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兰

    苔痕漫山阶,三千长路绿意盎然,僧人有语:“三千业火焚身,练就佛心无量。”层层雪厚增路阻,叠叠树影成片荫。

    沈宁萱从刚开始的活蹦乱跳到中途的累死跑马,抱怨不断。

    “阿娘,这阶梯怎么这么长!?”沈宁萱气喘吁吁地问:“为什么这么多人愿意爬上去,也太累了吧!”

    柳姝瑶笑着摇摇头:“总有人会为自己和自己所在乎的人去祈愿神明,因为有了羁绊,他们不会想失去。”她顿了顿,面色变得柔和,眼底笑意无穷:“阿娘偷偷告诉你关于你阿爹的一个秘密好不好?”

    沈宁萱一听说是阿爹的秘密,就立即来了兴致,竖起耳朵,一个字都不愿放过。

    “应该是十二年前的事了,那会儿,你刚出生,我因为大出血,把身子骨弄得很弱。三天两头的喝药吊着一口气,你爹见我身子日渐衰弱,到处去找法子,求名医的,后来当时户部侍郎王大人跟他说,曾经有一位男子为自己的心上人到这里来求病痛皆消,最终他只身一人在此跪了三千级台阶,一步一步跪上寺庙求取平安,最终他的心上人真的无恙了。你爹一听,竟也信了此等荒谬之事,第二日去了,跪了三天两夜,回来时,我见他腿脚不好,他还骗我说,公务繁忙,不小心从阶梯上摔了下来,但是我也确实好了,不知是真有神明在天还是恰好康复,后来我也是从下人那听来的,还和他闹了几天,毕竟不知道跪了三千级台阶,腿上会不会落下顽疾,所以,阿娘希望阿珍以后也能找到一个可以为你爬三千台阶的男子。”

    沈宁萱知道阿爹阿娘的感情好,但当阿娘说阿爹为她跪了这三千台阶的时候还是大为吃惊,毕竟是跪而不是走,连走都这么累,那跪岂不是比之累上千倍万倍,而且双腿定然出血,疼痛交加。这应该是世间女子都期盼的如意郎君吧。毕竟她阿爹长相俊美,深情专一,年轻时更是貌比潘安,闻名天下,才貌双全的淮安沈郎。

    “阿珍一定也要找一个面如冠玉,才情兼备,爱我敬我的郎君。”

    “好,好。阿娘定帮你好好相看一番。”柳姝瑶牵着她的手走着。

    山上寒气更甚,寺庙旁种着成片的竹林,竹叶沾雪,清尘出世。此处的风比山下强上许多,沈宁萱打了好几个喷嚏,柳姝瑶将准备好的红棉袍披风给她穿上。

    沈宁萱憨厚地笑了笑:“阿娘最好了。”

    “贫嘴!”柳姝瑶牵着她进去。

    寺庙内,香烟缭绕,金灰红烛,菩提树上红绸带,夙愿羁绊寄予枝。菩提叶沾水,扫身驱邪秽。

    沈宁萱跟着柳姝瑶烧香拜佛,求取平安符。

    一拜,面佛

    二拜,敬佛

    三拜,祈佛

    柳姝瑶与方丈聊了些佛法,沈宁萱便去后山散散步打发打发时间。

    后山清净,河流清澈,小路平坦,有一座更高的峰峦,远看峰峦,山头浸染白雪,像是天边的云,上头的峰顶完全与天空融为一色,空气清晰爽朗,带着竹柏的清香,几只飞鸟掠过,构成一幅雪山孤鸟图。

    沈宁萱张开双臂,与清冽的气流拥抱,走向清寂的山,时而蹲下身,指尖划过清凉的泉水,时而踮起脚,指腹搓捻竹叶的绿脉。

    “啊——”

    “有人吗?有人吗?有没有人啊——”

    是一个女子在喊话,声音娇柔,沈宁萱眼睛一转,这种救美人的事,还得是她来。

    她让兰音下山去找人,自己先去前方看看。

    沈宁萱拨开竹子,走到声源处,前方是一个不大的洞,她蹲下身子,往下看,是一个穿着粉红色袄裙和她岁数相当的小姑娘,她头发凌乱,同样抬头望着沈宁萱,眼中迸发出希望但很快就消失了,眼里还带点嫌弃,似乎觉得她太小了,根本救不了她。

    沈宁萱见下面长相明艳,眼角有一颗美人痣的‘漂亮娃娃’小姑娘看向她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心情不免丧了丧,但很快又弯着月牙说:“放心,我已经去找人搬救兵了,你别怕。”

    “真的吗?”小姑娘又看向她,认真问。

    “当然。”

    小姑娘终于笑了,笑得极其好看,但笑意却只浮于表面:“谢谢你。那你现在可以陪我聊聊天吗?我害怕。”

    “好啊!”

    小姑娘见她答应的爽快,微微发愣:“你不怕吗?万一这里有野兽怎么办?”

    “我不怕!我们两个一起,我们谁都不怕的,你和我都平平安安的。”沈宁萱真诚地笑着,看上去有些傻傻的。

    小姑娘‘噗呲’一笑,眼底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你叫什么啊?哪家的?”

    “我叫沈宁萱,小名阿珍,我爹爹是当朝首辅沈长泽,我阿娘是柳姝瑶,姑苏柳家人。”

    “我叫常兰,小名萋萋,我父亲是中书侍郎常深,我娘是城北孙家人,孙淑捻。我可以叫你阿珍吗?你叫我萋萋。”

    沈宁萱自是万分乐意:“好啊!萋萋,以后我们一起玩,做闺中密友怎么样?”

    “好,我就和你这个有趣人交朋友,不对,是闺中密友!”常兰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世家女子,平日所见的都是些温婉循礼的或是些看不起人的,像沈宁萱这样真诚大方的几乎没有,至少她现在还没见过。

    “萋萋,你去过哪些地方?”

    常兰想了一阵,回答道:“去过淮州,临安。你呢?”

    “我很少出去,只去过姑苏,但是唯一的一次还忘记发生了什么。”沈宁萱脸上显出失落。

    常兰见此,大声安慰她:“没事,以后再大点,我们找多点人一起出去玩,或者我们家出去玩的时候带上你一起。”

    “好啊!”

    两个小姑娘相视一笑,友谊竟来得如此简单,谁能想到前生的两个死对头还能成为今生的闺中密友呢。冥冥之中自有缘分。

    ······

    时间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中飞逝而过,相谈甚欢,还没聊够,人就来了。

    “阿珍,阿珍——”

    “小姐——小姐——”

    阿娘和兰音担忧的声音传来。

    沈宁萱和常兰一下子被吸引住了,沈宁萱大喊了一声:“阿娘——兰音姐姐——阿珍在这里!!!”低头对常兰说:“萋萋,得救了,我马上救你上来。”

    “好,谢谢你,阿珍。”

    很快,阿娘便带着两个随从赶来,并让他们将常兰救了出来。

    “谢谢沈夫人。”

    沈宁萱细心地帮常兰理头发,常兰怕柳姝瑶对她留下不大好的印象,赶紧让沈宁萱回去。

    沈宁萱努了努嘴,环住阿娘的腰:“阿娘,这是萋萋,中书侍郎常大人之女,我们把她送回家好不好?”

    “好。”柳姝瑶宠溺地顺着她。

    柳姝瑶走到常兰面前,柔声道:“萋萋,我送你回家。”

    她一手牵着沈宁萱,另一只手牵着常兰,一边讲着故事,一边往山下走。

    “萋萋,你来求平安符的吗?”

    “不是,我就来拜拜。”

    “哦。”

    下山比上山可轻松多了,但这么一来一回,大半日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白昼逝去,夜色笼,皎月高悬,群星围,城内店铺,琳琅布。

    “阿珍,我先走了,改日再聚。”常兰依依不舍地跟她摆手。

    沈宁萱也舍不得,头探出帘,和她告别:“改日见,记得来沈府找我玩!”

    柳姝瑶拍了拍她的背:“好了,人都远了,坐回来吧。”

    沈宁萱耷拉着耳朵,没了兴致,顿时困意席卷而来,打了个哈欠,想睡觉。

    柳姝瑶轻笑,把她的头搭在肩头,唱着小曲,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渐渐地,沈宁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梦里是一殿佛堂。

    佛堂内,一身素衣的女子背对着她跪向佛像,口中絮絮念念着佛经,手中不断转动着佛珠。

    她走上前去,佛台上面还供着一个牌位,她定睛一看,猛然一惊,止不住往后退,不小心一绊就摔倒了。

    奠文珍皇后沈氏宁萱

    她的心好像被人一把揪紧,强硬压着,无法喘息,恐惧和不安充斥她内心的每一寸角落,她慌乱地移开视线,头一点一点地挪向一旁的女子方向,她垂着的眼眸缓缓抬起,女子的嘴唇红润,肌肤光滑白皙,鼻尖秀气,却使她莫名生出了一些熟悉,她着急地想要看清她的眼睛,但正当她要看清她的时,周围的环境竟与上一场诡异的梦境一样,轰然泯灭,空间被撕得粉碎,最终化为无际的黑暗。

    她终究没有完全看清那名女子的模样。

    一场一场诡异的梦境,一团在她的心中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沈宁萱再一次从梦中惊醒,甚至在一时间分不清梦与现实了。

    【这是一场梦,却又好像真实地发生过。梦吗?还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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