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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场日落

    为什么别里总会知道那些她只告诉了雁向志的事?

    真的是别里太偏执,雁向志挡不住她歇斯底里的追问吗?

    可涉及到他们两人自己的矛盾,明明很多次,别里的追问和怒火都是稀里糊涂结束的。

    雁向志希望雁屿回家工作,说这样好有人照顾她。他还希望雁屿在他的警情必然会处理到周六,而周日又要值班的时候回家,说这样可以一起过周末。

    这真的是因为他想念女儿吗?

    还是他希望,有人可以绊住别里,不要再让妻子每时每刻都或当面、或短信语音来轰炸自己一个人呢?

    车子在这时行驶到了路口。变红的交通灯高高挂在夜幕里,就像雁屿大学电影鉴赏课上看过的大红灯笼。

    那个片子里有座四四方方的院子,一年四季都是暗沉沉的。被母亲逼着退学的女学生来到这座院子,从此余生坐卧都游荡其间。

    按生活时长算,那就该是女主人公的家了。

    可那真是女主人公的家吗?

    女主人公,又真的认识那个“家”里的人吗?

    ……

    交通灯变绿了。

    雁屿启动车子,穿过人行横道,拐进另一条主路。最后,她停下车,望着车位对面的单元门,心底浮上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她自己呢?

    她认识她的父母吗?

    面前这间生活了十几年的房子,是她的“家”吗?

    后座,别里终于从自己的世界抽空看了眼窗外,顿时横眉冷对:“到家了你不知道吱声?油不花钱吗?一天天跟个小耗子似的。你看看你刚才吃饭的时候,就拿那么大点动静说话,谁能听见你在说啥?跟你爸一样一样的,狗娘养的,什么玩意儿!”

    她又“哐”一声摔门而去。

    雁屿闭了闭眼睛,那种精神昏迷的眩晕感再度席卷骨髓。她强撑着下了车,正要锁车,忽然有种被窥探的不适。

    对面,别里不知是没带钥匙还是不想掏钥匙,回身喊道:“你傻站那干什么呀?我身体不好吹不了风,你不知道是不是?你就想整死我是不是?”

    雁屿只好快步过去开门。但单元门打开的瞬间,那种如影随形般的被窥视的感觉又来了,她倏地回头,环视四周。

    别里:“又一惊一乍干什么?你吓死我了!你是地下党啊?”

    雁屿心神不宁,下意识就说:“感觉好像有人在偷看我。”

    别里嗤道:“谁偷看你啊,那么矮,学历还低,给你介绍博士还那么傲气看不上人家。滚开,不进去就别挡道。”

    她一马当先进了楼道,雁屿忍气吞声关上门,边走边给物业和燕警官发消息。

    正好别里走到楼梯拐弯,一低头看见她捧着手机,当即道:“你怎么走楼梯还玩手机呢?咋不一个嘎嘣摔死你呢?”

    雁屿顺了顺呼吸,解释道:“我在跟物业联系,刚才感觉有人偷窥,我是想——”

    别里:“我的天呐,你可别在外面惹事啊!你是不是在外面跟别人起冲突了?”

    雁屿:“我没有!”

    别里充耳不闻,回头往楼上走:“我就说你这脾气得改改,社会交往上多让着点别人。都成年人了,还不会动脑子呢,你就说你这个大小姐脾气,哪个男孩子愿意要你,啊?”

    她骂着骂着,就到了家门口。雁屿抿紧嘴唇,开了防盗门的锁,然后退至一边,按照惯例让别里先进。对方踢踢踏踏进了门,嘴上还在说:“你嫁到人家家里去,人家不揍你吗?”

    雁屿关门的动作僵住了。

    她不可思议地重复:“揍我?你是在说家暴吗?”

    别里打开客厅的灯,甩掉外套到卫生间去上厕所。老房子卫生间没有窗户,不开灯就一片漆黑。为了能看清东西,别里选择关灯,开门。她的声音和着排泄的水声一起清晰地传出来:“那你不听话,人家就要揍你啊。”

    雁屿站在门边,忽然觉得全身的血都凉了。

    ……

    这天夜里,雁向志很晚才回来。别里被吵醒,唉声叹气说自己快被他害死了,心跳好快,又要失眠,折腾了好一会才安静下去。

    雁屿睁着眼睛躺在他们对面卧室的床上,忽然开始止不住地掉眼泪。

    但又不能出声。

    因为门是开着的,别里会听见。

    她不喜欢睡前卧室从门缝漏出的光,但喜欢在所有人入睡后爬起来把卧室门打开。虽然她美其名曰这是方便空气流通,但雁屿觉得,这是她为了方便自己,能在半夜趴到女儿和丈夫睡着的脸颊旁边直勾勾观看。

    雁屿想到这些,眼泪流得更凶,几乎难以自控。

    大半张枕巾湿了,她想这样不行,要起来去对面桌上拿点纸巾。但今晚好像哭得太狠,她连翻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呼吸也慢慢变成一件非常艰难的事。

    对面,窗户玻璃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角。那是她在入睡前故意给窗帘留的空隙,为的是将一方小小的星空留在卧室。但此刻,那片夜空却像被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半透明塑料膜,空气被挤压,万物都变得模糊虚化。

    这不对劲。

    雁屿瞬间意识到这一点,用发抖的手支撑自己爬起来,挣扎着去够床头柜的书包。

    一双温暖的手伸过来,扶住了快要摔下去的她,又代替她把书包夹层的水瓶和小药瓶拿出来,送到她面前。女人温和的声音接着响起来:“明天去复查,好不好?你好久没去看医生了。”

    雁屿模模糊糊地说:“我会去的,姐姐,你会陪我吗?”

    药效来得很快,副作用也很快,意识很快陷入朦胧。她没能再听到女人的回答,深深睡了过去。

    ……

    次日早饭前雁屿就洗漱干净换好了衣服,别里撇着嘴皮笑肉不笑地绕了她好几圈,问:“你要出门啊?”

    雁屿:“跟岑凝凝约了去趟书店,下午可能要回去加班。”

    “哦,那你们可真忙。”别里不咸不淡道,“一天也挣不了几个钱,也不知道都瞎忙个啥。你这裤子,自己买的?”

    雁屿垂头应了声,避开她评头论足般的打量,去厨房帮雁向志端早餐。

    别里:“我就说你不会买衣服,以后你可别买了。你看那裤子好看吗?都不像小姑娘穿的,你本来屁股就大,还非得穿不贴身的裤子,屁股那块布郎当着,跟个半大老娘们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结婚了呢!一点不青春!你可别穿了,我看着我心跳都不行了!”

    雁屿抿唇应了,去卧室换了条修身的裤子,身后别里还在追着她说:“妈妈说的是好话!你不能一听就生气啊,那有道理的话,你得接受!你自己犯了错,你得承认它,不能像你爸似的——”

    她顿了顿,在雁屿和雁向志一起坐到饭桌边后,忽然盯着雁屿的额头说:“你看人怎么还抬头看呢?跟你说几遍了,抬头看人给人的感觉不好!像个傻子!你在外面工作,得给人留下一个让人喜欢的印象……”

    整顿饭都被这种声音充斥着,雁屿匆匆吃了几口,把碗筷摆到厨房,拎包去玄关换鞋。

    餐厅里,别里的唉声叹气还在接连不断:“……妈妈就是不行啊,比不了好朋友,让一起出门就一起出门……雁屿你走路怎么回事啊,怎么姿势还变了呢?你以前不这么走路啊,现在怎么一拐一拐的,跟你爸你姑一样了呢?你……”

    雁屿浑身发冷,急忙大喊一句“那我走了”,飞一样逃出了门。

    直到推开单元的门,她后背仍然是凉的。她走出几步,下意识抬头往自家阳台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在窗户后望见了别里被纱窗映得明明暗暗的脸。

    别里和她对视了。几秒过去,她嘴里念念有词地转身走了。

    雁屿只觉大脑轰鸣,深一脚浅一脚走到车边开了门。她看了眼手机,燕警官和物业的排查信息发过来了,双方都很抱歉地表示没检查到异常。

    这无疑又是一记无声的压力,压得她越来越冷。

    她努力活动了一下开始发僵的手指,插上钥匙,发动车子。

    ……

    周六清早,路上车流稀稀疏疏。

    雁屿在常去的那家心理工作室门口停了车,按惯例给别里发了自己已经到达约定地点的报备短信,推开工作室的门。

    其实她来的频率不高,不过因为和治疗师关系还算可以,对方常常容忍她的各种怪癖。包括且不限于多种在时间上的突发状况,没有预约也横冲直撞的情况都有好几次了。大多数时候,治疗师都是笑着等她来,又笑着送她离开。

    但这一次,治疗师的反应和以往不太相同。

    检查结束,她望着摆开的单子,语气有轻微的低落:“我的建议,是去更大更专业的医院。我导师在三院,我可以介绍你过去……”

    雁屿指节一颤,低声答:“我不太方便去三院。”

    治疗师反应了一会:“这次介意告诉我原因吗?”

    雁屿沉默很久,掩住胸口,说:“我大学的时候痛经也很厉害,担心会不会是病理性的疼,想去做激素六项查一查。二院和妇婴这方面最有名,正好在妇婴有认识的阿姨,就问可不可以带我去。她答应了,但很快又说……”

    别里的语气和脸一点点从记忆深处张开爪牙,像是扎根已久的藤,刺得被寄生的血肉都在颤栗。

    “她说,还是去二院吧,妇婴有人认识她,真查出来有问题,人家该说——十八中那个别老师,她闺女有病了。”

    “其实后来,连二院也没有去。是毕业返校后,我在余塘一个人做的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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