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2

    秦舟安向后仰了仰,后肩轮廓分明的肩胛骨抵靠在木质椅背上,他看着息黑的手机屏幕,便意识到自己这是又被人藏了起来。

    今天的时间也不算早了,明天是最后一场杀青的戏份,明晚还要去庆功宴应酬。

    秦舟安已经熬了好几个通宵拍戏顶场,抬手捏了捏发酸发涩的眼角,想要拿起撑在桌子上的手机挂掉视频电话,却正好听见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是头婚吗?应该没孩子吧?身体怎么样,家里没遗传病吧?”

    他脸色瞬间变得僵硬,微微挑了挑眉毛,挪开了原本已经放在挂断键上的手指。

    秦舟安原想听听她会说些什么,但是云翎的声音像是一只小猫,和对面中气十足的男声一比显得格外细软。

    只听到中年男人随后道:“你带回来给我瞧瞧,能是什么有车有房还头婚的大导演?”

    云翎坐在床头没再言声儿,趁着云文松转头和柳芳如说话的时候,攥起被子的一角拽过来偷偷把手机藏了进去。

    云文松虽然曾经想过让云翎找个有钱有家底的人家,比起现在的日子还能好过些。

    可他也没想着让自家孩子往浑水里蹚,那娱乐圈里的大导演能是什么好人家,想想就是抱着啤酒肚、肥头大耳的老头子,保不准岁数比他还大。

    “不是我说的难听,人家不和门当户对的大明星、大小姐谈,和你谈图什么?图你长得顺眼还节俭持家?”

    这话不大中听,柳芳如站在后面拉了拉云文松松垮垮的汗衫,像是有点后悔刚才为了转移火气把这事儿告诉给他。

    “你净给我添乱!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我这个当爹还不如老宋家的狗知道的多。”

    云文松抽回自己的汗衫,提了提裤腰带,气不打一处来。

    “咳咳……”

    突然屋里传来了一声陌生男人的咳嗽声,云文松的话还没说完,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云翎慌慌张张的从被子里掏出手机。

    云文松一个健步如飞跨了过去,没有半点生过病的样子,当即从云翎的手里夺过手机,想要看看这大导演得长成什么邋遢样子,竟敢老牛吃嫩草戏弄他的闺女。

    然而就在他翻转过手机屏幕看到视频里的男人时却傻了眼,里面的人不是什么秃头、麻子、啤酒肚,也不是想象中的满面油光,比他岁数还大的老头。

    青年男人坐在长案之前,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身白色衬衫,扣子系到了最后一颗。黑色短发干净利落,身形清瘦,比例极佳。面相虽然有些冷淡,但长相周正、轮廓分明,微微前曲的上身削减了原有的压迫感,颇为恭敬有礼。

    秦舟安点了点头道:“叔叔您好。”

    云文松抬眼看到紧张地从床上扑过来的云翎,当即便离开了屋子,回到自己的房间眼疾手快反锁上门。

    他举起手机看着屏幕里面的年轻男人,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支支吾吾了半天。

    “这么晚冒昧打扰您了。”是秦舟安先开的口。

    他房间的光线偏暗,因而特意打开了长案前的台灯,褐色哑光的墙纸透着低调的奢华。

    “不打扰,不打扰。”

    云文松一直觉得自己还是能撑得起场子的人,他就爱和陌生人一起喝酒东扯扯西拉拉,但这次在一个小辈面前却是难得的哑口难言。

    不仅仅因为自己刚才说的话可能被对方听到了,更是觉得这样周正矜贵的年轻人是在这样的小城里从未见过的,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掉面子。

    秦舟安向后拉了拉椅子,坐到了视频可视范围的正中间。

    他道:“我叫秦舟安,渡舟的舟,平安的安。”

    云文松清了清嗓子,捏了把在大冬天透湿的汗衫,摆出来作为家长的架子问道:“你和我家翎翎是什么关系?”

    “暂时还没有关系。”秦舟安如实说道。

    在看到云文松的嘴角隐约抽动了一下后,他立即补充道:“正在努力中。”

    云文松松了口气,用后背抵住被外面的人敲得砰砰作响的房门。

    这孩子,有条件这么好的对象也不告诉家里人。

    秦舟安刚才在电话里听到了云文松说的话,明白他想知道些什么,便将他之前提过的问题事无巨细的回答了一遍:

    “叔叔,我在临州生活长大,以后预计也会一直待在临州,学历是博士学历,现在经营着一家影视公司,工作和收入都挺稳定的。”

    “今年二十八岁,动产和不动产都还蛮可观,没有过婚姻经历,当然也没有孩子,我是独生子。”

    “除了工作比较忙的时候,一般都会抽时间运动健身,所以身体还不错,家里也没有遗传病史。”

    ……

    自打他毕业回国后还从来没有做过自我介绍,通常都只有别人向他介绍的份儿,不过这么细致的自我介绍他也是第一次做。

    云文松听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想着既然是什么公众人物应该能在网上搜到,便顺手切屏进了浏览器,还没打开页面就听到对面说道:“叔叔,网上的东西真真假假,您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就好,我都会如实回答。”

    秦舟安看着对面因切屏而异常卡顿的屏幕,不动声色地整了整尖领的上衣。

    他换衣服换的有些急,衬衫上有些褶皱还没来得及让人熨平。

    云文松见自己被戳穿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屏幕切了回去:“我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毕竟咱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聊嘛……”

    秦舟安颔了颔首。

    “不过我看你家教挺好,家庭氛围应该还不错的吧?”云文松想着临州的豪门大家会不会看不上他们这种县城的小户人家,便拐了个弯儿试探道。

    秦舟安的睫毛几近不可视地颤了一下,浅笑瞬间僵在脸上,原本融洽的氛围忽的变得僵滞起来。

    云文松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有几分不对劲,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

    正在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救场的时候,房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云文松顺着惯性一屁股跌在地上,手机没拿稳抛了出去,刚好被硬闯进来的云翎接了个正着。

    “没天理了,你是爹还是我是爹……”

    云文松龇牙咧嘴地喊道,突然意识到秦舟安还在听着,把没说完了话又憋了回去。

    柳芳如趁机挤了进来,一边扶着云文松,一边挤眉弄眼示意云翎赶紧回屋。

    直到云翎回到房间重新拿起手机,想要替云文松对秦舟安道个歉,看到他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半露的睡衣,才意识到他先前是故意的。

    换好了衣服后故意出声,为了让她爸妈发现他。

    “你到底什么意思?”云翎鼓起腮帮子,有些生气道。

    她知道他没准备好,所以拼命的藏,他反而还要给她添乱。

    秦舟安目光定定地看着屏幕,像是透过屏幕看着她,眉目渐渐舒展开来,开口道:“后天三十,你们在家过年吗?”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别转移话题。”云翎嘟囔道。

    秦舟安抬手松了最上面的一颗扣子,又重新恢复了原先放松的坐姿,两条修长的腿在桌下轻轻交叉。

    “我要是再不着急一点,是不是就要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别人?”

    云翎突然想起她在商场饭店外面给他打的那通电话,那时候雷浩森刚好经过和她说了句话,不过内容是什么早就不记得了,约摸是那时候听见了。

    原是过去的事她不想再提,可既然说到了,她也不想搪塞着瞒过去。

    “我妈带我去相亲了,我一开始不知道,以为就是吃个饭,没想到相亲对象是我师弟。你应该见过,叫雷浩森,”云翎解释道:“不过就是吃了顿饭而已。”

    “我知道,所以想先报个到。”

    秦舟安看了眼手边平板上的视频,弹窗消息是马助理发来的。

    您放心,视频的事情都已经料理好了。

    ——

    今年雪季来的比往年都晚,似乎是为了弥补晚来的雪,下的雪比往日要大,也要多。

    从天还没亮开始就有人家陆陆续续的放炮仗,轰轰隆隆的像是打雷,吓得小区里的流浪狗和流浪猫都钻到了车底下。

    云翎几年没有回家就几年没有听到炮仗声,临州市内过年的时候禁烟花爆竹,但她还是觉得有这股烟火味儿才算是过年。

    福字和春联都和往常一样是从村支书那里领来的,用熬好的浆糊往门上一贴,比用胶水还粘的牢靠。

    小图难得打了通电话过来,以为云翎还在临州,怕她一个人过年孤单,想邀请她到自己家里来守夜。

    但当即就被云翎拒绝了,一来她已经从临州回来了,二来她才不愿意大晚上当小两口的电灯泡。

    小图问道:“你和雷浩森怎么样了?”

    云翎站在板凳上,一边往春联上抹着浆糊一边道:“你怎么知道雷浩森的?”

    “是他联系到我要了你的电话,一开始我还想着给你回电话说这事儿,一忙就都忘到脑后了。”

    云翎垫着脚把兔年吉祥的横批贴到门框上:“以后别随便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别人。”

    “不合你心意?我还以为能促成段金玉良缘呢。”

    “就是普通的师弟,来找我帮个忙而已。”

    大门半敞,传来了柳芳如在厨房剁肉馅儿的声音,云文松正坐在大脑勺电视前包红包,一个红包里顶了天也就五块钱,以后揣兜里上街上给小孩儿还能长长面子。

    从中午十二点开始就陆续有频道重播往年的春晚节目,云翎时不时瞟一眼还能看到好几个熟人。

    盛于蓝连续三年上节目,每次都是收视巅峰。

    镜头一扫到观众席,正好落到了第一排的圆桌上。

    在满是业界大佬的坐席上,秦舟安是最年轻的那个,一身褐红色的戗驳领西装,落落大方。

    那时候他还处于桃色绯闻的焦点,身边坐着的女明星现在都已经大红大紫,不过也有人热度最高的时候就是炒绯闻的时候,至今也没有熬出头,还落了个不好听的标签。

    云翎看到当年的视频,虽然心里有些闷闷的,但明白他这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对抗深不可测的敌人。

    ……

    “这么多年没见,翎翎出落的更漂亮了。”

    这是一个老烟嗓,声音像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云翎站在椅子上转身向下看去,看到来人后腿脚没站稳,差点摔了下去。

    男人身体肥硕,叼着根华子,左眼一块黑斑有鸡蛋大小。

    “二叔,过年好。好久不见,怎么想着到我家来了。”

    云翎平静下来,不动声色地推上房门,却被云文峰一脚卡住了门缝。

    “翎翎,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道理应该不用二叔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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