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修)

    江怀筝闻声转身。

    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立在暗处,屋内红光映在他的脸上,给他本就阴沉的面上添了几分可怖。

    他再次重复道:“你们,是什么人?”

    栀南叫出声:“负心汉!”

    彭裕蹙起眉头,眼神不善。

    江怀筝忙捂住她的嘴,赔着笑道:“误会,误会……我们是天师府的人。”

    她向秦执使了个眼色。

    秦执会意,自腰间掏出天师府玉牌,玉色润泽,上刻一个“道”字。

    彭裕伸手去接,却冷不防被江怀筝制住。

    他闷哼一声,双腿发软,直往地上跪去。

    江怀筝连忙捞住他。

    手中这条胳膊瘦得厉害,几乎摸不到一块软肉,像是只剩下了骨头架子。

    “你……”她皱眉,“没事吧?”

    彭裕借她的力站稳,轻轻拨掉她握住自己胳膊的手。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要替天行道,把你和那画妖一网打尽!”栀南瞪着他,“一个负心汉,一个臭妖怪,你们两个今夜谁都别想逃!”

    她面带怒色,声音不自觉拔高。

    话音刚落,阴风骤起,将石榴树枝头剩余的零星几片枯叶扫向江怀筝和秦执二人。

    枯叶边缘锋利无比,有如利刃。

    秦执闪身躲开。

    江怀筝举起匕首,“当”的一声,将枯叶的冲势挡下,扫落在地。

    栀南感觉后背被人轻轻推了一下,然后便被打飞至空中。

    秦执见状跃起接住她,消去那阵推力,带她落在江怀筝身侧。

    栀南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躲在他身后:“谢、谢谢小道长。”

    轻飘飘的嗤笑声自西屋内传出——

    “区区一只刚修成人形的栀子小妖……我倒是想知道,是谁人给你的勇气,叫你说出这样可笑的话来。”

    彭裕脸色微变,朝着西屋疾步走去。

    江怀筝喊他:“你去做什么?”

    他头也不回,只冷冰冰道:“你们若不想死在这儿,便立刻出去。”

    “里头是只妖!”江怀筝看他执迷不悟,快走几步拉住他,“你受了那妖的蛊惑,连命也不要了?!”

    彭裕用力甩开她:“我再说一遍,赶快滚!”

    江怀筝眉毛一横,抬掌劈在他颈间。

    “我好心救你,你竟还敢吼我?且去一边待着吧!”

    她手一松,让彭裕靠着墙缓缓滑倒在地。

    “真是不好意思,秦道长。”她朝秦执苦笑,“原本说是来探探情况,这下,怕是走不得了。”

    秦执掏出桃木剑,率先冲向西屋。

    “道长当心啊!”栀南站在原地,喃喃道,“我修为尚浅……就不去拖后腿了。”

    她想了想,忽而又道:“对了,我得去守着柳小姐!”

    江怀筝跟着秦执一起进屋。

    方才从屋外看,隐约见得里头人影憧憧,现在进了屋,却是空无一人。

    旖旎红光将整间屋子照得透亮。

    红光是从那面挂满画作的墙上发出的。

    一双双好看的丹凤眼,如今都浸着杀意,盯着贸然闯入的二人。

    江怀筝捏住画的一角,将最后那张画揭下,露出后面那幅人像来。

    她呼吸稍顿——画中女子不知何时添上了一双丹凤眼,眉目含情,浅笑嫣然,真真是一位天仙般的人儿。

    “好美……”她的目光渐渐呆滞,“真的好美……”

    一双柔荑自画中伸出,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像是美人在邀请她入画一叙。

    秦执立在一旁,默不作声,手中紧紧攥着一纸黄符。

    江怀筝抬手握住脸上那只手:“我来了……我来了……”

    她脚下微动,朝画的方向走了半步。

    画中人眼中流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然后悄不作声地抬起另一只手,凑到江怀筝眼前——她想挖出这双异常明亮的眼睛。

    秦执看见画妖的指甲红光一闪,缓缓逼近江怀筝的眼睛。

    他欲瞅准时机,将画妖拖出来。

    画妖手指猛地用力,做出一个抠抓的动作。

    秦执抬手欲甩出符箓。

    他身旁却蓦地出现了一道身影,拦下他将将抬到腰间的手。

    宣生缓缓对他摇了摇头,然后看向江怀筝。

    秦执不知他为何出现在此,但下意识停手。

    长而尖利的指甲即将触及眼睛之时,江怀筝如瞬间清醒过来一般,握住画妖手腕的那只手稍一用力,制住画妖,然后翻出匕首,扎在画妖小臂上。

    一声惨叫过后,画中女子的小臂亦出现了鲜红血迹。

    “这便是画妖本体。”江怀筝转头,看见宣生的刹那不由愣了片刻,“……快,把它拽出来!”

    秦执立刻自她手中接过那条胳膊,掌心泛起微光,向上一扬,将画妖从画里拖了出来。

    随即,画上的女子也消失不见。

    “不错嘛,竟连我都骗过去了。”画妖笑着看向江怀筝,“我很喜欢你。”

    江怀筝挑眉一笑:“过奖。”

    画妖偏头看向秦执:“这位道长,你一直抓着小女子的手腕,感觉可好?”

    秦执不应声,手下更用力了些。

    “看来是极好的。”画妖自顾自道,“当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弄得我好疼。”

    它又看到站在一旁的宣生,不由惊讶:“是你……你没死?”

    江怀筝把玩着手里的匕首,颇有些得意:“让你失望了。”

    “你得意什么?”

    “我救的,我得意。”

    画妖眯了眯眼:“很好。”

    江怀筝感觉左手边那幅画上的一双眼睛亮了一下,还未待她转眼去看,一只手已经从画上钻出。

    她迅速撤身,才没被那长指甲穿颅透骨,但脸颊上被划出一道口子,洇出细密血珠来。

    轻微的疼痛感让她有些许不适。

    她抬眸,画妖仍安生地站在秦执身旁,被他制住。

    宣生上前去拽那只手,只捞得一手空。

    那手并非实体,却能伤人。

    他瞥见又一双眼微微亮起,下意识挡在江怀筝身前,却冷不丁被她一拽,身子朝后倒去。

    “既还受着伤,便不要逞能。”

    江怀筝手指沾了血,在匕尖一抹,手中匕首顿时覆上一层淡红色光芒。

    她朝着那只手狠命刺下。

    中了!

    江怀筝微扬起嘴角,利索地将那只手斩断。

    宣生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沉沉。

    那边的画妖终于站不住了。

    它痛嚎出声,然后难以置信地看向江怀筝:“怎么可能?!这是我的妖识幻化出来的,你怎可能刺中?!”

    “你是什么人?!”

    江怀筝晃晃脑袋:“半吊子道士。”

    “这世上虽已没了仙家,但要修出些许仙力,倒也不难。”她看向秦执,“秦道长,我说的可对?”

    秦执道:“不错,天师府内道士,皆会此术。”

    他深深看了江怀筝一眼。

    然而,此术极其耗费功力,恰如先前他在城郊林内伤狸妖的那一招。

    “倒是我小瞧你们了。”

    画妖的身体渐渐发生了变化。

    “嘭”的一声,它被秦执拽住的那条胳膊消失不见,化作一道红烟在它身遭绕了一圈,然后又回到它身上,化作手臂。

    它催动妖力,平地起风,将墙上的画刮得哗哗作响。

    画上所有的眼睛都发着红光。

    三人不约而同感到强烈的危机感。

    江怀筝将手中匕首蓄了力甩向它,被它隔空一拨便消了冲势,调转方向扎进柱中。

    宣生手中结阵,聚起凝实的灵力,裹挟着屋内妖风袭向画妖。

    画妖腾出一只手来,手腕翻转了几圈,唤得妖风将那团灵力层层包裹、挤压,直至爆开。

    星星点点的亮光在它身前落下,宣生无奈,尚未恢复完全的伤处隐隐作痛,只得以手撑地,勉力坚持。

    秦执甩出一张符箓,打在画妖身上,只逼得它动作滞了一瞬,便再无效用。

    他提着桃木剑直指画妖的眼睛。

    画妖轻蔑地瞥他一眼,右手轻抬。

    画中瞬时伸出十来只手,将他牢牢抓住,狠狠摔在地上。

    秦执轻咳几声,撑起身子,再度冲上。

    然而画妖的妖力几乎覆盖了整个西屋,任他往哪处方向躲,都会被另外几只横窜出来的手捉住,甩飞出去。

    饶是钢筋铁骨浇筑出来的身子,也禁不住这样摔。

    他又一次不要命地提剑冲上时,宣生按住了他。

    “你受伤了,不要逞能。”

    秦执咬牙道:“我再试试。”

    江怀筝按住他另一半肩膀:“试什么试,再试骨头都碎了。”

    秦执挣扎:“我是天师府的人,我得保护你们,保护百姓。我得……收了画妖。”

    宣生摇摇头:“你是天师府的人没错,但也犯不着为了我们去送死。”

    “秦道长,是我把你叫过来的,你若出了事,全是我的罪过。”江怀筝道,“我们先撤,去天师府请你师父过来,可好?”

    秦执难得失态,喘着气道:“画妖会伤了百姓的!”

    江怀筝和宣生顿时无言。

    如今已打草惊蛇,他们走了,画妖会如何对待周围百姓,不用想都知道。

    然而他们耗在这里,既拿不下画妖,还得赔上性命。

    如果能知道画妖的弱点就好了。

    江怀筝暗自着急。

    “哈哈哈哈——”画妖狞笑道,“好一个舍己为人!既然这么难舍难分,你们便一起去死吧!”

    它似乎是已聚起足够的妖力,两手上举,全身泛着红光,妖异可怖。

    画中钻出密密麻麻的手臂,皆长着尖而利的指甲。

    这些妖识幻化而成的手携着丝丝缕缕的妖风,堵住了所有的退路,大有要把三人捅成筛子的气势。

    江怀筝叹口气,默默挡在了宣生和秦执身前。

    随即手腕一热,她不用想便知道是那小子。

    算起来自己也救了他三回了,能叫他担忧几分,也算没白救。

    反正都得死,谁前谁后有什么分别?

    她抬手欲拂落宣生的手。

    实在不行,只得先将身后两人打晕,再收了这难缠的画妖了。

    墙角响起轻浅的咳嗽声,而后亮起一星火光。

    一个虚弱的声音同时响起,冷冰冰的,没有什么人情味,却叫画妖顿时停了施法。

    “住手。”

    彭裕手里握着一根蜡烛,站在墙边画下。

    蜡烛就托在画的正下方,再高一寸,便要将其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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