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屋内的氛围也越来越灼人。
她全身上下只围着一条浴巾，双手捂住胸口处，而秦舟安更甚，窄腰松松垮垮地系着浴巾，裸露出带着水痕的上半身，肌肉起伏流畅。
云翎经常练戏，秦舟安经常运动，身材都是极好的。
直到他双眸变得幽深，高大的身影笼罩在云翎的身上，直至似隐忍一般深吸一口气，伸手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干净马甲外套，披到了低头躲在墙角的云翎身上。
“你先去浴室里避一避，一会儿我叫你再出来。”
现在这种情况任谁看了都会浮想联翩，只有暂时避一避。
因为怕外面的人听见，云翎没说话，点点头后躲进了浴室。
只听到她刚带上浴室门，外面的房门就打开了。
浴室的隔音很好，她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对话。
云翎背靠在冰冰凉凉的墙砖上，过了好久才降下心跳的频率和身体的温度。
屋内热气还没消退，镜子上结满了水雾。洗手台上整齐摆放着洁面乳、面霜、乳液和眼霜，种类齐全到很多她都没有用过。
浴缸里的水已经放了个干净，旁边的置物台上摆着一瓶方形盒子的沐浴剂，盒身上写的是古龙水沐浴露，和他身上平时的味道一模一样，柑橘味带着些雪松香。
“原来不是香水。”
脱下来的衣服整齐地搭放在衣架上，甚至还有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内裤。
云翎骤然收回视线，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生怕自己变成了偷窥别人隐私的流氓。
外面的交谈声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云翎满怀愧疚地坐到马桶盖上，以防自己再不小心看到什么，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脚下的地板好久，才等到了秦舟安的敲门声。
“他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秦舟安清了清嗓子道。
云翎起身挪步到浴室门口，轻轻反敲了一下玻璃门，吞吞吐吐：“你能不能帮我把我刚才放在床上的衣服拿过来。”
她总觉得这样说话有些怪，还是换上衣服为好。
“稍等。”
秦舟安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衣服，默不作声地拿起来塞进了门缝，然后听到了里面窸窸窣窣地穿衣声。
刚才他在外面已经套上了上衣，不过因为某种原因，实在没有办法换掉围在下身的浴巾。
他皱了皱眉头，努力忽视身体异样的感觉，但终究是徒劳。
云翎换好衣服拿着浴巾走出来的时候，秦舟安正坐在床上，腰背微微驼起，双腿上放着一册分镜头脚本，翻页的手指微微颤动。
“应该是我走错房间了。”
她径直走到自己的背包前，手忙脚乱地把刚才拿出来的东西又装了回去。
秦舟安问道：“你的房间是多少？”
“286。”
“真巧，就在我房间对面。”
他的房间是288，盛于蓝抽到的是286，两间房正好相对。
虽然在元旦那晚云翎被海风冲昏了头脑亲了秦舟安，但是事过之后两人心照不宣，谁都没有再提起此事。
云翎不知道秦舟安到底是怎么想的，可她总觉得自己就像是娱乐圈里的私生饭，不但强制与偶像亲密接触，还尾随他住到了他房间的对面。
“不是，你别误会，是盛于蓝主动和我换的房间。”
她慌张地努力澄清道，试图还给自己一个清白。
秦舟安嘴角含笑，一副明显不信但刻意纵容的样子。
“哦，原来如此。”
他倒希望事情是他想误会成的样子。
看着她焦急解释但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又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秦舟安决定不再这么钓下去了。
“刚才选角导演过来了一趟，说剧组一个有五分钟戏份的女演员临时爽约进了别的组。”
秦舟安敛容道：“虽然只有五分钟的戏份，但却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可以说是整个剧情的导火索。”
临时跑组的人多半之前名声就不好，他一般都不会用，但这次拍摄他基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尤其是陈松柏在后布局，暗潮汹涌。
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云翎收好了背包，听后替他皱起了眉头：“可是明天就要开拍了，要再找一个演员吗？”
虽然剧本曾经出过版权问题，但剧组里总归有盛于蓝在，而且秦舟安还作为电影的导演和制片人，即便是全盘沉掉也不会沉掉到哪里去。
秦舟安合上手中的分镜册，侧头看向云翎。
“如果我邀请你饰演这个角色呢？”
云翎听后先是愣了一下，虽然薄薇说过会尽量给她找一些出演配角的机会，但她没想到这个机会来的这么快，而且还是秦舟安给的。
“可是我还没有什么经验，怕…… ”
怕搞砸了对他来说如此重要的剧本。
“经验都是慢慢积累的，没有人一开始就是老手。”
秦舟安低声宽慰道：“作为导演，我还是有信心能带得了一个演员的。”
更何况是他三年前一眼就看中的人。
就像初见时说的一样，他有信心做好一切他想做到的事。
直至云翎应了下来，拿着他亲手勾画过的剧本走后，秦舟安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不单单是为了角色问题得到了解决。
侧身确认门锁已经关上，他把放在腿上试图掩耳盗铃的分镜册拿开，起身走进了卫生间。
——
和之前一样，剧本里薄薇饰演的女主角武打戏份并不多，但是只要有打戏就是一场苦战。
大部分的打戏都是女主角单挑其他的配角，偶尔需要男主角作为副打手，当然盛于蓝也不会真的来当云翎的副打手，而是其他的武替。
没有工作的时候云翎就会跟在薄薇旁边打下手，看着她怎么演戏，有时候还会帮她对一对台词。
再不济就是被张威临时拉走，替他盯一盯武替演员们平时的排练，只是那些人似乎并不大信任她。
组里专门吊威亚的武替临阵脱逃，其他人又不愿意干这个活儿，云翎来的时候张威正在发愁。
张威知道云翎恐高，而且她现在也不缺这点钱，便没把心思往她身上用。
数十个武替，没有一个人肯接下这个活儿。
“我不演，之前签合同的时候没人给我说有吊威亚的戏份。”
“咱这么大汉子，那细绳子能拴得住？掉下来不得摔死。”
“这活我们可干不了，出了事儿谁负责。”
……
“一千！谁要演了这出戏，我自掏腰包给你补贴工资！”
最终张威下了血本，虽然话说出口后心里不停地在滴血。
众人听后目目相对，交头接耳地讨论了起来，毕竟对他们来说一千不是个小数目，还是值得冒冒险的。
就在几人犹豫斟酌之时，队尾举起来了一只手。
“张武指，我来吧！”
说话的是个短发女孩儿，比云翎的年纪还要小上六七岁，今年刚从武校里出来的，因为没有考上大学就蹲在影视基地门口等活儿，单干也是因为没有武行肯要她。
云翎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手中的矿泉水，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样的场景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同样的工资，同样的处境，同样的选择，同样的性别。
只是，不同样的人。
“好样的。”张威看到有人帮他解了难，瞬间松了口气。
“快去……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余小雨，您可以叫我小雨。”
女孩在众人目视下大大方方地走出队列，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好的，小雨，你快去威亚老师那边拿装备。动作都是我们平时排练的基础动作，注意听老师讲的注意事项，保持好平衡，待会儿再好好听秦导给你讲戏。”
张威说得简单，也确实是因为这次的动作真的不难。
比起当时云翎从房顶跃下，还要连放三支箭后再劫人飞到屋檐，这次的动作仅仅是把平日练习的最简单的过手动作放到了房顶，最后逃离时再一跃而下。
这场戏薄薇和盛于蓝都不是主角，但作为下一场戏的主角，他们同样在片场旁边观看。
盛于蓝不知道在和薄薇搭着什么话，自始至终都是笑眼盈盈，恨不得薄薇看不出来他的眼含秋波。
倒是薄薇不言不语，手中一直捏着一根烟，始终没有点燃。
云翎作为张威的助手，没有他的准许只能旁观，不能插手组内事物。
但是在她看到余小雨穿上威亚衣，抬头望着三层九米的别墅楼顶，双腿止不住的打哆嗦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挤了进去：“你是不是恐高，如果恐高的话…… ”
“谢谢，我不恐高。”余小雨坚定地道。
云翎没有再说下去，尽管女孩依旧两腿发颤、眼神闪躲。
因为她想，她或许是真的很需要这个机会，很需要这笔钱，就跟当时的自己一样。
——
秦舟安过来的时候，余小雨已经听完了威亚老师交代的注意事项。他手里拿着分镜册，戴着金丝边框的眼镜，胸前的口袋处别的一根黑色的钢笔。
这是余小雨第一次见到秦舟安，可以说第一印象极好。
无论是长相还是气场，秦舟安无疑是极讨女孩儿喜欢的那款类型。
他骨相虽然凌厉，但皮相柔和，偏低沉的声色让人觉得温润易接近，靠近之时能嗅到干净的香味。
“你不用紧张，设备安全是有保证的。”
秦舟安打开册子，拿出口袋里的钢笔，用短短十分钟的时间给她讲完了整个流程，条理十分清晰。
“我讲的可以听清楚吗？”
余小雨轻轻地点点头，实则大脑已经放空，话进了右耳又从左耳朵倒了出来。
在武校里她见过的都是汗津津的、说着满口粗话的小青年，她从来没有在哪个异性的身上闻到过淡淡的香味，没听过有谁会跟她这么平等地讲话，更没有见过这么彬彬有礼的人。
秦舟安最后交代道：“那我们开始吧。”
……
只有一旁的张威边看边摇头。
坏了，这回坏了。
这姑娘怕是要吃苦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