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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日落

    雁屿没找到机会拒绝。

    鹿临洲提前把名单报上去了,而工大这边缺少助手候补,压根没人填缺。

    就这样,她稀里糊涂成了鹿临洲的助手。

    但在走马上任的当天下午,她发现她成了整个项目里唯一的文科生。专业性的东西她完全插不上手,只能鹿临洲自己完成,即便是最简单的操作,也要鹿临洲一边教一边带才能堪堪上手。

    工大的学者和季教授对此没说什么,倒是燕科大一位叫谢同的学者被他们俩这种工作模式看乐了。

    谢同凑过来,说:“来了个助手还得现教,小鹿,就算你自信不会被拉低效率也没必要这么秀啊?小雁这么漂亮温柔,要放在合适的地方嘛,我看你也别给小鹿添乱了,出去给大家买点咖啡吧,这一下午困死我了。”

    他声音不大,除了他自己的助手,并没引起周遭的注意。

    然而在雁屿听来,这番话近乎震耳欲聋,让她不自觉想起作为文科生和女教师的无数个瞬间。她压下情绪,勉强笑笑,作势要站起来。

    鹿临洲却先她一步起了身。

    “难道是我记错了,雁老师不是我的助手?”他一脸煞有介事的困惑,“如果是的话,她放在什么地方合适,不该是我说了算吗?还是说谢老师心悦于我,打算今天就登堂入室,来当我的家了?”

    谢同脸一红:“你胡说什么?!”

    鹿临洲:“不是说漂亮的人要放在合适的地方吗?来,你看看我,够不够格放在合适的地方?”

    他几步晃过去杵到谢同面前,仗着肩宽腿长的优势,前倾身体,居高临下俯视对方。

    这副架势,很有几分猛兽低语似的威慑力。但抛开气质和身量构成的威压,单从脸出发,鹿临洲的确是担得起“漂亮”二字的。

    他的骨骼轮廓锋利桀骜,却并不是那类常见的帅气男相。相反,他的面孔透着一种清澈透亮的雌雄莫辨,没有表情的时候乍一看,很有种冷淡朦胧第四性的错觉。

    头发也是。比起四周大多没什么发型甚至没什么头发的男学者,他的发型可以说精致极了。一头中分过耳波浪,加上那张干净皮相,越发衬得他像个游离于雄性世界的异类。

    而这样雄性特征模糊的怪咖,通常会被主流认为必须将其唾弃在他们的世界之外。就像被他狠狠下了面子的谢同,反击的第一句话竟然不是别的,而是——

    “呸!不男不女的东西,你怎么进的燕科大老子一清二楚,上老子这发什么骚?!”

    鹿临洲勾唇“呵”了一声,并没动气。

    但他身后有人忍不住。

    雁屿“噌”一下蹿起来:“谢老师!大家都是知识分子,请你说话文明一点!”

    这一嗓子音量极大,立竿见影引来了所有人的瞩目。李教授和季教授马上赶过来,低声问出了什么事。

    鹿临洲挡下气鼓鼓的雁屿,笑吟吟道:“也没什么,就是谢老师夸我漂亮,靠发骚进燕科大进得太好了,要请我喝咖啡呢。”

    瞬间,全场静默。

    作为燕科大学者团领导的季观星:“……”

    她扫了眼被鹿临洲牢牢遮在身后的小个子行政,捏捏眉心:“临洲,小谢,跟我出来。”

    雁屿:“季老师,不是——”

    鹿临洲反手一挡,不容拒绝地把她推回位置上,轻声道:“把我给你的任务做好,我一会回来验收。”

    说完,他朝气得满脸通红的谢同一挑眉,悠哉游哉迈开步子。

    几人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谢同的助手岑凝凝悄悄挪过来,小声说:“鹿老师可真莽,谢老师比他年资高了好几年呢。”

    雁屿收回心神,下意识反驳:“年资又不能代表实力。”

    岑凝凝:“话是这么说,可也分人。也就是鹿老师比较强势,不然一样拿老资历没辙。早听说鹿老师出了名的有个性,传言诚不欺我,真挺帅的。哎,你说他刚刚是单纯看不惯谢老师,还是为了给你出头啊?”

    雁屿垂眸:“……那不重要。我去做事了。”

    岑凝凝嘟嘟嘴,坐回去了。

    ……

    临近傍晚,大家都去吃晚饭了,谢同和鹿临洲才一前一后回来。

    谢同脸色铁青,进了屋子以后一言不发,收拾完东西掉头就走。岑凝凝咬紧齿关,不情不愿跟上去。

    鹿临洲则是带着一身的散漫踱进来的,路过谢同还跟他言笑宴宴道了声再见,气得谢同脸更青了。他也不在意对方的无礼,继续慢悠悠往自己工作台晃。

    等看清独自一人坐在那的雁屿,他倏地站直身体。

    “不是给你发信息让你下班了吗?”

    雁屿起身:“岑老师给谢老师发了消息,他没回,她就不能走。一个人不太安全,我反正也没事,陪她等一等。”

    鹿临洲脚步微顿,沉默了几秒。

    余晖钻进门缝,在地上映出半明半暗的浮光。他站在那一半被割开的阴影里,雁屿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觉得他好像在用一种探究式的目光审视她。

    雁屿移开视线:“还有就是,我想跟你道个歉。”

    “你有什么可道歉的?这是谢同的问题,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不光是这个,我作为助手,今天是失职的。很多东西我都没能帮到你,是我太笨了,没能做好。”

    她低下了脑袋,垂头丧气的模样跟某个颓丧的黑色影子渐趋重合。

    鹿临洲眉心缓缓拧起,走到她对面停下。他第一次用上了一种很严肃的语气,认真道:“这什么逻辑?你没做好只能说明它不简单,不是你笨。”

    雁屿一愣,鹿临洲已经点开她的小小成果,一行一行仔仔细细看起来了。

    看完,他说:“这段代码不是写得不错吗。老季今年给我新收那几个师弟师妹,本科学的编程全忘光了,刚开始捡的时候,还没你今天上手快呢。”

    雁屿一脸不敢置信。她生得脸圆眼圆,发起懵来很像一只犯蠢的猫。

    鹿临洲被莫名逗笑,说:“不是安慰,你很棒了。”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这么晚,你怎么回家?”

    雁屿:“我开车了。”

    鹿临洲:“那顺路,我去食堂,一起吧。”

    ……

    夕阳西下。

    雁屿踏着余晖走出物理楼,仰头望向天空。天色放晴,呈现一种半橘半蓝的色调。

    耳边传来手机相机的“咔嚓”声。

    她循声望去,鹿临洲正举着手机,拍一行越过落日的鸟。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微微偏头,投来一个眼神:“怎么了?”

    他一身宽大的白色长风衣,衣角被晚风掀起,整个人几乎融在了印象派油画的暮色里。

    雁屿声音有轻微的恍惚:“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样,挺少见的。”

    鹿临洲睫毛一颤,视线从那行降落在车棚上的鸟身上安静撤开:“昨天这个时间我在教师公寓看到它们了,它们去了食堂门口的树梢,不知道今天怎么到图书馆来了。”

    雁屿偏过头,认真想想:“可能昨天,他们也有一场晚宴吧。”

    鹿临洲握着手机,忽而愣住。

    被谈及的飞鸟们重新张开翅膀,飞进更远的天际去了。那里的暮色飞快褪成一种浓郁的蓝,下面逐渐亮起星星点点的灯。

    雁屿回了神,陡然发觉,鹿临洲很久没出声了。

    她下意识转身。

    隔着一盏路灯的距离,鹿临洲眸光幽深,正用一种让人心慌的眼神凝视她。

    雁屿:“怎,怎么了?”

    鹿临洲好像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敛下眸,轻声道:“天黑了,我送你去停车场。”

    ——

    当晚雁屿看了很久的书。

    别里夜里醒来,见到她门里透光,就撞门进来。

    看清她手里的计算机教材,别里嫌恶地撇撇嘴:“让你看公务员的书你不看,就瞎看这些没用的,能让你在你们学院有编制吗?再说你非要看书,白天多用点功不行吗?非得晚上看?那光打扰我休息你知不知道?我看你今天回家住就是想让我死!赶紧睡觉!”

    她不管不顾关了台灯,“嘭”一声震上门。

    雁屿捧着书,独自坐在黑暗里,半晌,搁下书回到床上。夜色沉寂,另一间卧室里遥遥传来别里的低声怒斥,其中还夹杂着属于父亲雁向志的呼噜声。

    她深深吸了口气,拉高被子盖住自己,将所有的一切都驱逐出去。

    于是月光也默默蜷回窗缝,沿着来时的方向逆转、回归,最后落向同一片夜空下的另一扇窗。

    那扇窗在几公里外,窗帘一角被风裹挟,落向床头。

    床上的人在做梦。

    梦里大概就是这个傍晚,飞鸟越过了图书馆的顶端。它们乘风而起,慢慢沉进更深的图层。工大图书馆逐渐拉伸、变形,化为余塘一处被圣诞彩灯缠绕的房顶。

    他听见自己年轻但略显冷淡的声音:“外籍餐厅最近怎么总有一群鸟飞过去。”

    背后响起一道女声,音色不甚分明,可语气热烈鲜活,像拥有整个有海岸线的夏天。

    她说:“可能,因为他们也有圣诞舞会吧?”

    毫无理由,脉搏因这句话而骤然磅礴。他默默扣住手腕,低声问:“圣诞要来我家吗?”

    “要办舞会?”

    “不是。猫学会后空翻了,你要来看吗?”

    “你怎么也跟着我叫它猫了呀,人家好好一只陨石边牧的!”

    “所以要来吗?”

    “好呀。我去和她比一比,谁翻得好!”

    梦里,他笑起来。

    梦外,他挣扎着回头,想去看看那个诱发这种情愫的人是什么模样,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那道鲜活女声渐渐飘散。面前的飞鸟和建筑开始崩塌,流沙覆过头顶,耳边倏然炸开一声尖锐长鸣。

    ……

    鹿临洲猛然坐起身,急促地喘了几口气。

    许久不曾有过的闷痛在头皮上跳跃。

    他去行李箱里翻了药出来,就着水吃掉。窗外夜色氤氲,他坐在桌前默默发呆。透明水杯还被他握在手里,隔着一层玻璃和大半杯的水,将无名指上的那行花体字放大得格外清晰。

    Island。

    ……岛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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