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地皇者,顺应天命,杨家自是尊君之臣,殿下为皇室血脉,敬先不敢怠慢。”摩挲着手中的铁面具,杨敬先此刻歇下了温润的伪装,眉宇间透着一股森然冷厉之气。面前的少年与路途中展现的童稚呆傻截然不同,想来也是,接触到漩涡中心的人总有些做戏的本事。

    “掌天下英才,得万民供奉,立严苛之法,却不为君之事。你我不过是天家手中的蝼蚁,即便是魏国公府,已有百年底蕴。敢问世子,你与祖辈守的是万民之国还是一姓之城?再论宗室贵胄,见如此暴利,谁不垂涎三尺,趋之若鹜,皇权已为箭靶。”

    少年拍腿而笑,举杯再饮。“君不仁非王道,百姓却有相扶弓弩,倾覆王权之力。老皇帝的箭已经对准了你我,因我姓成,沾了他的光,因你姓杨,却做了本该帝王御驾亲征留下的千秋功业。”皇帝如何不急?继位二十余年,膝下仅有二子。二皇子因早年后宫争斗,幼时被喂毒,身子一入秋便咳嗽不停,早已与储君之位无缘。太子虽温和明断,但其母族势微,去岁其母舅在军中奢靡设宴,延误战机,使得朝廷戍守束河谷的一万八千名将士无辜惨死。李皇后惊闻消息后已知这滔天大祸将拖垮东宫的青云路,便以皇后尊位与李家藏起的前朝秘闻为太子拼得了一线生机。尘土可掩埋白骨,但上京中流言若狂风,一层一层拔走皇帝企图掩埋李家罪孽的努力,朝中大臣对太子成裕的不满达到顶峰。

    恰几月前,廉亲王世子治水有功,宫中传闻太后看中了这幼子跟前的嫡长子成彬知,不时召其入宫陪伴。直至刑部尚书沈鸿当堂参奏廉亲王拉拢朝中重臣,有为子谋划的不臣之心。

    值得人深思的是,泡在炼丹房中国师诸葛白出人意料地从勤政殿外冲进来,瘦狼般的瘦削脸庞中洋溢着嗜血的疯狂。那日在殿中议事的臣子都记着那一袭白袍囫囵的跟着所谓觉察帝星陨灭,匡扶皇室,救百姓于水火的言论上下浮动。皇帝怒极,丢下手中那串被攥握几番的白玉珠串,下令搜查廉亲王府。

    不出意外,一件龙袍抹杀了血缘亲情,孱弱枯槁的皇帝神情阴鸷地盯着他的皇弟,做了个摆手的动作扭头不再看。廉亲王正值壮年,也曾是戍守边疆、以一当十的猛将,忽的挣开上前的侍卫,看着眼前冷漠无言的兄长,满朝低下头不敢反抗的臣子。他想起了四位辅政大臣的黯然退场,记起来曾授课于他兄弟二人的文人之首,何太师辞官时的决绝。

    所有人都在放任君主的疯狂,元景帝的刀刃悬在朝堂之上,从未收敛。

    “你我命数皆有预言,逃不过,就是天下至尊又如何!”元景帝怒声呵斥“住口!朕承天命,乃大地气运之子。”众大臣皆垂眸缩肩,惟有诸葛白凑到廉亲王面前,两指相击,诡异的说了句“黄山寺中避雨的不只你?”廉亲王未听清这妖人所言,只明白君要臣死的局面已经定下了,他不是最后一个为江山而亡的,却是这殿上第一个指着鼻子辱骂皇帝的人。一代亲王,被兄长安上个谋反篡位的罪名,饿死于大理寺牢狱中。

    杨敬先接到的最后一则与廉亲王府相关的密报,是“廉亲王世子成彬知消失于幽州辉县。”回忆这两年来朝堂格局,他亦知晓将西域匈奴打退并不是件好事。但若败、或说有意僵持,对不住边疆父老,那些为国捐躯的战士。

    血色漫天,地域已铺展在眼前。战,本就是为家国而战。

    杨敬先面色如常,起身为对方添了杯热茶,看着面前少年问出了心中所疑。“殿下的诚意何在?”此次归家,已将命亲信部队伪装为庄家百姓,留驻在西郊,京都之乱已在其预见中。白猫趴在少年肩头,无趣的撑起前爪坐起来。

    “世子俊秀英杰,很快就要陷入困兽之笼中,悲哉。”怀王原本清明单纯的双眸,似是笼着一层令人心悸的迷雾,靠近一寸便是血雨腥风,与宴会上百般忸怩的少年截然不同。“国公夫人出自陈郡,此地位于洛城之东却为绵江之北,顺流而下,则可取道至湖州。”二人未曾说破,湖州云家早已自立门户,偏安一隅。

    云家正是成瓒此世的外祖家,真正的高门士族,百年间出了三位丞相。西域之乱平息,却激起皇帝的杀戮之心。战功赫赫的少年将才或将因皇室那些阴私塑造为通敌叛国的卑劣小人,真是,无法理喻。

    “王爷不妨明说,到底求的是什么?”有价的东西才值得赌一把。

    “幽州。”这回答让杨敬先有些哭笑不得,只等这位殿下来一句帝王之位,他便下注了。

    “其他的,徐徐图之即可,毕竟有人比我们还要急。”

    谈话间,白猫顺着芙蓉花的气味寻了过去,成瓒那凛然的气势迅速退化,双眼无神地瞅着对面坐着的男人,突然昏睡过去。一条缝隙打开来,眼前倒映出的人影越来越清晰。

    “胡闹,怀王殿下是府上的贵客,有你撒野的份吗?”谢氏不敢相信一向待人和气的小棉袄会有反常的举动,又看见她撇嘴的模样,心里不仅犯起了嘀咕。床榻上躺着个俊美秀气的少年,上京城里的官家夫人都说杨家二子姿容不凡,也曾打探到不少姑娘有过写诗赠扇的举动。可在谢氏眼中,单论容貌,这小殿下要胜于家中那两个孩子。

    “芙儿,阿娘若是将你托付给怀王,你可愿意?”今日府中灾祸,她抱住身边的嬷嬷,顺了好久的气才镇定下来,后宅安生日子过惯了,却不知自家已处在熊熊烈火中。想着若是女儿许了人家,或许还能从这场灭府之灾中脱开。

    “什么?娘,好阿娘。我愿!”要是认真倾听,便能看到杨丽芙上翻的白眼。

    该死的血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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