉的修理工主动搭话道:“先生,如果想看喷泉的话,您不用等了,管道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好。”

    “没关系。”秦舟安将烟夹在手中,似是想起来什么,问道:“今天白天还是正常运行的吧?”

    “是呢,也不知道怎么晚上就出问题了。”

    “那就好。”

    一只鸽子飞落到栏杆上,大胆地向他摇摆靠近。

    燃烬的烟灰几乎是同时间掉落,秦舟安下意识伸手驱赶,余烬落于手背,烫得让他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便是烈烟呛喉,腰背弓起,猛烈的咳嗽,差点熏出了泪。

    忽然一只手扶上他的后背,沿着脊骨帮他上下顺气。

    声音有些担忧:“你等一下,我回去给你拿杯水。”

    看到云翎转身往回跑,秦舟安忍住了鼻腔的酸涩和喉咙的痒意,将她拦腰截住。

    “不用,已经没事了。”

    云翎皱了皱眉,确认他真的没事了,才顺着他臂膀的力量走了回来。

    原本是最热闹的时间,但因为音乐喷泉停修,广场几乎没有游客,只有一同散步的老夫妻、聚会结束的高中生还有带着孩子来玩的母亲。

    云翎站在栏杆前,被西装覆盖下两只精壮紧实的搭在两侧,后背悄然贴近,像是被禁锢在了中间。

    是有意的姿势,让她回不了头,看不见他。

    “你……想怎么办。”云翎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秦舟安侧过头靠近她耳边,声音低凛:“他们明天休整一天,后天出发去附近的国家玩一圈,你也一起去吧,也不算白来一趟。”

    “那你呢?”

    “我在这儿上的大学,附近都走遍了,就不去了。”末了,他轻笑调侃一句:“怎么,想和我一起去?”

    云翎没有被迷惑,坚持道:“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

    “你都知道了?”身后一声低叹:“早知道就不让你和黄晴宁靠这么近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铜制栏杆上轻轻敲打了几下,白鸽又不合时宜地飞了回来。

    “我明天就要回国,去找肖一朦的母亲。”

    “是为了《折桂》对吧。”

    秦舟安有些讶异:“这也是黄晴宁告诉你的?”

    云翎摇摇头:“是我猜的。”

    当年秦舟安多次找上她邀请她参演电影女主角,她虽然拒演了,但也在私下做过了解。

    肖一朦与秦舟安做了六年同学,尽管家世差距巨大,但因对电影的热爱成为了至交,甚至原本商量好要上同一所大学,不过一切伴随着秦舟安出国结束。

    “这是他剩下的最后一个剧本,由它开始,也只能由它结束。”

    这部讲述穆桂英传奇的《折桂》是肖一朦患抑郁症时期的唯一剧本,也是秦舟安回国后主动接手的第一部作品。

    “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她知道秦舟安风头正盛,更好的选择和资源数不胜数,但还是想弥补一个遗憾。

    云翎在狭小的空间里转身,面向秦舟安,抬头踮起脚直至能与他平视:“三年前没能演成的穆桂英,这次我想试一次,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咫尺之间,鼻息忿热。

    “来得及。”

    秦舟安抬起夹在云翎身侧的手,伸出手指按在了她的唇上:“阿翎,因为是你,所以永远都来得及。”

    伴随着《月光》的钢琴曲,音乐喷泉突然涌绽,玻光层流盘旋而上,和着月色落下,在斑斓光线的照射下化成琉璃色的水烟。

    他和她看了第一场电影,她陪他看了唯一的喷泉。

    ——

    返程的飞机是秦舟安用黑卡临时订的,两张头等舱机票,空间宽敞舒适、清净,还有各式餐饮。

    云翎来的时候坐的是靠近过道的位置,再加上身边的小孩一直说笑打闹,完全没有看景的机会和心情。

    这次才弥补了之前的遗憾,坐在正靠窗的位置,从绿油油的田野看到了蜿蜒的山脉,最后看到了他头像里的那片海。

    “现在不恐高了?”

    “托你们的福,完全不怕了呢。”

    飞行时间整整十二个小时,像云翎这样坐车就犯困的人,在飞机上除了看景、吃,就是睡觉,头等舱内提供无线WiFi,她每次醒来都能看见秦舟安在电脑前工作。

    与其说是她悄悄瞥了几眼,不如说是秦舟安把电脑敞开让她放肆看。

    昨天获奖新闻的速报回国后,彻底翻转了之前的娱乐风向标,不但一夜之间出现了薄薇和盛于蓝的cp粉,甚至还有了薄薇的毒唯。

    秦舟安正在联系国内几家影响力较大的媒体,为薄薇撰写新闻稿和采访稿,同时加大了《南柯非梦》在国内影院的排片量。

    不知道睡了多少次觉,云翎再次醒来的时候终于看到了秦舟安的睡颜。

    衬衫领扣半开,胸膛规律性起伏,睫毛在高挺鼻梁上映下了一道阴影,呼吸声绵长。

    云翎轻轻起身走了出去,腿窝不小心擦到了他的膝盖。

    几名空姐正在休息室里闲聊。

    “你看见那个亚洲男人了吗?长得可真是不错。”

    “玛丽你不是喜欢这类的吗,去要个联系方式?”

    “人家有女朋友,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上次有个富豪带着妻子孩子来的,不也是被朱莉陈勾的神魂颠倒。”

    由于都是外国人,云翎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她敲了敲门,几个空姐看到她后笑声骤然停止。

    出来的是一名亚裔空姐,用英语问道:“小姐,您有需要直接按座位旁的按钮就好。”

    云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说了最简单的一句:“我想要一个毛毯,可以吗?”

    “稍等,我一会儿给您送到座位上。”

    ……

    回去的路上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云翎走进走廊隔间,打开手机发现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来自于电话号码查找。

    消息验证:我是陈松柏,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我们在外面见个面?

    点击头像,加入黑名单,连带电话号码也一条龙服务。

    云翎擦了擦手,把手机放回兜里,离开隔间看到了走廊顶头的场景。

    亚裔空姐将毛毯搭上去的瞬间,秦舟安睁开了眼,下意识向左看,发现座位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先生,我担心您这样睡怕是会感冒。”

    空姐暧昧地将手搭在秦舟安的肩膀上,从制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条,说的是一口流利的中文:“有需要您随时可以找我。”

    云翎从后靠近,只听到不咸不淡的一句。

    “你们航空公司的投诉电话是多少?”

    ——

    曹县地处临州郊区,是郊游养病的好地方。到了春日,路边的绿化从中开了不少花,除去惹人烦的花粉,格外赏心悦目。

    这条路是从小区到菜市场的必经之路,何玉娜半个月才会出一次门,每次都要买半个月的菜量。

    老人家带着孙女出去玩,孩子看到了肩上背着半袋子土豆,手里提着一捆青菜的何玉娜,想要上前打招呼,被奶奶一把拽了回来。

    “别过去,你娜姨病了,得的疯病。”

    诸如此类的话,在这一年里不胜枚举。

    何家母子是四五年前搬到这里来的,何玉娜原本是小学老师,来到曹县后在当地找了个补习班老师的工作,对外称是带儿子来养病的,但儿子大多时间闭门不出,偶尔出来时也健健康康的,只是不说话,看起来像个傻子。

    后来人们听说何玉娜的儿子原本是高考状元,亲爹爱赌,半夜回家要钱打了起来,儿子一酒瓶子砸到了老子后脑勺上,当场死亡。

    最终以正当防卫致人死亡罪判了三年,大学没上成,成了刑满释放人员。

    三年前的某一天,一辆黑色的轿车在楼下停了两天两夜,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的肖一朦终于出了门,坐上轿车离开了曹县,每周都往家里寄大把生活费。

    原本日子逐渐变好,可时隔两年,回来的却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何玉娜在家守着尸体不吃不喝,最后是物业和邻居实在看不下去,帮着办了后事。

    再后来她每天都往市里跑,回来时衣衫褴褛,坐在门口哭,坐在家里笑。

    当年的黑色轿车时常过来,青年男人下车时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上车时身上和衣袖满是抓痕。

    大家都说何丽娜疯了,虽然心里可怜她,但腿上远离她。

    ……

    咕咚一声,麻袋掉落,里面的土豆滚了出来,散落四处。

    何玉娜蹲在地上,捂着起伏的胸腔剧烈呼吸,胳膊颤抖得伸不进兜里。

    症状恐怖,没有人敢靠近。

    “阿姨,您的药在兜里对吧?”

    何玉娜呼吸困难,眼前一片漆黑,听到声音后微弱地点了点头。

    感觉到身边的人不慌不忙地从她兜里拿出药,喝着水喂下了去,几分钟后终于平息。

    散落在四处的土豆被捡起,重新装进了麻袋。

    “阿姨,春天花粉多,您有哮喘出门一定要戴口罩。”

    “谢谢。”

    何玉娜道谢,起身接过麻袋时看到了来人的脸,瞬间挣脱开来,将怀里的土豆用尽全力砸了过去。

    秦舟安没有躲,土豆生生地打在腹部,却连眉都没皱。

    何玉娜面目狰狞,不断地向秦舟安身上抓去,引来了周遭人的围观,但无一人敢上前拦“疯子”。

    “滚!我是绝对不可能让你见一朦的!”

    秦舟安定了定,声音不可察觉的有些发颤:“阿姨,我找到了杀害一朦的凶手,您能给我一个……”

    一巴掌打了过来,脸和右耳皆是红肿,众人吸了口凉气。

    秦舟安的耳边传来嗡嗡的声响,混乱的人群中跑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手托住他的下颌,一手捂着他的右耳。

    物业的工作人员姗姗来迟,围观群众被清开,何玉娜被强制带回了家。

    “你过来做什么,我不是让你在车里等着吗。”

    他听不见声音,但能看到云翎紧张的神情,和张张合合的口型。

    你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秦舟安低头,这才看见她小小的手心上满是红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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