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在继续说话，也没继续看她，接着转身离开。
“走吧。”陈默思索了一会，拿着塑料袋走到宋莹身边。
走进宿舍楼前，她扭头回看，只能看到连绵不断的黑夜下的几处小光点。
回到宿舍，她找到充电器充上手机。
“你是不是认识向导？”宋莹一脸八卦的凑过来。
“嗯，高中同学。”
“我就说，你两个看着就像有一段故事。”
陈默没再说话，扯过大红色的塑料袋，找出那盒红烧牛肉面。
“你吃吗？”她问宋莹。
“吃。”宋莹也没吃饭，看到泡面后两眼放光。
“你不是去找向导了？”
“别提了，问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他，没想到他和你在一起。”宋莹准备烧水。
“买泡面刚好碰到了。”陈默解释道。
宋莹明显不信，也识趣的没在追问。
周末两天紧急的上岗培训，陈默忙的晕头转向，没有心思想起那些陈年往事。
她大学的专业是英语，可她一贯了解学校里的学生往往对英语是最不在乎，对于现在这群未知的学生，她很是头痛。
她睡前仔细检查遍教案，确保能通俗易懂。
上岗第一天，她被分到了三年级，从最基础的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开始学起。
她特地准备了二十六个英文卡片，然后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教案。
很快响起来下课的铃声，课间十分钟里，学生纷纷跑出教室，有几个顽皮的孩子跑到办公室窗户，踮着脚尖往里面看那些陌生的面孔。
宋莹上的第一课，夹着语文教案和水杯一脸疲惫地回到办公室。
“怎么样？”陈默看着无精打采的宋莹。
“有些孩子太皮了，根本不听你的。”宋莹一坐下就抓起水杯大口喝水。
“当他们念课本直接开始弹舌。”
陈默听到后大概想了一下中文弹舌的样子，低低地笑出了声。
“别笑了，语文都这么费劲更何况你的英语。”宋莹吐槽道。
她看陈默没有回应，碰了碰她。
“我在考虑要不要转专业教俄罗斯语。”
“你会弹舌？”
“不会。”陈默实诚地摇摇头。
上课铃打响后，陈默拿着教案和水杯留下一头雾水的宋莹，走进三年级二班。
整个希望小学都是新建的，教室的白墙粉刷的干净，整个屋内都很洁白干净。
她镇定自若地站上讲台，拿起白色粉笔认真在黑板写下自己的名字。
“大家好，以后我就是你们的英语老师，黑板上是老师的名字，大家一定要记住哦。”
面对小孩，她略带僵硬的放软语气。
讲台下稀稀拉拉地鼓起掌。
“有没有想问老师的，没有我们就开始上课了？”陈默边说边在教室环视一圈。
一个穿着黑色黑色衣服的小孩举起手。
“请起。”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这群小孩也还算配合她。
她拿出点名册：“你叫什么名字呀？”
“肖玮。”
他也姓肖……
“那你对老师有什么问题吗？”陈默接着问。
小孩一脸天真无邪：“老师，你是叫陈默还是叫陈黑犬？”
陈默下意识地低下头，不顾此刻站在讲台上的奇怪形象，拿着笔的手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小孩天真无邪的话也如平地惊雷，教室里的学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她努力控制发抖的声音，冷汗浸湿后颈的碎发，双手支撑在桌角，努力站直身子：“老师的名字，是两个字，陈默。”
“好的，陈默老师。”
肖玮得到答案后坐下。
陈默眼前有些发黑，欲盖弥彰地撕开一块糖，借着让学生低头翻开书的空隙塞进嘴里。
口腔里的糖甜到发腻，极快地缓解着她的焦虑。
小小的风波过去后，课堂正常开始，陈默大汗淋漓地走回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后小小的休息了一会，接着去上课。
三年级一共五个班，上午上完两个班后，宋莹叫着陈默去食堂吃饭。
陈默草草吃完饭后回到宿舍小憩。
就在她小憩的短暂片刻，她做了一个梦。
……
“你今天为什么走过吕奕那里？！”
陈默刚进教室，就被站在门前的人拦住，教室里走出一个人，伸手就给她狠狠的扇在她肩膀上，她一个踉跄，撞上教室的门框。
正是班级午餐的时候，教室里没有人，那一巴掌在空荡的教室里竟然还扇出了回音。
“老师让我收英语作业……”
胳膊被扇的热烫，她不敢抬手。
“就你？你是不是勾引英语老师了？倒数的成绩还能继续当课代表？”
武丽冷着脸发笑，尖酸的词语不断从她的口中吐出。
“勾搭上英语老师还不满足吗？还想勾搭吕奕？你觉得吕奕会看上你这种倒数的人吗？”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好像一开始，并不是倒数……
“啪。”
一股大力夹着风落在她脸上，她偏着头，耳边碎发跳了出来，凌乱的掩盖了眼底的情绪。
这一声回响，比刚才的还要大。
“你以为我不敢打你的脸吗？”武丽气急了，完全不顾走廊外还有路过的同学。
她被那一巴掌扇的半边脸发麻，耳边嗡嗡的响。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你哑巴了？”武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被她气笑了。
一旁的人捂着嘴笑：“昨天晚上看来把英语老师伺候得很好。”
周围一圈人听闻无不发出讥讽的笑声。
她听不太真切，直觉告诉着她，他们大概是说她什么低俗恶趣味的话。
她下意识的反驳：“没有……”
周围笑的更大声了。
“陈默。”武丽像是放过她一样叫她的名字，像是对她最后的审判。
陈默希望这真的是最后。
“把你名字写黑板上。”武丽伸手推搡着她。
她终于把脸正过来，脖颈隐隐发酸。
“快写啊！”一旁女生见她磨蹭半天，干脆一脚踹在她的小腿上。
明明是晚夏，她却穿着秋天的肥大校裤。
她被踹的腿发软，下意识的想向讲台倾，可她放弃了这个机会，膝盖直愣愣的跪在地上。
她们不可能看她好受。
身后的催促声再次响起。
她忍住眼泪，忍住疼痛，艰难的撑起身子，拿起他们丢在一边的粉笔。
陈默。
她的字如其人，清秀娟丽。
写完后她低下头。
“写完了……”
武丽看她写完后，抱着胸，走上讲台，径直把她撞在一边，拿起一旁的黑板擦。
陈默被撞的向黑板走了两步，粉尘飞扬，钻进她的鼻腔，她下意识的想要咳嗽。
她不敢，喉咙里粉尘像是毛毛虫一样游走，她死死的掐住手心。
“抬头！”
她死命的忍住想要咳嗽的欲望抬起头。
黑板上她的名字被她擦掉一半，只单单留下一个默字，旁边还画了一条歪七扭八的狗，像是怕人看不出特地写上了“black dog”。
默。
黑犬。
终于，喉咙间的粉尘爆发，她低下头，控制不住的咳嗽。伴着剧烈的咳嗽声，她的身体颤抖着，面部涨的通红，眼睛里泛着泪花。
“你看她的样子，像不像黑狗？”武丽满意，满意她的作品，也满意陈默的表现。
她环着胸，靠在讲台上，高高在上的看着剧烈咳嗽的她。
“今天心情好，放过你，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出现在吕奕身边。”
她终于下了赦条。
陈默耳边的声音终于消失，停止了咳嗽。
她靠近陈默，把沾满粉笔细末的手往她背上擦了擦。十根手指，就这么扯着她的衣服细细擦完。
“今天就允许你擦了黑板。”她低低吐出一句，转身招呼着其他人走出班级。
“走，看看食堂还有没有饭。”
“都怪陈默这个贱人，耽误我们吃饭……”
陈默低着头，直到说话声越来越远，然后发疯般的拿起黑板擦疯狂的擦起黑板。
粉尘再次飞扬，她一边擦，一边止不住咳嗽。
武丽写的很用力，仔细看还能看出一些白印。
她努力忽略身体上的疼痛，一步一步的走回自己座位上。她打开书包，里面还有奶奶早上给她装的便当。
她打开，抬了抬被扇的胳膊，抬不动。
她叹了口气，筷子换了个方向，全班就她一人没有同桌，空间最大。
她吃的比往常慢一些，班级里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一些同学。
没有人与她说话，仿佛她不存在。
他们吵闹着，欢笑着，仿佛刚才的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像是她做的一场恍若隔世的梦。
这的的确确的她的一个梦。
如此逼真的噩梦。
陈默颤抖着醒来，衣服的后背处被彻底的浸湿，还没来得及换身衣服，上课铃打响，她匆忙赶回办公室。
一天的课上下来，她的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干，她拒绝了宋莹结伴去食堂吃饭，直接冲回宿舍洗澡。
拿好衣服后，她跑到浴室，浴室竟然贴了张停水的通知单。
没办法，她回到宿舍，拿起水壶准备去打水，没想到被刚从食堂回来的张佳山看到了。
还没等张佳山出声，她又闪回了宿舍。
想了想，她记得支教的手册上好像有公共浴池，她翻开，手机导航了一下还不算远，她找了个书包背上换洗的衣服出发。
这次，她学聪明了，带上了充电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